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诀进来的时候,并没有让下人通报,是以才有幸见到那让人喷饭的一幕。
江云正一手拿剑挥舞生风,一颗颗葡萄从对面的凤床上飞过来,被江云的剑风扫过,立马被剥了个里朝天,然后又嚯嚯地往凤床那边飞了回去,落到床角几案上的白玉盘里,一个个堆得整整齐齐。
江诀抚额心叹,这人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极品啊?!
江云是第一个注意到江诀进来的人,所以他立马收了剑,朝江诀恭敬地拜了一拜,然后就听见凤床那边传来切的一声,江诀知道李然这回又得埋怨自己坏了他的“好事”了。
“江云,小然以后若再有什么过分的要求,你就不必照做了。”
江云听后,如蒙大赦地朝江诀又拜了一拜。江诀能这么平心静气地跟他说话,摆明是已经不生他的气了。有了这份认知,江云的脸上甚至有些激动,倒跟平时那个冷酷得不像个正常人的他不一样。
李然听后只冷冷哼了一声,无奈江云那家伙只听从江诀的命令,他也没有办法。
江诀朝江云摆了摆手,示意他出去,继而一步一步地走到凤床边,一脸懊恼地望着李然,说道:“小然,江云可不是卖艺的。他是朕的第一暗卫,如今还负责保护你和逸儿的安危,你明白吗?”
李然朝里面翻了个身,以行动表示自己的不屑。
江诀闷声一笑,在床边坐下,俯身贴在他后背上,凑近他耳边低声说道:“小然,你这样是在跟朕闹别扭吗?”
李然眉头一皱,一个翻身坐了起来,离开江诀一个手臂的距离,带着他那招牌的二分笑,说道:“做个交易怎么样?”
江诀笑了,是真的笑了,他就知道这个人不会这么乖乖就范。
不过这样也好,他江诀想要的东西,还从来没有失手过。
他深笑着睨他一眼,手上拽着李然的一缕黑发把玩,挑眉问他:“什么交易?
“你不是想知道我那天和苏沫说了什么?我倒可以告诉你,不过你得保证以后不再对我乱来。怎么样,这个交易能做吧?”
江诀眼一眯,哦了一声表示理解。
李然笑得一脸笃定,继续说道:“放心,不会让你做亏本生意的。”
江诀脸上还是怀疑,李然也不恼,说道:“其实你的那些心思,我还是知道一点的。只不过你现在最缺什么,你自己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江诀见他一脸正然地说着,真想靠过去好好亲他一番。
但李然实在是个牛脾气,他硬来了一次,却差点害得他一命呜呼,如今又受着伤,就更加不能轻举妄动了。
江诀按捺着内心翻腾的欲望,心中兀自盘算,一边想着,一边挑眉问道:“朕能有什么心思?你倒说来听听。”
李然瞥他一眼,不答反问:“没了南琉这个后顾之忧,你的下一步目标又是哪里?东岳?留国?”
江诀轻笑着反问他:“你觉得呢?”
李然没有立刻回答,凝神想了片刻,继而呵呵一笑,说道:“东岳也好,留国也罢,都不是轻易就能拿下的。你不会天真到以为扣着人家一个公主,就能让对方双手把国家奉上吧?”
李然挑眉看过去,脸上全是挑衅,江诀却没有因为他这样不敬的态度而生气,反而想搂着他好好温存一番。
“依你看来,朕该如何是好?”
江诀靠过去,笑得一脸轻佻。
李然也懒得去管他这些小九九,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只要能达到目的,不会太过计较那些细枝末节的东西。
所以当年在西区混的时候,让许多大佬都直竖大拇指,暗赞这小子有点能耐。
江诀原本以为他会有什么惊世之语,正准备洗耳恭听,却没想到李然笑得一脸无赖,说道:“依我看有什么用,我对你这儿的情况又不清楚。”
江诀一听,差点没被他气死。
“小然,是你先说要跟朕做交易的吧?”
江诀语带威胁,李然哪里听不出来,不过他到底也算是见过些世面的,遂不慌不忙地说:“我虽然没什么好建议,但有一个人一定会有。如果我是你,就会想办法把他留下。做boss的要懂得发挥下属的主观能动性,别妄想什么都亲力亲为,是人总会有盲点的。你现在就需要一个好的assistant(助手),否则你这个boss会当得很辛苦。”
江诀虽然有许多新鲜玩意都听不懂,但李然的意思他还是明白的。
他在心中感叹着“李然确实有些能耐”,嘴上却一点也不见正经,笑着凑近他耳边,低声说道:“小然,好在你是朕的人。”
李然不着可否地“切”他一声,表示了自己的不屑。
江诀笑着继续说:“既然你会跟朕提这个条件,想来你心中早有人选。怎么?该不会就是那个殷尘吧?”
李然笑着打了个响指,说道:“Yes,就是他了。”
江诀见他刚才还一本正经的样子,如今却变得像个孩子,又看了看窝在凤床里面正玩着木马的江逸,就觉得他二人现在出奇的相像,失笑地摇了摇头,说道:“他是不是人才,朕现在还不能肯定。所以你的这个条件,朕可以暂时接受,但现在还不能给你任何承诺。”
李然一脸“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的表情,撇了撇嘴,说道:“你也先别把话说得这么满,殷尘答不答应,那还是未知之数吧。”
江诀一听,脸上换上一副正然之色,说道:“小然,然则为夫在你心目中,就是如此无用之人吗?”
江诀的脸色不善,李然不动声色地瞥他一眼,暗骂他小心眼。不过江诀这样一脸负气的表情确实不常见,瞧着有些幼稚。
李然看在眼里,就笑在肚子里了:“那倒也不是,只不过殷尘这个人比较有个性,更何况南琉被你给吃了,他对你有一点成见也是正常的,你别想太多啊。”
江诀听了,眸中精光一闪,说道:“无妨,就算他对朕没什么兴趣,总会对一个人感兴趣的。”
李然撩眼瞥他一眼,心想这厮果然精明,便装傻似地问了声“是谁”。
江诀好笑地亲了亲他的发丝,说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我?你想多了,他对我充其量还算友好,交情也就一般。”
江诀不置可否地挑了挑丹凤眼,优哉游哉地说道:“反正提出交易的人不是朕,你可以慢慢考虑的,小然。”
江诀笑得一脸奸诈,李然心中却是气愤不已。
他此时只剩下一个念头:看来又上了这贼人的当了!
“对了,你还没告诉朕,你与苏沫究竟谈了什么?”
江诀这厮实在懂得得寸进尺,李然没好气地回了他两个字——忘了,江诀笑得一如既往的欠揍:“可是你说过要告诉朕的,说话要算话啊,小然。”
李然狠狠地白他一眼,咬牙切齿地说:“做人也要懂得知足啊,Sir!”
未曾想江诀竟然学着他的样子摊了摊手,笑得一脸无辜:“小然,朕从来都很知足。不过朕那天也跟你说过,没有朕的允许,你是出不了宫的,你以为如何呢?”
李然想起上一次在马车里,他就已经为了这件事付出代价了,还差点要了小命。
原以为对方已经妥协了,却没想到这个难缠的江诀居然还咬着他不放。
真是狡猾的混蛋!
“怎么,你这是不准备让我去找殷尘谈了?”
李然皮笑肉不笑地望过去,脸上几乎有些咬牙切齿的愤恨。
“小然,你给的条件只有一个,朕也会给你想要的回报。人不可太贪心,这可是你刚刚跟朕说过的。”
这话一说,李然一个没忍住,二话不说便挥拳揍了过去。
与此同时,厉子辛收到消息,听说凤宫那位出了事,正欲出门,却不期然遇上了苏沫。
苏沫挑着他一贯的桃花眼,笑得一脸神秘:“这是要去哪里吗?”
厉子辛脚下动作一顿,淡淡说道:“没什么。”
苏沫撇了撇嘴,并没有放行的意思:“听说你那位殿下出事了,你可知情?”
厉子辛一脸不可置信地抬头望过去,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觉得自己根本不了解眼前这个笑得一脸牲畜无害的男人。
苏沫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商贾,何以有如此本事,能探得凤宫的消息?
“呵呵,你何必如此吃惊,我当初既然能在南琉那种混乱的局势中救你,打听一下北烨后宫的消息莫非还是难事?”
“你究竟想说什么,苏沫?”
“做人不要总是这么死板嘛,子辛!如此仰仗他人鼻息过日子,难道就是你想要的生活了?江诀是何种人物,你难道还不清楚?”
“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沫伸出一指在厉子辛眼前晃了晃,笑着贴近厉子辛耳边,低声说道:“南琉势弱,被灭已成定局。如今你我二人何不联手,这大好天下岂不唾手可得?”
厉子辛脸上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他认识苏沫三年,从未想到此人会有如此野心。
“我从不敢想象,你居然会有如此念头!”
厉子辛脸带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着说:“无怪乎你当初一心要怂恿我自立,还说是为了殿下。原来这么多年来,你一直将我都算计在内。可见你心思之深,绝非我能猜度。只可惜我识人不清,一直为你利用,还对你推心置腹,换来的不过都是虚情假意罢了。”
苏沫听了也不辩解,只一脸坚持地望过去,挑眉说道:“那两个字,本就人人有份。我欲夺之,又何错之有?子辛,正因为你是我的知己好友,我才会对你坦诚以待。若是换了别人,谁能让我苏沫如此相待?莫非你还不明白我的为人?”
厉子辛冷声嗤笑,俊美的脸上满是讥讽之色:“今日之前,我或许还觉得自己了解你;今日之后,我却一点也不敢保证,你苏沫究竟是何种人!”
厉子辛沉声一喝,作势要将苏沫推开,苏沫扣着他的肩,一步也不肯相让。
厉子辛忍无可忍,一个过肩摔将他撂倒在地,苏沫盯着那个匆匆离去的背影,眼底一片冰冷。
子辛!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你破坏我的计划?!
几近初冬的京郊别院,北风刮过之处,只留阵阵冷意。
一场争夺,已然悄悄拉开帷幕。
鹿死谁手,亦不可知。
苏沫望着厉子辛远去的方向,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