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众人刚要准备用饭,外面就来人禀报说二姑奶奶和二姑爷到了。
这下刚坐上桌准备吃饭的主子以及伺候的下人们都慌了神,急急忙忙地走出去迎接。
方初痕也在,自从伤全好后她便经常和方老爷及张氏一起用饭,用饭期间她表现得谨慎得体,令他们谁也说不了她什么,谨守着食不言之则,饭桌上到是也没闹什么不愉快。
二姑奶奶嫁了人而孙姨娘又被关着出不来,这日子顿时变得舒爽了许多。
众人浩浩荡荡地走至大门口迎接了,张氏和方初痕则直接去了正厅去打点。
按说本来以路程来看方语娆夫妇是应该过了晌午才到,只是方语娆特别急切要回来,央求着丈夫早点出发。
毕竟新婚燕尔,沈三爷对这位新娶的夫人是宠爱着的,不忍拂了她的意便提前出门了半个时辰,路上又赶得快些是以才到得早了。
轿子停下后最先下来的是沈三爷,他身材颀长,穿着一身宝蓝锦锻衣袍,皮肤白皙,五官俊俏,举手投足间风流倜傥之感表露无疑。
沈三爷下了轿后探身入轿帘从内扶出一位衣着光鲜的美人来,此女正是已出嫁三日的方语娆,她此时已经挽起了妇人发束,身姿阿娜地扶着沈大少的手慢慢地下了轿。
“爹。”方语娆下了轿后走至方老爷跟前唤了一声,跟在身旁的沈大少连忙也随着唤了声爹。
“好好,贤婿辛苦了,快随为父进去,外面太热。”方老爷说完又招呼管家好好招待随行而来的随从们。
管家连忙点头赶着去张罗这十多个随从了,此次二小姐回门带的东西可不少呀,装了好几马车。
方老爷将新姑爷和方语娆带进了张氏和方初痕等着的正厅,他朗声道:“夫人,贤婿来了。”
张氏和方初痕赶紧起身相迎,方初痕站在张氏身后眼睛大致扫了沈三爷一下,觉得此人长得不错,看起来也不像是纨绔子弟,难怪方语娆当时死活也要抢了这门亲事去,看来之前八成是特意打探过这位沈三爷。
沈三爷向张氏见过了礼也对方初痕见了礼,他下聘及迎娶时只见过方老爷和张氏,而这位和自己订了长达十六年亲事的大小姐则一直无缘得见,今日猛然一见着实出乎他意外之外。
只见这位大小姐身穿淡紫色衣裙,头戴一支镶着两颗宝石的金钗,一只金布摇,仅此两样头上便再无其它。脸上也未施脂粉,基本就是一张素颜,但并未刻意打扮过的人却美丽淡雅得令人难以转移视线。
出于礼教问题也不好意思多看,他只看了一眼就转移视线,只是心下奇怪外人相传方家大小姐貌比无颜,谁曾想到这位大小姐居然还是个难得的美人,本以为自己娶的妻已然是美人中的美人了,可今日一经对比,他突然发现盛妆打扮过的二小姐比起未施脂粉的大小姐要略逊一筹。
自进门方语娆便一直注意着丈夫,于是并没有忽略他初看到方初痕时眼里闪过的那抹惊艳,心下暗恼,暗地里眼睛开始向方初痕射刀子。
“娆儿太过想念爹娘,小婿不忍她着急伤了身子便带她早早出了门。”沈三坐下后开口说道。
“三爷。”坐在他下首的方语娆脸倏地红了,扭捏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又偷偷瞄了瞄正座上的方老爷及张氏。
方初痕闻言心下明了,这方语娆急着出门哪里会是想家了,她会如此八成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家显摆自己嫁得多好了。
“哈哈,贤婿真是体贴呀,我这个女儿从小便宠着,有时脾气难免大了些,这一点还望贤婿多多担待些。”
“哪里,岳父谦虚了,娆儿很好,贤婿自会好好待她的。”沈三爷襟危坐点头保证。
他们闲话家常,方初痕则在一边坐得浑身不舒服,他们显然是忽略了她的存在,她也不清楚此时她到底应不应该先离开,毕竟这个时代极为保守,沈三爷虽说是她的妹婿,但是也不好在一个屋内待太久吧,即使屋里还有其他人。
就在方初痕被他们说的那些亲热话搅得脸色要变时,方老爷开口说女儿女婿路上辛苦了,想必也饿了,现在就去吃饭吧,如此方初痕才松了口气。
吃饭时方初痕也没说话,其实也根本没她说话的机会,她只有听着的份儿,说实话很倒胃口,因为席间方语娆总是有意无意地显露着自己在沈家多受宠,婆婆有多喜欢她,沈三爷对她有多照顾之类的。
而那位沈三爷感觉也挺会哄人的,说出的话不会令人觉得失了礼数,但却将自己重视方语娆并且全家喜欢她是因为她自己讨人喜欢的意思表达得极为清楚,他的那张嘴挺好使,真不愧是商贾出身。
方语娆也和方初痕说了两句话,只是出于礼数问一些很平常的事,比如姐姐这几日睡得可好,心情可好之类的,方初痕自是一一回答了。
由于开始午饭是只准备了他们三个人的份量,等听说二小姐已经到了门口时,张氏又吩咐了厨子多加了几道大菜,幸亏她为了以防万一已经提前命令厨房将菜都切好准备出来,是以今日才不会失了脸面。
等厨房来人说菜已经都做好时他们才停止了闲话家常一同来吃饭。
一顿饭好容易吃完了,方初痕赶紧寻个借口回了院子,两名丫头也跟着她回了院子。
“小姐,原来那二姑爷并非膀大腰圆。”
“看那二姑奶奶脸上那么得意,定是沈家人都对她很好。”
一回到自己的院子,两名丫环则不再当哑巴了,开始叽叽喳喳起来,但都是不服的,她们认为像二姑奶奶那样表里不一的人不应该得到丈夫的喜爱及婆婆的重视才对。
“你们呀,少管这些闲事吧。”方初痕好笑地摇了摇头。
“小姐,二姑爷看起来一表人才,和小姐才是天生一对,结果被二姑奶奶给抢了去,奴婢不服。”飘雪气呼呼地说。
“你们不用觉得可惜,我和他不适合。”
“咦,为何小姐如此说?”
“相比擅长哄女人开心的男人,我更欣赏的是不会甜言蜜语但却真心对妻子好的人。”
“小姐的意思是二姑爷不是真心对二姑奶奶好喽?”念央眼睛一转。
“我只是猜测,算了,不要管他们了,本小姐累了想小睡一会儿。”方初痕打了个吹欠。
“那小姐赶紧休息。”飘雪和念央赶紧上前铺床的铺床,脱鞋的脱鞋,都忙完后才一起出去。
方初痕刚睡着两刻钟,就被吵醒了,此时念央正在院里和小七争执,她迷迷糊糊地听了会儿,得知是方语娆有事要找她过去一趟,而念央则是因为自己刚睡下不想现在就叫醒,于是两名丫环在口头上起了点小摩擦。
“念央。”方初痕坐起身低唤了一声。
“小姐。”念央听到后赶紧进屋,“小姐是不是被我们吵醒了?是小七要叫您过去,说二小姐找您。”
“有说有什么事吗?”方初痕眼睛还有些泛酸。
“小七说二小姐有些体己话要对小姐说,小姐要不要过去?”
“不去。”
“哦。”念央出去对小七说大小姐在休息,不便出门。
醒来后便睡不着了,方初痕起身。
念央赶紧伺候方初痕起床,帮着梳头打扮,她想要将其打扮得远远盖过二小姐去。
“不用戴那么多首饰,两样就行了。”方初痕自头发上拔下好几根饰物,她知道念央的心思不禁打趣道,“你家小姐我天生丽质,不特意打扮也能盖过一般的美人去。”
噗哧,念央听完乐了,想想确实是如此,于是便给方初痕简单地打扮了一下,就跟着方初痕出门了。
小七没能将方初痕请过去,心中正不忿,在门外等了片刻,听到主仆二人在屋内说笑,气得银牙紧咬。
什么在休息,根本就是不想去见二姑奶奶!
小七气愤地回去报信了,方语娆正在她未出阁前所住的院中休息,听说方初痕拿架子不过来见自己,气得俏脸扭曲起来,怒道:“再过去给我请!”
再请人家也不会过来的,小七腹诽着,不敢顶撞方语娆,立刻又过去请了。
方初痕面都没露,是念央将人给打发了的。
方语娆是庶出,并且是妹妹,哪有回门命嫡长姐过去的道理?真有话说也该她亲自过来才对!
过了近半柱香时间,方语娆寒着一张脸匆匆走了过来。
“姐姐好大的架子,妹妹三催四请的都不过去,非我亲自过来才行!”方语娆未经下人通报便进了方初痕的屋子,没有沈三爷在旁,她也不再假装贤淑,臭着一张脸不悦地斜睨正悠闲地靠在软榻上看书的方初痕。
方初痕皱起眉头,冷淡地扫了眼碍眼的人:“你找我何事?若是找茬儿的,奉劝你赶紧滚回去,回门的日子来找不痛快那可真是脑子进水了。”
“你!”方语娆气得差点儿自椅子上蹦起来,忍了忍才压下心头火气,深吸一口气后高扬下巴哼了声道,“夫君对我很好,我每每想起来都甜蜜得很,这不是满腔喜悦不知找谁分享就来找姐姐你了吗?谁想你拿架子不去见我!”
“你是公主还是皇后?为何你想见我就必须巴巴过去见你?”方初痕放下书,嗤笑了声。
方语娆过来是来恶心方初痕的,强迫自己忍着火气不能被她气到,抚着衣袖轻叹一声:“姐姐当初若不是生了场大病,此时嫁进沈家的就是你了,哪里轮到我?我一想自己在享受着原本属于姐姐的幸福,就感到心里愧疚。”
“心里愧疚啊?那好办,给我几千两银子散散财,你的愧疚感就小了。”
方语娆差点儿将茶杯扔过去,咬牙斥道:“少异想天开了!我的银子凭什么给你?!”
“舍不得补偿我,那就少不要脸地说你心有愧疚的话,我今日不想跟讨厌的人说话,你若是不怕丢脸到闹得惊扰到你丈夫,那就继续跟我这满嘴喷粪吧!”方初痕不介意用脏话招待她,对方语娆这种小人,不用脏话都对不起她们的无耻。
“你居然说脏话!”被骂满嘴喷粪的方语娆差点儿气晕过去,指着方初痕一脸震惊。
方初痕实在是懒得搭理这莫名其妙的女人,不耐烦地对念央说:“去对夫人说二姑奶奶在这诉苦说沈家欺负她呢。”
“胡说!”方语娆闻言大怒,让小七挡住念央,瞪向方初痕隐忍地道,“我知你讨厌我,今日来只有一件事要对你说。”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方初痕秀眉轻皱,想着若对方还叽叽歪歪乱扯一通,就别怪她不给这个妹妹留脸面了。
方语娆缓了缓暴怒的情绪,勉强摆出一副和气的脸,假笑道:“姐姐已过了可以出阁的年龄,不巧最近你的名声被外人损坏,为此没有好人家愿意娶姐姐,爹娘和我为此事一直操心。姐姐不幸,当妹妹的自然也开心不起来,一想起姐姐每每因为名声受累嫁不出去而在夜里垂泪,我的心也就揪得厉害,眼泪也就忍不住往下掉,呜呜。”
“你是来恶心我的吗?恭喜你成功了。”方初痕恶心坏了,从腹中一直往上冒酸水,若不是还想听她后面要说什么她还真忍不住会干呕出声。
方语娆见自己恶心到了方初痕,心下大快,继续恶心人道:“姐姐虽然长得花容月貌,但是名声已然被毁,想必已没有清白人家愿意娶你为正妻,我知道以爹的为人是万万不可能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人当妾的,是以我奉劝姐姐寻个普通人家就可以。对了,我们沈家不是有一两个管着铺子的小头头吗?将姐姐许给他们就好,我也不舍姐姐嫁给管事,只是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难道要给大户人家作妾吗?何况姐姐嫁给沈家的人后,我对你也会有所照应,免得受欺负你说是吗?”
“二姑奶奶你欺人太甚!”念央忍不住出声怒道,她的主子是正经嫡小姐,不是可以随意配人的丫头!
方语娆懒懒地瞥了念央一眼,挑衅地望向方初痕:“怎么样?姐姐觉得我这主意如何?”
“呵呵。”方初痕笑了,重新打量了几下方语娆,不可思议地道,“你为了恶心我可真是无所不用其及啊!连嫁你夫家的管事这话都说的出来,爹知道吗?你要搞清楚,为了气着我,结果害得爹发火,那可就真是脑子进水了。”
方语娆当然不会真蠢得真的给方初痕寻沈家管事的亲事,她其实就是来填堵的,至于会不会被方老爷知道还真没想过,闻言脸色一变。
“还有更恶心的话等着吗?告诉你,不管你说多少,过后我都会原封不动地告诉父亲,你真的还要继续吗?”方初痕唇角微扬,好整以暇地望着方语娆。
“既然姐姐不了解妹妹的一番苦心,那我还有什么可说的!祝姐姐好运,能找到男人愿意娶你这个没了名声的老女人吧!”方语娆说完后便气乎乎地走人了,她想气人的目的没达成,反正自己被气着了,方初痕这个女人越变越讨厌!
“小姐,二姑奶奶太过分了。”念央气得眼睛通红,强忍着眼泪才没有掉下来。
“一个小丑而已,理她做甚?你若是为此伤心生气,那才是如了她的意呢。”方初痕安慰道,她虽然也生气,但没到念央这等地步,因着自己成功气跑了方语娆,反到心情好了许多。
方语娆夫妇没待多久就走了,因为路比较远怕回家时天大黑,是以并没有久留。
沈家到是个大方的人,带来的礼物有很多,送给方老爷及张氏的好东西自是不必说,连孙姨娘也有不少,当然送给孙姨娘的东西方老爷并没让人送去寒风院而是扣了下来。
方初痕也得到了几样饰品还有几匹沈家染出的平时只卖给官家的上等布料,她也大方地收下了,这好东西嘛自然是不能浪费,第二天全让裁缝拿去做衣裳用了。
晚上方老爷听说二女儿居然想给长女说沈家管事的亲事后,气得摔了好几个杯子,大骂方语娆不是东西,不管她是真有这个愚蠢变态的想法,还是只想气气方初痕,都令人不可原谅。
方老爷对一向宠爱的小女儿会说出这等话感到心惊又恼火,他方大山再不靠谱,也不会给长女找个下人当丈夫!何况还是沈家的下人,他脑子被驴踢才会那么干!
妻舅就要来了,若是被他知道方语娆说过这话,不知要怎么生气呢,方大山心浮气躁,觉得自己白疼了小女儿那么多年,她就跟孙姨娘一样不是好东西,竟给他找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