死而复生,然后跑到京城打官司,这个世界还可以更加疯狂吗?
墨琮托着下巴,思考着这个古怪而有趣的问题。在这似乎可以看透一切的目光下,冯渊感觉十分不自在,虽然他也知道眼前的只是一个孩子。
这个孩子救了他,并且给了他两条路。一条,冯渊已死,从现在开始隐姓埋名,但这会带来无数麻烦,因为他从某种意义上说只是一个幽灵。第二条,冯渊还活着,那么他必须承担并且主动承担关于冯渊的一切,比如这场迟早是要打的官司,从坏处看,这意味着他将得罪四大家族,但是,好处足够吸引人,他将得到一位妻子。封氏已经表示了,她的女儿不会和一个没担当的人结亲。而最后,他选择了接受冯渊的一切。
“冯大哥,你的生活被彻底的破坏了,而这个破坏了你的一切的人,他的名字叫做薛蟠。你有权要求对方做出补偿,虽然银子不一定可以治愈全部,但是能让你稍微好受一些。至少,不能让‘冯渊’背负着这种屈辱消失。别再和我说一些他是四大家族的话,律法的存在就是圣上的话,是一切,高于四大家族。而你说的这些话,我可以将之认为是藐视律法,藐视当今圣上,如果再严重一点,你这种想法就是就是姑息养奸。”
这个孩子就用这句话堵住他全部的后路,可笑他还不如一个孩子有魄力。
“但你不可能输。”他又说,“首先,这里不是金陵,这里是京城,说句不好听的,谁知道哪天撞的人是王爷还是皇子。其次,证据在你手里,让薛蟠无话可说的证据。最后,恐怕薛家的人比你更加希望用金钱解决一场人命官司。”
然后,墨琮给了他一百两的银子,和一张一百两银子的借条,“我家的银子又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就是天上掉下来,还要人去捡呢。但我也不是急用,等你完了这场官司,回去把家产都要回来再还给我不迟。至于利息,就按着市面上钱庄的利息算,你可别说我不近人情。”
他救了他,医药就不知花了多少钱,这会儿还肯借钱给他,哪里会有抱怨,感激都来不及。于是主仆二人拿了银子,签了借据,到后院商谈打官司的事去了。
而墨琮则在坐在椅子上,打起了新算盘。京城里薛家的店铺是越来越不景气了,各处都有新的商家观望着准备取而代之,不如趁着这个机会打出自己的旗号?反正在江南的那些商店迟早是要转移到京中来的,而京城之物多奢华大气,江南之物多秀美精致,就女儿家的眼光来看,还是更爱江南的首饰、绢纱、胭脂这些女儿用品。想贾府的姐姐妹妹们这样喜欢自己给她们带的礼物就知道,听说那一盒护唇的玫瑰乳膏和五色珠贝所制的发饰最是受欢迎的。
打定了主意,墨琮立刻起身前往林家另一处庄子,找那大管事商量。此时他还不知道,后边又有凤姐插入,凭着她的手段和女孩子天生对美的直觉,将这小小女儿坊弄成了京城最好的饰品坊,后来凤姐管理店铺上了瘾,又觉得实在比管理荣国府来的利索痛快,干脆拿出大部分的私房银子,又延伸了霓裳女儿坊、胭脂女儿坊等一系列女儿坊,无形中又狠狠打击了薛家。
却说薛家知道冯渊要打官司的消息,一半是喜一半是怒。薛蟠初一听到,只觉得自己被这个人耍了,还吃了这么多的苦头,他竟还敢上门要打官司,差一点就要带人去找冯渊的麻烦,幸而给薛姨妈拦住了,细细的说了其中的厉害关系,才把这呆子唬的待在家里不再出去。
但薛家此时最纠结的,却是薛蟠的妹妹薛宝钗。原来自打她知道进宫无望,就在母亲的劝说下渐渐打消了那个念头,而对宝玉动了心思,这几日观察也发现宝玉除了不愿读书,其他的没有不好的地方。只是宝玉尚年轻,而天性中自带一股对文章的领悟力,不怕最后考不上,就是考不上了,人家也是公侯之家,买一个功名也是有的,自己若嫁进去,也有一个诰命的身份,不必像以前一样因为一个商字被处处小看。因而日子久了,又动了心思,自然待宝玉与以往不同,以前看弟弟的眼光,现在却是看男人的眼光。
可这时候,冯渊出来了,哥哥的人命案子不了了之了,她又有机会进皇宫一争高低了。要她为一个宝玉放弃成妃成后的机会,宝钗自然心有不甘的,可想到宝玉的温柔体贴,她又不舍得,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是好。于是她便多跑了几次宝玉那处,想着找找安慰,看看情况再做决定。谁知不去不知道,去了才知道宝玉一有空就往林黛玉那儿跑呢。
“唉,宝姑娘您是不知道,这么些姐姐妹妹的,宝二爷独喜欢去林姑娘那,只说林姑娘是好的,不像其他的姐姐妹妹有事没事就劝他读书。您说林姑娘这……本来我只是一个丫鬟不好说什么,可是爷们总要读书科举才是正道,这我却是知道的,林姑娘自己的弟弟还日日读书呢,她倒是天天和宝二爷一处玩。知道的只说他们小孩心性,不知道的,天知道背后要说成什么样子。”
宝钗听了袭人的话,只觉得有理,心中暗暗的埋怨起宝玉,可没一会儿,她又想,宝玉从小和姐姐妹妹在一起惯了的,不懂男女之大防,也怨不得他,想来再大一点,明白了,自然会疏离这些姐妹不必担心。可这样想心中又是一股气没处发,最后的最后,怨上了林黛玉,觉得这个林妹妹真是不懂事,不劝人上进倒劝人玩闹的。想来是家庭好,家中的父母宠溺出来的,只知道玩闹罢。可是她除了背景,和自己比哪里优秀了?又爱使小性子,来了之后也没见动过针线,又娇贵一点苦不能吃。同是宝玉的表亲,凭什么宝玉就日日往她那处跑?
一开始就有的一些嫉妒,因为这事引了出来,宝钗一咬牙,想着和黛玉比比,看谁更好,倒把进宫的事放下了,让薛姨妈倍感欣慰。只是选秀毕竟是他们进京的理由,失去了这个理由,恐怕下人要嚼舌头,故宝钗想了一下,还是决定偷偷的弃选,自己照留在贾府。
薛家为皇商,其他的也许没有,钱却是足够的,既然能用钱解决,何苦要闹一番,让名声更坏?薛蟠虽然呆,却极疼妹妹和娘,妹妹的话和娘的话他都是听的,所以痛定思痛之后,他终于一把眼泪一抹,拿出了香菱的卖身契和一大笔的银子,花钱买了个心安、无后顾之忧。
原本事情就该这么落幕了,可世上有这么一句话,叫做天有不测之风云,人有难缠之奇葩(?)。这时节竟出了一个连墨琮都只能抚额叹息的意外————他、他、他竟被那只呆霸王当街调戏?
只怪他好奇心太重,如果上天愿意给他一次机会,他绝不会一时猫抓痒的跑去看他们官司的现场直播,就算他还是至死不渝的跑去看了,他也绝不会忘了拿块布遮脸,然而,时间不能倒流,呆霸王也不会选择性失忆,于是,墨琮很不幸的就成了他的新目标。他一路飞奔回贾府,薛蟠的哈喇子就一路穷追不舍的一直流到贾府,直至被一个老嬷嬷一招龙爪手丢了出去。
啊——还好老太太知道这个人风评很不好,不能让他进内院,不幸之中的万幸……
黛玉见了弟弟哆哆嗦嗦的样子,忙问发生了什么事。墨琮此刻却想到了书中薛蟠是不是有一次见了黛玉一面就迷上了的?顿时满腔被羞辱的暗恨和一个身为姐控想到自己姐姐被人窥视的恼怒融合在一起,让他几乎想找人胖揍此呆霸王一顿。可是墨琮毕竟是墨琮,腹黑不会一瞬间变成热血,只是一下,他就冷静了下来,冷笑。
你薛家不是有钱么?你薛蟠不是仗着‘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欺男霸女么?如果你到穷困潦倒的地步,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个珍珠如土金如铁的?!
不说此刻贾府里墨狐狸马力全开的要抢占薛家的市场,只说贾府外头,呆霸王生平第一次害了相思病……
相思病?您说笑呢吧,不知道相思病这种病种马们是免疫的吗?
非也非也,众看官有所不知。薛蟠虽从小尝到了男女之爱的甜头,也一直不曾停止过扩张后宫的伟大事业,甚至还为香菱妹妹惹了一场人命官司,可是,的的确确,偶们的薛霸王在精神上乃是一个地地道道连初恋都不曾有过的纯情的孩子。所以当他托着头想着墨琮对他妩媚一笑(其实是写着‘等着,看小爷到时候怎么整你’的狐狸式冷笑),全身的热血都要涌出来了,脸部神经就跟失常了一样抽搐,嘴里还像个三个月的小娃娃一样发出不明意义的傻笑。
薛姨妈在一旁看得都要哭出来了:孩子,娘竟不知道你对香菱那丫头用情至深,为了她,都傻成这个样子,连你最爱的那几个姬妾都不看一眼,可是人家已经被她母亲领回去了……我苦命的儿啊~~~~
薛蟠换了个姿势,双手托脸,压根不知道自己母亲内心世界的波涛汹涌,眼前还是那惊鸿一瞥就深深映入脑海里的身影。理想……终于等到他的理想了……如果他平日上学不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那么此刻他也许能用‘暮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来表白他内心的悸动,可惜薛霸王没这等的文学修养也没这份兴致。
身为一个没谈过恋爱的习惯了欺男霸女的恶棍,薛蟠突然一下从浮想联翩(意……淫)中惊醒过来,重重一拍桌面,决定了!
老子就是霸王硬上弓,也要把人弄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