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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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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楚走后,萧显一个人静静地坐在书房中,看着画像中温柔浅笑的女子,抚着腰间玉佩后的黑牌默然不语,半响,一身儒衣的谋士鲍铭走了进来,将门轻轻地关上,看着萧显眼中的怀念,鲍铭心中一叹,出声一礼道,“王爷。”

“恩。”萧显收回目光,淡淡地看着自己的心腹。

鲍铭嘴唇一动,还是没有说出劝慰的话语,也知道自家王爷根本不需要别人多舌,心中一叹,开口道“域镇关那边有新消息了。”

“哦?”萧显稍稍提起一些兴致,“文楠那个小子办事倒是很有效率。”

“如王爷所料,文楠并没有自己坐上城主之位,林轩病重一直昏昏沉沉不理政事,其嫡子林瑞昏庸无能,贪恋权贵想要谋夺城主之位,收了燕国奸细的贿赂,在亲父的药中下毒,导致林轩病情加重,猝死府中。林瑞虽是受了他人蛊惑,但已铸大错,畏罪自杀,所以便由林家剩下的唯一血脉庶子林启继承城主之位。”

萧显冷冷一笑,“毒杀亲父?林瑞没有那个胆子。”

“王爷英明。”鲍铭微笑道“那名燕国人趁着林轩病重,接近林瑞,告诉他林启想要争夺城主之位,并已经得到薛将军的支持,林启与薛将军之子薛言庆关系一向不错,林瑞便慌了,听了燕国人的献计,给林轩下药,却并非是要其性命,反而是让林轩恢复力气的补药,想让父亲在清醒的时候立他为城主,定下大局。”

“无能不堪。”萧显不屑地冷哼一声,“林瑞那么胆小的人也不可能自杀,是文楠下的手,还是林启?”

“是林启。”鲍铭答道“林轩夫子在府中对林启母子动辄打骂,糟践折磨,林启对其已经没有一点血脉之情。至于那燕国之人,已经斩首以慰林老城主在天之灵。”

“倒是个痛快的,”萧显淡淡地说道,林启这般杀伐决断的性子,倒也不是个好掌控的,但也是个有仇必报,有恩必还的人,文楠与背后的圣上亲手将他推上城主之位,量他不会也不敢生出什么歪心。

鲍铭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文楠与梁红已经连夜赶回京城了,边关的日子可不好过,这两位爷回来也是大功一件。”

萧显点点头,他在域镇关征战多年,自然对边关有着不同的感情。况且域镇关内还有他的不少旧部,他对域镇关的看重,圣上也是知道的,所以有关域镇关的事情也都会咨询他的意见,不然文楠与梁红也不会事事向他禀报,但凡圣上有的消息,都少不了他一份。

“还有月余便是玉娘的忌日了吧。”沉思片刻的萧显突然开口道。

“是,”

“琼林宴之后,府内便多做些素食吧。”

“是。”鲍铭应道,旋即有些迟疑地开口“世子殿下最近跟一名秀才很是交好。”

萧显略略抬眸,眼中精光一闪而过,垂下眼帘淡淡地说道“萧寒是吧,倒也是个有才华的。”玉穹公子的名号最近很是响亮,加上那个年龄最小的秀才的噱头,徐良睿与邹玮两个翰林学士对其很是欣赏,在朝中倒也时常能听到他的名字。

“但……世子又派了暗卫调查萧寒的身世。”如果只是交好,何必下大力气调查,但看世子的态度,又不是真的怀疑萧寒有何不妥,否则科考那日哪里会遣刘管家亲自给人送去厚礼。

萧显微微皱起眉头,萧楚做事他向来放心,何况已经官至刑部尚书,磨练至今,不说洞若观火,也是明察秋毫,为何对一个小小的秀才会有如此矛盾的行为。想了想,萧显还是相信自己的儿子有所打算,开口道“世子的事不用多管,他心中有数。”

“是。”鲍铭恭敬地应道,他也只是例行汇报府内不寻常的情况而已,两父子之间的事情他也没那个资格多管。他是聪明人,就比如,他没有说世子不只是派出了暗卫那么简单,而是几乎发动了手中所有的资源,搜集有关萧寒的一切消息,尤其是域镇关,若不是他为其遮掩,恐怕文楠还会以为有人找麻烦呢。

对萧显恭敬一礼,鲍铭转身离开,既完成了自己的责任汇报府内之人的行动,又没有完全暴露世子的行为,今日之事,世子必会承他的情,若是以后出了事,王爷也不会责怪他不尽责,处事的分寸没有人比他掌握得更好,不然他如何担得起这王府首席谋士的名号。

******

七日之期,转眼便过去,王伯早早地起来,吩咐小二为他家少爷准备好膳食,便直奔贡院而去。今日是皇榜张贴的日子,贡院的墙上已经被清理完毕,浆糊也准备完毕,只等着淳衣等人将皇榜拿过来。

那些学子除了贫寒些的,大都不会亲自挤在这里,都是仆人书童之类的,早早地便守在这里。阳光逐渐通透,缓缓洒下,淳衣带着一众官员走过来,扑面而来的威严与官势让下方的这些人立刻安静下来,淳衣从匣中将皇榜拿出,两名文官小心地接过,在护卫的帮助下,工工整整地贴在墙面上。

淳衣扫视众人,开口道“皇榜已经贴出,甲榜五人,乙榜十七人,甲榜举人三日后入殿试,乙榜举人,守选一月后,由吏部通知安排。尔等入榜不易,望以后为圣上分忧,匡扶社稷。”

“是。”众人深深地低下头,余光看着淳衣等官员的衣角远去,直起身,连忙奔向皇榜处,虽然只留了两名护卫守卫,但无人敢真的靠近皇榜,胆子稍大的也只是虚虚地指着。

王伯别看年龄略大,动作却十分灵活,来到皇榜前,他一眼便看到榜首用朱笔写的少爷的名字,甲榜第一名,萧寒。

王伯一瞬间脸都扭曲了,缓过神来,撒开丫子就跑回客栈,奔上二楼,啪啪地敲门,

“少爷,少爷快起来。”

萧寒打了个哈欠,披上衣服打开门,这一觉睡得还不错,所以萧寒并未发火,只是刚起床声音有些沙哑,“怎么了?”

“少爷,中了!解元!头名解元!!”王伯有些激动地说道。

“恩。”萧寒心中一松,也不禁露出一个微笑,虽然还有一个殿试,但是一般情况下,只要没有太大的错误,举人解元便是当年的状元。

王伯见萧寒这般沉稳,也深吸几口气,勉强平静下来,只是脸颊通红,依旧带着二分激动之色,“公子还没用早膳,我这就端上来。”

“恩,”萧寒点点头,旋又吩咐道“我中了头名的事情不要张扬,”虽然也不可能瞒多久,但至少让他能有几天清净日子。“这几天把新买的宅子好好收拾一下。”还是有自己的府邸比较好,如今他声名渐起,客栈中人来人往,什么事都不方便。

“好。”王伯自然也明白自家公子的性子,所以他这一路上并没有失态地到处宣扬。

用过早膳,萧寒独自坐在房间中,突然间想起前几天晚上昱泉的话,今日他可是答应要与昱泉一起庆祝的,不知道他这位朋友什么时候来……

正想着,窗外传来一声轻响,一只鸽子轻盈地飞了进来,落在桌上,歪着头‘咕咕’地看着他,萧寒一眼便看到鸽子脚上绑着的一小卷丝帛。轻轻解下,上面简短地写着“酉时 秦淮桥。”字体起势颇重,略带煞气,一看就知道是谁的亲笔。

酉时便是晚上,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萧寒走出房间,正想出去逛逛,客栈外刘管家带着两名仆从再次出现,

“呦,萧公子,还好赶上了。”

“有什么事?”

“世子得知您中了解元,已在府中设宴想要为您庆祝。”刘管家微笑着说道。

设宴?“郑江淳峰他们都去吗?”

“世子并未邀请其他人,想要与公子好好聚聚呢。”

萧寒想了想,自己白天也没什么事,他也不太喜欢一群人聚在一起,太吵闹,跟自己的哥哥吃顿饭,沟通一下感情什么的,萧寒表示很愿意,点点头,萧寒随着刘管家离开客栈。

镇南王府

萧楚身着黑色锦衣,坐在正厅之中,想着能再次见到少年,心中竟些忐忑,虽然冰冷的俊颜依旧毫无表情,但偶尔闪烁的眸子,能让人看出他心中并不平静。殿试之前,萧楚并不打算摊牌,怕影响少年的心情,但他还是决定再稍稍试探一下,摩挲着茶杯,萧楚等待着萧寒的到来。

萧寒一进厅内萧楚便迎了上来,微微缓和的表情让萧寒知道他的这位哥哥心中还是很高兴的。

饭菜一直都在炉上热着,吩咐一声,便迅速地摆了上来,当然也少不了好酒。

“守清中了解元,当真是一件喜事,以后同朝为官也能更亲近些。”萧楚举杯说道,嘴角罕见地勾起一丝弧度。

并未太在意萧楚不同以往的亲昵称呼,萧寒也微笑着举起杯“多谢,承你吉言。”往年也有中了状元没有实际官职的事,他自然还是希望有一个能够展示自己能力的平台,而不是顶着个虚荣的名头。

萧楚本身并非健谈之人,但见到少年总觉得有很多话没有说够,萧寒并未刻意隐瞒自己在谷中的经历,萧楚却越听越确认他的身份,只是他从来不知道玉夫人竟有如此才华,才能将少年培养的如此出色。

“谷中没有书籍,所以母亲没有教导太多经籍典故,只是介绍一下外面的情况,多谈谈这世间的道理而已。”萧寒淡淡地说道。

萧楚的动作一顿,“那科考的那些典籍,书画的技巧……”

“都是出谷以后看的,不算太难,看一看背一背也就理解了。”萧寒不甚在意地说道,他说的也是实话。“书画什么的,在谷中空闲的时间多用来观察万物,时间久了,自然多了几分体察,没事的时候就按照母亲的教导在沙地上写写画画,自然也就会了。”

萧楚心中苦笑一声,背一背就理解了,写写画画就会了,不知道那些考科举考到老的生员们听到这句话是什么滋味,心中没有一丝怀疑,想着这么惊才绝艳的少年是自己血脉相连的弟弟,萧楚心中不禁升起一股自豪与欣慰之情。

这般想着,手下的动作更加温柔,言语间也多了几分亲近,萧寒一肚子的知识,除去本空间的风土人情,什么事情都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两人聊得越来越投机,旁边的空酒壶也越来越多,萧楚在官场里混了这么多年,酒量自然是好的,萧寒却一不注意,贪杯了些。萧楚拿出来的也是御赐的好酒,比春酒更浓烈一些,后劲很强,萧寒不知不觉便有些醉了,六号不想浪费能量,便也没有化解萧寒的酒气。

少年白皙的脸上升起两朵红云,精致的脸庞愈加美丽,清澈的黑眸亮得惊人,带着氤氲的水汽,瞟人一眼,便觉得心惊肉跳。

旁边的庭院,萧显看着厅内隐约的人影,淡淡地说道“世子今日要请谁过府?”

“是新任解元萧寒萧公子。”身后梁锦说道,今日世子频繁遭遇刺杀,所以梁锦也住进王府方便就近保护。

“哦?”萧显听到熟悉的名字挑挑眉,脚步一转,便向正厅走去。

厅内,萧寒一手执杯,脸色微红,精致无边,修长如白玉般的手指沾着些许酒水,显得更加剔透,萧楚正在一旁低声劝着,一抬眸便看到正走进来的萧显,萧楚心中一紧,旋即站起身,“父亲。”

萧寒听到萧楚的声音,略显迟钝地站起身,对着萧显一礼“见过王爷。”

“恩。”萧显点点头,萧寒直起身,一时有些站立不稳,向旁边倒去,萧楚连忙一把将人扯回扶住,萧寒衣襟中的黑牌在这一扯一扶中不经意地滑了出来。萧显眼神突然一凝,手指不自觉的抚上腰间玉牌后的那块黑牌。

萧楚见父亲此番模样,心中可是一点喜意都没有,父亲的疑心与戒心比他更甚,而且萧寒带来的消息并不算好,因为……玉夫人的过世,如果相信萧寒的身份,那么便可以肯定玉夫人还有另一个孩子已经死去,萧楚不认为父亲会轻易接受这样的事情。

萧显是何等城府,鹰一般的眼眸在萧寒身上来来回回扫视几下,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深深地看了萧楚一眼,缓缓走近。萧楚手掌微微握起,心中少有地起了几分忐忑。

萧寒并未发现周围人的异样,靠在萧楚身上对萧显歉意一笑“守清不胜酒力,失礼了。”他只是微醺,神智还算清醒。

萧显走到萧寒面前,目光紧紧地盯着少年胸口的黑牌,这种特殊的材质的黑牌世间只有两块,玉夫人入府之时便将其中一块给了他,另一块自己带在身上,如今看到这熟悉的黑牌,萧显手指轻弹,面上不动,声音却略带沙哑“听闻萧解元今年只有十五岁。”

“是。”萧寒点点头“守清年幼,失礼之处还请王爷多多包涵。”对于这位父亲,萧寒到没有如萧楚那般生出几分亲近之意,可能是从第一次见面,这位王爷的威势便太重,如他和六号意料中,对他这个小小的秀才基本上是无视的态度。

萧显微微皱起眉头,敏锐地发觉萧寒态度中的客气与几分疏离,在看着萧寒放松身体靠在萧楚身上的模样,抿抿唇,沉默半响,旋即开口道“萧公子喝醉了,不如就在府中歇息,我让人准备醒酒汤。”

萧寒抬抬头,看看天色,离酉时还有一段时间,便点点头,“如此便多谢王爷了。”

萧楚将萧寒交给下面的人,吩咐几句,便跟着萧显走入书房之中,梁锦识相地在门外远远地守着,不让任何人靠近。

书房内

一进门,萧楚便恭敬地垂首站着,萧显深吸一口气突地将桌上的茶杯狠狠地砸下,“你现在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父亲莫要生气。”看着身旁不远处的碎片,萧楚虽然心惊,语气却依旧平稳“儿子也是想查明真相再与父亲禀报。”父亲真的是很多年没有生这么大的气了。

“查明真相?!”萧显一字一顿地说道,身上毫不收敛的煞气连萧楚一时都有些承受不住“看今日的情形,你分明已是确定了那个萧寒的身份。”他的儿子他还不了解吗,从小到大,萧楚什么时候变得温柔体贴了,刚才在厅内虽然表情仍是冰冷冷的,但一举一动都是在照顾萧寒,加上前几日萧楚调集人手查探萧寒身世的事,萧显那还不明白自己儿子对萧寒是什么态度。

萧显冷声一哼,“还不快说,把从萧寒与你第一次见面,所有的事情尤其是玉娘的下落,都给我交代清楚!”

“是。”萧楚心中一沉,知道无论如何也瞒不下去了,便一五一十地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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