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身出现的暗部人员倒令我有些诧异,尤其是她上前致意后,居然递来一小捧馥郁芬芳的鲜花。
“卡卡西大人说要送给您。”三月晴的声音有些雀跃激动,连语调都飞扬不少。
怎么她比自己收到花还开心似的?也是个有点憨气的姑娘。
可话说回来,哪有几个不爱鲜花的女人,即便有也是小概率。
“谢谢!”欣然收下,对于某人近年来越发懂得浪漫的表现,我还是很受用的。
叫晴稍作等候,我小跑进屋迅速装了一些刚切好的瓜果,转身出来又交由她带给还在办公室耕耘的人。
“这份点心是感谢你哒,”同时将自制的一小袋点心塞给晴,面对她慌忙的推拒不慌不忙地解释没关系,“卡卡西不怎么喜好甜食,所以这些就请你务必‘消受’了。”
“嘿嘿,谢谢小夹大人!”鞠躬收下后,暗部转眼又瞬身不见。
杵在一旁的年轻人看完始末,轻轻一啧,“他居然让暗部来送花?”他说的好像重新认识了卡卡西似的。
“这是第一次。”我回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
“第一次收到花?”佐助侧目。
“当然是第一次让暗部怎么做。”我纳罕地盯着他,紧接着想起似乎刚在一起的时候某人真地从未送过花,故而佐助没见过也不怪。
年轻人皱眉的样子像是有多么困惑,大概在怀疑自己对卡卡西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他比我做的好。”半晌,他颇公道地说。
我笑了,忍不住“提点”他一下。
“那不如去‘赴约’的路上也挑一件礼物好了,”我告诉他,“不用贵重,是她喜欢的就好。”
停顿了片刻,仿佛思考过什么才是“她”喜欢的,佐助应了。
夜里的和风送走了胸有成竹的人,我内心轻盈地在他身后回到屋内。这应该是个令人愉悦的夜晚吧,而夜晚才刚刚开始。
“妈妈,佐助叔叔还会再来嘛?”饭桌上,阿咲抱着饭碗问到,瞪着眼睛有些期待又有些不确定的模样,竟让我恍惚间看到了佐助小时候的影子。
神奇的血缘啊。
“他会多待几天,等你生日的时候,我也会请他来的。”其实佐助今天便已经主动来了。
果真在听到这样的回答后,女孩立即仰脸笑了。
“与护有没有想请来参加生日会的人呀?”我又问弟弟。
正在认真吃鱼的男孩抬头似乎很诧异于这样的问题,“我觉得就我们几个一起度过,也一样啊。当然要是爸爸可以不加班的话……”
“哦?”这孩子莫非真地不大能和他人来往?“不想请未来嘛?”我想来想去好像也就猿飞未来和家里俩姐弟来往最多。
“才不!”男孩如同听见惊悚故事一样立刻否决,“她不来才是祝我生日快乐!”话音刚落旁边的姐姐就敲到了碗。
“诶?可是我都已经和未来酱商量好了……”咲担忧地看向弟弟。
“你为啥总要跟那家伙玩到一起呀?你太照顾外人的情绪了!”与护低低地嚎了一嗓子,“有我、妈妈还有爸爸在,不就够了嘛?”
没等咲答腔,我先平和而确信地回应:“不够。”无论是咲还是与护,他们的身边不能只有家人,虽然家人只要存在就一定会是他们忠诚的陪伴。
原以为该担心咲性格太迟钝低调,没想到真正要担心的是与护。
“与护,你记得,爸爸、妈妈还有姐姐永远都是你最好的朋友,但你不能只有我们。”我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坐在桌子两边的孩子们,“先不说姐姐也需要有自己的好朋友,便是我和爸爸……”
顿了顿,还是冷静地说出了冷酷的可能性:“——就是我和卡卡西也可能有一天无法再陪伴在你们身旁。”
说着这些话的时候,与护举筷子的手已缓缓放下,原本并不在我叮嘱范围内的咲也呆呆地忘了继续吃饭。
“为什么?”男孩率先表明不解。
该怎么让这些从出生起就一直不缺少陪伴的孩子明白?其实回想我和卡卡西的经历,曾经儿时我们在亲人身边时,想必也像与护一样没想过这个问题吧。
我顿了顿,思索着该怎么解释。“一生很长,生活总在重复,对于爸爸来说每天都要上班、要看报告;对于与护和咲来说每天都要上学、做作业。你们觉得这样好不好?”
“好,”咲先开口,“好的,妈妈,我觉得这样很好,每天都能见到未来,每天放学都能见到妈妈,每天睡觉的时候都能跟弟弟说晚安……”
“稍微有点无趣,但总体来讲不算差吧。”与护的回答简洁的多。
“嗯,但这样的重复有一天会突然发生变化。”我记得水绘是怎么死的,她死于失去已经习惯的重复;我也记得自己每次失去曾以为理所当然的快乐、突然陷入痛苦。“就像小喵有一天不再回来。”
三年前那只白猫终于彻底走出了旗木家,没再出现,我不知道它为什么突然这么做,明明曾经在我发现它的真实来历后,它都再次选择了和我们一起生活。可就在一切尘埃落定了几年后,小喵却毫无征兆地彻底消失了,没再回来。
“小喵可能是迷路了、忘了回家的路。”也可能是老了、累了,又或许终究彻底回到自由流浪的状态了,“有一天——或许是很多很多年后的某天——帕克也会减少出现,不再和你们说话;或许我也会突然不见……”
“妈妈不要……”到底是女孩子容易感伤,我还说完我的假设,咲的眼眶就水光充盈起来。
“不许哭。”看到她脆弱的样子,我就想起自己的软弱,等说完了才发觉自己太过严厉,“对不起,咲,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希望……妈妈希望你能更坚强一点。”
泪珠从女孩的眼眶滚落,我眼底一热,但忍住了,只是伸手用拇指抹掉她的眼泪。
“咲已经做的很好了,你喜欢和小朋友们一起玩,身边有不少伙伴。”这样至少她不会太孤独,“我也希望你今后无论何时、处于何种境地,总能发现另一个人和你分享快乐、渡过悲伤。”
每经历一次迷茫,内心都会更加充实;每失去一次,都能拥有更多宝贵的事物——这些其实才是我想说的,但现在对他们说太早,只怕听不懂。
“而与护,”我想起下午未来所说的,“我很高兴听到你为家人而骄傲,我也很荣幸能让你骄傲。你保护姐姐、守护家人,这很好。但我希望你的生活里不仅只有我们,还要有更多,无论是自己的学识能力还是伙伴,最好能再多一些——当然,前提是足够牢靠,而且也不要太多——能使你充实的同时保持自主的判断就好。”
因为只有充实后才不会偏执,只有自主才不会被俗事困住,身体忙碌而心灵自由。
“可是妈妈……我觉得我现在就挺充实的呀。”大约我说的话还是太过艰涩,早慧如与护还是瘪了瘪嘴,仿佛将我的叮咛理解成了批评。“你是觉得我现在做的不好嘛……”
他说的同时,旁边的姐姐又落下了一滴眼泪,这让我顿感挫败。是我心急了吧?想现在就将自己作为三十多岁人的感悟填塞给还在上学的孩子,让他们消化不良,还引起了伤感。
我忽然一下子理解了许多年前的我的母亲。大约那时我体会到的失落与伤心,原是不懂母亲的急切心理。
“不是。”但至少我还是要争取比记忆里的母亲做的更好。“妈妈对与护和咲感到很骄傲啊。”
招招手让两个孩子凑近些,看着他们或矜持或迟疑地将椅子挪过来,好在我的臂弯长度还足以将他们拢在怀里。
该说的道理在刚刚已经说完,但是很显然他们在听道理的时候感觉到了害怕,那么我现在需要给他们的是安全感,这我懂。
“与护和咲做的很好,妈妈对你们很满意。所以我不会怪你们,永远都不会怪你们。无论你们怎样做、成为怎样的人,我都会一直爱你们。”
“妈妈不要离开我们……”实际今天才满7岁的姐姐将脸埋进怀里,哭着哀求:原来这才是她最在意的事情。
弟弟靠在胸前眨巴着眼,没有哭,但似乎还在困惑,在努力地思考。
姐弟两人一个敏感温柔、一个聪慧执着,有这么优秀的孩子们,我又何须心急呢?就像我自己所学甚多都并非来自父母的唠叨——14岁之后便离开父母了嘛——大概他们也有自己体会人生的过程吧。
“我不会离开的。”我只有说着此刻并不确信的诺言,“我会陪着你们长大。”但愿十年、二十年之后我还能这么搂着他们说相同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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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洗涮完毕,按例抽出些时间陪他们做完功课。之后半哄半劝地送到床上,非要听故事才肯睡觉——不知道其他忍者家庭是不是这样养孩子,还是我家有点太宠了——不过这在我14岁前所处的世界倒是童年稀松平常的事情。
等到弟弟也撑不住入睡后,我才得以退出儿童房,下楼喝些水润润嗓子。
在等待晾干头发的同时翻几页书,仍没等到那个还在办公室耕耘的人,只得先睡了。
也不知道是在后半夜几点,忽然有人将我温柔地摇醒,睁眼一看才发现是晚归人。可他眼中没有丝毫疲倦,也不知是不是午觉休息够了的原因。(说来下午醒来已不早,赶回办公室后,等在那里的鹿丸都快要无师自通日向白眼能力……)
我强行驱赶瞌睡虫,慢慢地听明白他是要喊我起来和他一起出门。
回头望见床头的时钟,我的内心是拒绝的,但禁不住他精神饱满的催促,这才任由他将我从被窝里挖出来。
“不换衣服吗?”险些穿着睡衣被带出门的我猛然瞪大眼睛,不顾阻拦冲回楼上,到底是坚持换了身便服。
“没关系啦,夹夹穿睡衣也好看。”笑眯眯的大尾巴狼说着不负责任的话,等待我刚套好衣物,便又迫不及待地拽上我冲进夜色。
路上空空荡荡,只能说大家的作息还算正常。我也只能理解为是某银毛狼人熬夜太久反而熬精神了,可转念一想狼人不是应该在月亮升起来的时候血液沸腾么,怎么这会月亮都快落下去了,他才迟迟兴奋起来。
“卡卡西,要去哪里啊?”我应该是脾气太好了,睡得正香时被他拉出来,居然跟着他一路跑到了村口。“要出远门吗?”难道是任务?不该吧,我穿的可是便服,什么忍具都没带。“等等,村里的守备知道吗?”火影一声不响地跑出去可还行?
“放心吧。”他用这一句话搪塞了我所有问题。
我放心?我都被他诱拐出了家门和木叶大门,再说不放心也太晚了吧。
在内心深深叹了口气,好在我心够大,居然没向他再要任何的解释,而是配合他胡闹。
我们跑过草丛、树林、河边——这还是一段颇考验体力的旅途——后来又跑上一段陡坡。脚踝上偶尔能触到叶片上的露水,早起的飞虫从鬓侧“嗖”地飞过,天空由墨蓝渐渐转为靛色,一线流云先在地平线上变得明亮,随后第一声鸟鸣从远处响起……
在这过程当中,我们只有过几句对话,除了对自然气象交流些看法外,便多数时候是在沉默地赶路。然而我也并不清楚是在为什么而赶路。
“还、还要跑多久啊?”即便是有查克拉作为助力,我也有些吃力了,终于喘着气问及这趟“没来由地”旅途。
“快了、快了!”他回过头来笑容粲然,拉起我的手,防止我落下太远。
我无力分辩“快了”是多久,这趟毫无预兆、没有计划和章程的旅程简直就像我曾经的人生经历一样。不知道前路有什么在等着我,不知道踏出每一步是否就能获得我想要的结果,偶尔甚至会忘了那样奔跑的意义是什么、是为了谁。
不过好在,那段日子已经结束了,我到底是跟上了在意的人。而今他正拉着我步履不停地向前跑,我既便仍不知道前方等待我的是什么,却知道他始终引着、伴着、等着我一起和他去那个他要去的地方、去看他要看的风景——那么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安心的?
连曾经最灰暗的日子都过去了,眼下的对我而言更算不上什么困难。
“到了。”忽然,他说。停下来,也牵着我帮我停下来。
脚下呈现一片裂谷,我们刚好停在这断崖的边缘,是山谷的最高处,也是路的尽头。
“夹夹,你看!”这时他唤我抬头,于是我将视线从裂谷离开,看见了更远方的景象。
那里,在比天边稍近、比海角更远之处,对今天而言崭新的一颗恒星已经出现,正在不断升高。
日出。
我突然想到:那难不成就是卡卡西说的“星星”?
“呐,不管你信不信,其实我记得答应过你的所有事情。”身旁的男人再开口时刚喘匀了气息,“我记得要帮你打扫一辈子房间、我记得要保护你、我记得不能沾花惹草、也记得不许在家里用忍术,我记得有你在的地方就是家,还记得有朝一日要带着你到处去旅行、最后还要越洋去你的故乡——哦,不对,你已经说过海的南面不是你的故乡……”
“卡卡西,你这是……”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虽然经他提起我也能记起过去所谈的这些,可他为什么突然提起……
与护都快7岁了,现在突然煽情起来,可我们会不会已经过了煽情的年纪了?
“夹夹,等到有一天鸣人准备好当七代火影的时候,我们就可以一起去旅行,我要带你去看看那些我去过的地方,看日出、星星、鲜花与河流,陪你一生一世。”
我从愣怔中反应过来,莫名地就跟上了他的节奏,“怎么,原来你说的‘星星’还不止这一颗?”我指着天边越来越高的太阳,笑着问。
“不止,远远不止。”他亦是笑,“我藏到了很多地方,要这辈子一个个带你去看。”
“狡猾。”我断言,不过还是说:“我喜欢。”我大概会永远喜欢他这副样子。
“呐,一生一世会不会很难啊?”这时他问,我循声望去,看见他被晨光照亮的灰眸中原来也有些许迷茫。
我已了然,便反过来握紧他的手,“绝对会的。”所谓一生一世绝对会很困难。
“那你相信我吗?”他低头看过来。
“我相信你。”我自然抬眼回应,“所以我会等你,直到你履行承诺带我去那些地方。”只要别让我等太久,“在那之前,我会努力帮你一起实现你想要的。”
“那就一言为定了?”他低头看过来时笑容里有种讨打的得逞,但偏偏却很可爱,所以我没法真地出手打他。
张张嘴正要回答,熟悉的查克拉已经靠近,不用说是暗部及时发现了火影突然离村的轻率举动——至少说明这一批暗部年轻人都很称职——可谁又能想象这位火影其实是这么任性的家伙。
不过悄悄地说,能够了解到卡卡西不为人知的方面,又亲眼见证他各种任性妄为的表现,我其实还是深以为幸运的。毕竟有几个人能遇到自己迷恋之人,又有多少人能在遇到波折后坚持下来呢?我够可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