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无底深渊,眼前一片漆黑,在前一秒他还觉得自己牢牢抓住了乔治,事实上这种确定也变得虚无缥缈起来,就好象那段寻找魂器的日子里,他处于一种路就摆在眼前,只不过他没有办法看见的感觉里。
就算是邓不利多,也从来没想过战争最后会变成这样吧。
救世主下意识的就想起那双明亮锐利的湛蓝眼睛,在半月形镜片后闪烁着睿智的光芒,就好象那位老人仍然坐在他对面微笑着,手指尖交叠成塔状,目光越过指尖审视的望过来。
对了,他身上还有小天狼星留下的双面镜。
哈利身上的只一块碎片。
而另外一面完整的则是在阿不福思.邓不利多的手上。
几乎是瞬间,哈利眼前的模糊景象就换成了漆黑破烂的猪头酒吧,那个总是微微佝偻着背,好象十分不情愿让别人看仔细他容貌,事实上也没人注意这个高瘦老人灰色胡须与头发遮掩下,布满污垢的镜片后面,是一双让魔法界所有人看了都会非常熟悉的湛蓝色眼睛
甚至他的神态里,有一种焦躁与怪异的冷漠,靠在柜子上用脏兮兮的抹布擦同样颜色的陶杯。这真是非常完美的伪装,至少进过猪头酒吧,从凤凰社到食死徒的人都没有一个能看得出来,魔法部从来不曾,周末来霍格莫德的学生都没有认出这个邋遢粗鲁的老人,要知道阿不福思与他的哥哥是容貌那么相象的两个人。
“阿不……”
哈利吃力的伸出手,他没办法掏出那块双面镜的碎片,也不知道他看见的是不是真的,模糊里的阿不福思停下了擦拭杯子,东张西望的好象在看什么。
“阿不福思——”
这次声音大了点,哈利明显看见阿不福思丢下杯子进了最里面的房间,拿起挂在一幅金发少女画像下的一面长形的小镜子。
“哈利.詹姆斯.波特……”
那声音就好象从很遥远的地方传过来,却直直的透了进来。
下一秒,身体的感觉全部回来了,哈利手上感觉到了温度,他还抓着乔治——但是来不及了,他就好象被地漏吸进去的水流,猛地卷进了他刚才一直盯着的模糊图象里,眼睁睁看着惊慌的乔治从他身边一掠而过。
“啪!”
他摔到了冰冷的地上,小壁炉里的火没有燃起,它的正上方挂着的正是那个带着一种空洞甜美笑容的金发女孩。
“咳,咳!阿不——”
哈利一个词还卡在喉咙里没有出来,整个人就被提了起来,被迫看着那并不透明的镜片后面锐利明亮的蓝眼睛。
“或许你现在可以告诉我,到底是什么样伟大完美的计划,让凤凰社与食死徒全部失踪,最后决战救世主与黑魔王不知胜负下落带着霍格沃兹城堡一起消失,让魔法世界惊恐成灾,这世界上只有一个地方不会有任何伤害,不要告诉我你们所有人都跟我哥哥一样去了那里。”
救世主艰难的在高大的老人手里挣扎着。
他现在相信那些“阿不福思与阿不思完全不一样”“喜欢用决斗来解决争端”的评价是完全正确的了,但是他一想起他曾经敬爱了很多年的校长那塌陷下去的鼻子立刻决定赶紧说出真相而不是跟阿不福思比耐心,他相信如果是斯内普在这里,喷出来毒液绝对让他连反击解释的能力都不会有。
“……是城堡,带走了我们。不是我们带着城堡消失……”
“这世界上还没有连双面镜也看不到你的地方,而你恰好在这段时间就完美的发现了一个?”阿不福思在所有老去的人印象里——大多数人根本不知道伟大的白巫师还有一个亲弟弟——绝对是个笨拙,反应迟钝甚至连上学时候的成绩都不能见人,但是事实上阿不福思只不过非常不幸的有个太聪明的兄长,蠢笨这个词其实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甚至很多人都比不上他。
“我得说,就是那么回事。”哈利揉着自己的脖子。
“那个狼……好吧,卢平说过,你的直觉非常敏锐,通常情况下只要跟着最初感觉到的那个可能去进行计划与目标就可以了,现在看来,也许不是那么回事。”
救世主痛苦得发现不止是阿不福思,连他自己也有向斯莱特林毒舌转变的冲动。
“这件事情是完全的意外,我相信邓不利多——我是指你的哥哥,也绝对没有猜测到这个可能性。”
“他当然没有。”
阿不福思表情有了一抹焦躁的愤怒,却又完美的压制下来,用一种诡异的平静语气说:
“如果他知道这点,他绝对不会去死,再怎么伟大的计划也比不上霍格沃兹的意义彻底,而不会让你们在决战前夜把我这里当火车站进进出出。”
“我很抱歉。”
哈利干巴巴的说。
他实在无法对眼前的老人说什么,他曾经在一年里怀疑邓不利多,动摇他曾经的信念,那种世界与信仰被彻底击碎,从崇敬变成质疑怨恨的过程实在太痛苦,然而又是在这里,他知道了《邓不利多的人生与谎言》里的真相。
世界上的事情总是这样,就算是再亲近的邻居了解别人家里的发生的事情与秘密,比如巴希莎,但是在她眼中,那仍然是别人家发生的事情,轻易就会被种种简单的论断主宰思维,比如邓不利多的父亲是个袭击麻瓜小孩死在阿兹卡班的罪犯,邓不利多的母亲是个好面子掩饰自己生出了哑炮女儿的自私女巫。很多事情,只看流露在表面上的东西,永远也不会了解为疯了的女儿复仇的父亲,疲惫衰老最后死在精神失常的女儿手中的母亲,谁会知道呢?
历史高于事实,哈利改变不了那些在白巫师死后仍然积极要泼上污水的人们。
这跟伏地魔没关系,就算他们赢了战争,也改变不了抱着丽塔.斯基特那本书当事实的人,毕竟,他们自己都曾经深信了,不是吗?
“孩子,你应该向很多人道歉,他们都在等着自己亲人的消息。”
阿不福思低下头,声音低沉平缓:
“这比决战还要糟糕,没人知道他们都怎么了。或许你知道,隆巴顿老夫人,《唱唱反调》的洛夫古德都已经支撑不住这种焦虑进圣芒戈了。”
“……我要去霍格沃兹。”
“如果你能解释你从哪里过来,并且真的明白城堡跟着你们一起不见了。”
“实际上,我是跟它一起回来的。”
“……”
“我现在必须想办法回去,把别的人带回来。”哈利摸了摸额头上的伤疤,不痛也没有感觉,就跟在一千年前时一样,他无法再去窥视伏地魔那边,“我必须从密道进霍格沃兹校长办公室,我需要那里的所有画像,阿不福思——您知道,麦格教授,罗恩、赫敏,他们都等着我去救他们,更麻烦的是,伏地魔跟我一起回来了。”
有种快爆裂的感觉在哈利额头跳动。
之前豁然明朗,顺着几条线猜出所有魂器与死亡圣器的那种感觉又回来了,不得不说这几乎就像是福灵剂,只不过他的得心应手是建立在无数牺牲的基础上,是白巫师一步步码好的棋盘。但是这完美的最后一步被霍格沃兹彻底打乱了,哈利可能是救世主,但是绝对不是梅林,他做不到在任何情况下都通透明智。
但是这里还是1998年。
他不曾惧怕全盛时期的伏地魔,难道还会害怕失去最亲信与手下的黑魔王。
“必须抓紧时间。”
碧绿眼睛的救世主重复着,好象是在说服自己:
“那些人不相信伏地魔会失败,魔法部还有食死徒的人,如果让伏地魔先控制了巫师世界,一切都完了,我可不信他会想办法回去救他的属下。”
“你们到底去哪了?”
“赫敏说,公元973年,赫奇帕奇山谷。”
***
“就是说,我们所有人都去中世纪逛了一圈回来?”
菲尼亚斯.奈杰勒斯,布莱克家族曾经的一位霍格沃兹校长在画框里摸着他的山羊胡子深感遗憾:
“而且你什么都没看到,就被城堡又扔回来了?”
“哈利,亲爱的孩子——”
一位银色卷发的女校长摸着扶手椅微笑:
“我们这里可是有第一任霍格沃兹校长,虽然他上学的时候四位创始人已经将近六十岁,但是至少他见过他们……”
“啊?”
“事实上,如果你不喊阿不福斯的名字,就很有可能重新掉回中世纪去。”
“邓不利多教授?”
白巫师在他的画框里吃着柠檬蛋糕,微笑着往红茶里一勺一勺的加糖,画像终于不会有蛀牙了这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啊(……)。
“不要着急,外面的人进不来。”
阿芒多也在摸他的胡子,从画框上看着哈利:
“霍格沃兹有契约的最后一位校长是阿不思,虽然他死了,但是斯内普并不能算这间办公室真正的主人,前任校长的临终契约转让才是最重要的,就算魔法部派来一百个校长,我们不同意,谁也别想走进这间办公室。”
“那我……要怎么回去?”
“别急,等我们商量下,973年之后发生了什么或许不太清楚,非常笃定亲眼见过的事情都得从公元1015年之后开始,哈利,不要这样沮丧,已经很了不得了,要知道我们从来不会回忆这些事,我们才是霍格沃兹的校史。”
“就算之前的那些,我们也知道不少秘密,孩子。中世纪可比魔法史书说得危险多了,如果要去,等我们商量个结果出来。”
“但是邓不利多教授……”
“啊,不用担心,虽然我们希望伏地魔就这样掉回中世纪去,但是没有他,你也回不去了。”
“……”
“阿瓦达咒,才是关键,不是吗?”
白巫师在他的画像里眨着湛蓝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