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夹,这个给你。”我在低头给樱桃喂米糊,餐桌对面的人放下一截卷轴:“你上次提过宇智波一族被灭前的花名册,我拜托暗部的朋友将资料调出来了。”
“你还真去找了?”被他一打岔,我的注意力便被吸引过去。樱桃在摇篮里吧唧着嘴,时不时吐出一个泡泡,似乎很惊奇的样子。
先前看到团藏手上的写轮眼,我便萌生出了调查一下宇智波氏灭门前到底有多少开眼的人。于是随口在家和卡卡西一提,不过是问他在哪里可以查到,得到的回答却是相关的档案已经被封锁在暗部里,属于机密信息。
“你的权限暂时还不够,这样的事情就由我来做。”把卷轴放在桌上,他随手将椅子也拉了过来坐下。几乎是习惯性地顺从了这样的安排,我将小碗放远一点,看他用一点查克拉解开了资料上的封印。“这些都是了。”他说。
翻开卷轴,我低头望去:一连串的宇智波就在我眼前展开。草草展开到接近末尾时,一个名字吸引了我的注意。“这是族谱吗?”这上面明明有那件惨案前就已牺牲的人名,别的我不认识,但是“宇智波带土”我还是可以肯定与灭门无关。
“相当于吧。”
那次到暗部“出诊”后,很长时间便又没有了音讯。亡川依然在基地帮我做着各种事情,也鲜少向我提起“根”的事情。其他同事自然不会知道这里原来还有听命于火影之外的人存在,除了其他可能隐藏在这里的我也不知是谁的眼线。
项目组的计划依然在进行,虽然几乎没什么进度。也挺不明白这么多大人物盯着这里有什么意义,反正在我看来这都是无效的耗费:得到了写轮眼的力量又能怎么样呢?我还就不信这世上没有更极致的武器了。
就在哺乳期结束后不久,我的职责面忽然间扩大了。如果说原先一整天的时间都泡在下面,只有用餐时间才出现在上面的办公室的话,现在则起码有一半的时间都在火影办公室忙前忙后,干着和静音差不多的事情,只不过相比之下工作量小得多。
“真正的族谱,在宇智波鼬叛逃之后便下落不明。”卡卡西这时又说,唤回了有些飘远的思绪,“这只卷轴上有所有能整理归档的信息。”
我逐条扫过,听到他的话时手指不禁顿了顿,随后还是恢复如常暂停了指读。“前天我听到门炎长老谈起佐助的‘叛逃’……”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鸣人和小樱太多影响,我有时就没把佐助的离开视作叛逃,“他也算叛忍吗?”我望着旁人高挺的鼻梁出神。
原本就略微上翘的唇角抿了一下。指节分明的手掌抚着我的头,在额头落下一吻,“那就相信鸣人吧。”他回答。
我也分不清此刻作为七班导师的他又有怎样的倾向,又或者多年的忍者生涯让他学会摘去个人的情感。大概他也有所不舍,大概他也对鸣人持有期待,大概他也会为了村子的利益割舍自己的偏爱。
我也想问问卡卡西:你的内心到底是如何告诉你的?
我又忍住了,剖开一个人的内心需要连肉带血、还容易触碰到神经,这些代价太大。就像拔牙一样,就算是再恼人的智齿,也不得不放着它长一长、再长一长,直到不至于伤到神经的时候再考虑是否将其拔下。
而目前,无论是他最本质的想法,还是那如同智齿一般生生扎在他成长之路中的过往,理智告诉我还是应当忍住不问。就连那卷轴上引起了我注意的名字也一样。
但这之于我而言也是一段艰辛的忍耐,不禁还是用最轻的语气抱怨:“卡卡西你不是乖孩子。”
正打算回头将宇智波族的资料收好日后再细细研究,原本扶在侧面的手不知何时托住了脑后,害我动作一滞。刚刚还抵在额头上方的鼻尖逡巡在发际线周围,时高时低,呼吸温暖而暧昧。
“嗯?那夹夹教教我怎么做你的乖孩子?”叹息一样游离暗哑的细语声在耳廓响起,有种热度一旦点燃就很难平息。
“喂,别犯傻……”被挑逗地有些晕眩,我伸手推他却发觉自己的身体本能反应根本不允许我用力,“女儿还在这里。”
“没关系,就算是我也根本想不起来一岁以前的记忆。”耳旁的吐息不依不饶,没恋爱之前我也不会相信,原来男人诱人时也根本不输给女人。
我听见自己紊乱的吸气,但意识还在挣扎:“把樱桃哄睡着再……”
想都没想到,上忍短暂地收回双手居然是为了结印。“这样可以了吧?”
我目送另一个银发人抱着女儿走远,不知说什么是好。这些忍者把超能力都带到生活中来了吗?“影分……身?”再回头看看近处的灰色眼睛,不禁露齿而笑:“行了大天才,就看看樱桃长大之后能不能想起爸爸用忍术糊弄自己吧!”要是她能记住一岁以前的事情,那说明就真的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好看的唇形弯了又弯,很快又纠缠上来:“夹夹,已经一整年了……”
=
我曾在受到打击后精神受创且心如死灰,可我又是什么时候重新燃起爱意呢?——对当年那位银发的暗部忍者。
大概是在他临近退出暗部的时候吧。
那天我如往常一样坐在办公室翻书打发时间,办公室里静悄悄地。另外只有趁休息时间偷偷跑来,趴在旁边打盹的护工佐藤窗。
“笃、笃”这时,门口传来两声清脆的敲击。我受惊抬起头,只见是白衣带血的暗部装、深色面罩、翘而不乱的银发,以及一双弯月一样的笑眼。
有些惊讶卡卡西会在这个时候出现,我犹豫地看了一眼身旁睡得正香的年轻护工,决定起身带他到别的房间说话。
“你受伤了?”出来走廊,我上下打量着似乎刚从任务中归来的男性忍者。
“一点小伤,不碍事。”他摆摆手,面色如常地同我并排走,似乎不甚在意。
我张了张嘴,却又不敢多问,只得低头作罢:“嗯。”
“刚刚趴在你旁边的那位,是不是就快要参加考核了?”他换了一个话题,谈起小窗。
我没想到他竟也了解医院的工作程序,于是点点头:“没错。前些天一直在加紧复习,很辛苦。我看她上午在病房里的时候总是打呵欠,就告诉她中午护士长不在,让她过来小睡一会儿。”说着,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为帮人钻了上司不在的空子。
“原来如此。这是夹夹第一次当老师吧?”他弯腰微笑,继而又直起上身继续向前走。
“是第一次帮别人辅导。”听到熟悉的称谓,我笑了笑,垂眼盖住了短暂的忧郁,又立即抬头,“但‘老师’这样的责任还是有点重了。如此要是她没通过考核,我的压力岂不是也很大。”
“但无论是你还是佐藤小姐都很努力啊。”他的语气轻松而上扬,使我一时有些迷惑:他今天心情很好吗?是因为任务很顺利?“如果没有责任感的话,夹夹你也不会在她身上投注这么多精力吧。”他继而说到。
“呵,既然答应下来了……”我垂首笑了笑,眼镜有些下滑,扶回去,“不过她确实很勤奋,也很聪明。目前来看一次过是没问题了。”顿了顿,我又看向他,想着他难不成是专门来问小窗的事的。不过又不好多问,有了上次的教训,我已经想清楚很多事不该过问,“嗯……你最近好吗?似乎也许久不见了。”
卡卡西像是笑了一下,随即回答:“一切如常,无非吃饭、睡觉、做任务。关心我吗?”他眯着眼转过头来,有几分调笑的意思。
我向后一缩,有想过要不要分辨一下这话里有没有警告的意思,可还是慌乱间直接换了话题:“你确定你的伤不需要及时处理一下吗?”我眨了一下眼,仰视他。
暗部的人侧首微微一顿,停下了脚步,“消一消毒或许也好。就拜托你了。”
我松了一口气,引人走向暂时无人的诊室。
秋后的空气里有难得的干爽,我记得上午开窗通风时似乎还曾闻到甜甜的桂花香气。想来我最喜欢的时节就要来了。然而,为何心情却并没有想象中的轻松乃至愉悦呢?
掀开酒精棉的盖子,用镊子捏起两团棉花小心清理着露出的伤口。
“伤势确实不重……和你之前那几次想比。”一面在他背后处理的伤势,一面啰嗦,也不知有没有被听进去,“但以后这样的伤还是尽量及时处理,否则伤口感染会增加更多麻烦,要是发展成炎症还会进一步扩大病情。”
“嗯,明白了。”他回答着,酒精在肩膀上挥发,他却似毫无所觉。
这就是真正的忍者。我好像明白自己为什么只干了两三年就离开医疗班的原因了。
“……”我张开嘴,欲言又止。最终也只能闭上嘴,在刚清理过的伤口上轻轻吹了吹,然后用镊子小心地擢去了不慎沾上的棉絮。
“今天火影大人让我离开暗部了。”他开口的同时我的手晃了一下,也不确定镊子的尖处是不是碰到暴露的伤口,我赶紧丢开工具,用手扶在肩膀未受伤处,连连吹凉气。“没关系,”他似乎轻轻地笑了两声,“没添新伤吧?”
我被这忽然的调侃弄得大窘,暗自懊恼刚刚的反应实在是太业余了!“对不起、对不起……没有出血。能不能——”别在我专心的时候跟我说话……
=
不对、不对!不是那一回。那次实在是太丢人了,堂堂医疗班出身的护士,居然也能犯那种低级错误。好在卡卡西没继续笑话我,否则我当即从窗户跳下去的心情都有。
那么就应该是在那之后的又一个月吧……不,还是再多往后推一个月。那个时候应该就差不多了。佐助那时也出院有一阵子了,我原本是要请假去看看少年的近况如何,结果却在路边见到了已经担当上忍的卡卡西。
=
我有思考过几种可能:在街上遇到熟人的话,可不可以不用打招呼就直接过去?那样会很失礼吗?会不会给人感觉是故意无视?那下次再见面的时候会不会尴尬?会不会他以后都不愿意理我了?
……好吧,不过就是打个招呼而已,怎么变成法定义务了的感觉!
“日安。”我拎着一小袋洗净的番茄,和刚和同办公室的阿熏学会的围巾手套,欠身到靠在路灯地下看书的青年面前,招了招手。
单只右眼从书脊的上方露出来,此时的卡卡西已经启动了用护额遮住左眼的经典形象。
“啊,是你呀。”他放下小说,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回答的同时莞尔一笑,随后又不得不为打搅而解释(说到底为什么还要打招呼啊?):“我从街上买完东西过来,刚巧看见你站在这里,就……”
“唔,好巧。”他低头微微一笑,站直了以后我才发觉他……是什么季节的?
冷风吹拂,我为了戴帽子方便而散开的头发乱了又乱。于是我按了又按,这才抬起头,目光掠过他所站之处的背景:除了茕茕孑立的路灯,还有两旁几近落光的树叶树梢。地面的秋叶反射着黄昏,周围的色泽虽然是暖色调,可当中间站着眼前这人的时候,却让我直观感受到有些冷。
还是那身一成不变的战时装,一个又一个墨绿色的口袋里不知装了多少卷轴、暗器、补给。贴身的除了那薄薄的布料和没有温度的暗器,连一条保暖的围巾都没有。
“你……不冷吗?”就算是忍者,也不是天生自带三昧火吧?看看路边经过的另一位同样是外勤忍服的戴护额护具的筒子,是高领毛衣露指手套。
好吧,卡卡西也有手套——如果它是线织的话。
面罩微微一动,他的回答很简短:“还好。”果然是自带真火了吧?旗木老君!
我想说点什么,想问他站在这里等谁,想知道他接下来会不会去什么地方喝些暖暖的饮料,也想问问他——我曾暗暗喜欢过的,到如今似乎也没办法完全忘记的人——最近好不好,有没有什么开心的事情……
“呃……咳。”我小小地清了一下喉咙,反正到了忍者大陆之后就再也没有合唱团之类的学校活动,我也不再那么注意保养嗓子。“我想起来了!”自打招呼之后我已经原地磨蹭了很久了,但还是没有离开继续向前走的意思,“上……上上个月,中旬的时候你不在村子里对不对?”其实是在医院被袭的事件后,我有一段事件精神状态不怎么稳定,一方面医院的事情不减,另一方面集中帮小窗辅导,所以一不小心忘了准备相识第二年的生日礼物。
看来上忍此刻是没什么事,因而抬起头想了一下,“可能是吧。”
哈哈,那就好办了!
“就是的嘛!”我低头开始在手袋里摸索,“给你,”我拎出原本给宇智波家宝蓝色的小少爷准备的同色手工围巾,“补上今年的生日礼物。嗯!这样就对了。”
“这是……”卡卡西抓着手里用最简单的走针打出来的围巾,迟疑地看了看我。
“呵、呵。”我干笑了两声,“那个……同事送的啦,原本似乎是给男友买的还是什么的……因为分手了的原因,就直接丢给我了。我看是男款的我自己用不到,所以你拿去好了!”我扯开嘴角,将镜片后面的眼睛也眯了起来。想想又不安地补充一句:“要是用不到,或者你自己已经有很多了的话,就转送给别人吧。好好的东西,还是‘全新的’!丢了多可惜是不是?”
说完一连串之后,我感觉自己的脸都要僵掉了。现在想的就是赶紧脚底抹油跑路!
“呃,我知道了。”某位帅气上忍总算点了点头,放过我了。
我低头放松下来的同时,下意识地用手虚按了一下胸口。再抬起头:“那我还要去看一位朋友,先走咯。”说完径自从他身边绕过去。
“再见。”在我走过的同时,他侧身转过来,道别声从背后传来。
未回头,我冲前方的道路微微一笑,“再见。”低低地回答,也不知在这干燥的季节能否传进他耳中。怀揣忽然加速的心跳,继而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