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串的拜访下来,薛蟠总算是知道薛家位列四大家族之一的植根末节,这样的大家族,果然不是说离开就能离开的,总算是他现在不是当家,那些关系也是一时半会儿断不了的,幸好那些人面上热情,心底也带着生疏,正好和了薛蟠的意。
薛蟠擅长应酬,但并不代表喜欢应酬,在某种程度上,除非必要,他是绝对不会做的,这也是当初冯渊吃了不少冷门羹的原因,国子监终于开学的时候,薛蟠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一众走亲访友统统用学业繁忙的借口推辞不去。
作为全国最高学府,国子监两侧槐荫夹道,大门两侧牌楼彩绘宣誓这这所最高学府的百年含蕴,不张扬却让人诚服的学院气息,是其他学院万万不能比的,薛蟠暗叹了一生,带着侍书走进门,小童是不能进学堂的,但另有休息的地方给他们待着,让学子们需要人伺候的时候召唤,这也是为了照顾国子监中很多学子都大有来头的原因。
“薛蟠,你也到了啊,这些天也不联络我们。”正想着,却听见一个并不熟悉的声音叫道,薛蟠转头一看,确实一同来的学子孙合玉、卢佳苗两人,正带着笑容走过来。
薛蟠回了一礼,笑道:“原来是孙公子和卢公子,入京这些天可习惯。”
孙合玉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当初他也是看不起薛蟠的人其中之一,谁知这个呆霸王变了性子,还得了贡生的名分,来到京城之后,他才知道出门之前父亲对他所说,与薛蟠交好的意义,在这个天子脚下的地方,某一个毫不起眼的人可能就是得罪不起的。
卢佳苗出来之前也是得了吩咐,现在看见薛蟠竟然还能带着小童来上学,心中又是嫉妒又是不忿,到底年幼,脸上露出的笑容也显得分外尴尬:“薛,薛蟠,以后就是同窗,有时间大家多走动走动啊。”
“那是那是,只是我平时还要忙着家中商铺,倒是没有什么闲暇时间。”看着两个少年又是鄙视,又不得不讨好的表情,薛蟠嘴角瞥了瞥,他可没有心思跟他们应酬。
一听他的话,孙合玉和卢佳苗眼中的鄙夷更甚,又寒暄了几句就离开了,心里却不约而同的想着,商家就是商家,一辈子上不了台面,等自己考到了功名,还用得着讨这个家伙的欢心!
“啧啧啧,看来你的人缘不怎么好呢!”蓦地,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薛蟠暗叹了一口气,现在的人怎么都喜欢神出鬼没的!转头一看,却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锦衣玉裳,玳瑁珠串端是华丽,再加上那一身高高在上的气度,一看就知道来历不浅。
薛蟠微微回了一礼,笑道:“怎么会,我可是个好人。”
那人嗤笑起来,薛蟠撇了撇嘴,也不去理会他,径直朝里边走去,他可不想第一天上学就迟到,那人也不追上来,只是看着小小少年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莫测,十二三岁的年纪,居然能这样沉住气,看透人心,只怕以后……
薛蟠来得还算早,便挑了个后边靠窗的位置坐下来,打量着同一年的学子,除了孙合玉和卢佳苗,另外有一些也眼熟,想来是走亲访友的时候见过,只是名字都不记得了,那时候薛蟠都是神游天外的。
学子陆陆续续都到齐了,一些相熟的就在一起高谈阔论,薛蟠发现卢佳苗和孙合玉显然被排斥在外,也不想理会,只是侧过头和身边的人说话,他前后左,三边坐着的少年都是十四五岁的样子,也没有上去跟那群王孙公子凑热闹,想来也是外地来的。
薛蟠一开口,三人就理所当然的凑了上来,远远看起来倒像是一个小团伙,听完三人的自我介绍,薛蟠倒是明白他们不上去讲话不是因为不想,而是因为不能,三人中来自江西萍乡县的叫赵玉才,湖北武昌的叫做卢怀宇,湖南丰州的叫做钱克峰,三人一开口,无一不是带着浓浓的乡音,要不是上辈子薛蟠走遍中国的时候在这些地方都待过,也还都听不明白。
三人都有些羞涩自卑,这些天来他们在京城也是处处碰壁,听得懂京话,讲就不怎么行了,连客栈的小二都透给他们鄙视的视线,万分打击了年轻学子的自信心。
薛蟠淡淡一笑,他发现这张脸比上辈子的脸孔好用,每次这般笑的时候总能安抚人心:“别担心,京话很简单,你们慢慢学着,多讲讲话,过段时间就会了,讲话这个东西可比读书写字简单多了,绝对难不倒各位。”
三人见薛蟠虽然操着一口官话,却没有丝毫鄙夷,心中就有了好感,又听他明里安慰,暗中赞叹他们学识,顿时将他当成知己,顺便成为练习官话的对象,这后来成为薛蟠在学员中的噩梦之一。
但这时薛蟠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只是挂着魅惑人心的笑容,听着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讲着天南地北的话语,偶尔插上两句话,没一会儿,便有类似开学仪式一般的演讲开始,不过来宣讲的可不是校长,而是朝廷的官员,又给他们介绍一终老师,他们才真正算了国子监的学生。
薛蟠没有料到,这次分给他们的老师大有来头,居然是当今皇上还是太子时的太子太傅,太子即位,就将他打发到了学院,美其名曰宣师天下,直接将他排除除了政权中心,这些年下来也没有变动,看来是打定主意让他成为一代宗师了。
薛蟠心里暗暗猜测,这个老师要么是自己不想当官,向往教学的生活,但一看上边那张看得见鼻孔的脸,就知道这个猜测绝对是错误的,而第二条,就是这个老师碍了事,才被发配过来,只是其中的原因万不能为外人道。
听着一整天的之乎者也,薛蟠心中叹了口气,国子监的老师或许才识远胜过其他学院,但在教学方法方面可一点儿也没有提高,还是那种枯燥呆板的教育方法,除了背书就是练字,除去练字,那就只有不知所云的相互切磋,不过想想也是,古代可没有言论自由,谈论政史这些危险的活动只有初生牛犊才会做。
薛蟠不是初生牛犊,相比而言,他已经老的不能再老了,所以也不去凑热闹,每次学子聚会都差不多是倾听者,谁知道这种态度却取悦了大多学子,毕竟通常人都喜欢说胜过喜欢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