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的确如同弗兰德所料想的那样,已经被一种不安定的气氛笼罩。各类的商队,远行的流浪者,抱着七弦琴的吟游诗人们都被挤在城门口,排了长长的队,等待堪称严厉的查检。城门的卫兵应该是得到了特别的嘱咐,对青壮年的男子格外关注,一些随身携带武器的商队护卫和冒险者们,甚至直接被套上了镣铐,押入营帐,等待进一步的盘查。
骑士们收敛了自己的气势,低眉顺目,用一种看似零散分散的队形隐藏在出城平民当中,但是弗兰德知道,只要夏拉蒙一声令下,他们就能在眨眼之间聚集成队伍,以令人惊叹的冲击力突围出城。
被堵在门口的人们低声地交谈着,嗡嗡的声音里满是抱怨,但是只要声音一大,就会招致因为长时间驻守城门而同样烦躁的城门卫兵的大声呵斥。
选择在这样紧急而容易被怀疑的时候离开沙拉曼的冒险者,一般都有非做不可的急事,这样长时间的被迫堵在门口,接受无礼的询问和无谓的怀疑,本就令人不快;更何况,被卫兵重点照顾的对象正是身配刀剑,血气方刚,而且往往因为职业原因热血过头的青壮年剑士。就目前的状况来看,双方的矛盾已经积累到一个相当的程度。
所以,现在的关键就是如何制造一个导火索,点燃这一桶炸药,让量变转化为质变。弗兰德若有所思,目光巡视般地扫过人群中那一张张焦躁不安的脸庞。
唔,要有足够的人数,容易引起卫兵的注意,而且事情比较紧急,成员们的心情要足够烦躁,如果有一个单细胞的话就更好了……一,二,三,这三批人都蛮符合要求的。
‘啊拉,小弗兰,被你看上可真够倒霉的。’
‘陛下,难道说您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么?’
‘……没有,我只是想要使用欲扬先抑的修辞手法表达虽然被你看上了会倒霉但是如果你看上我的话我会感觉很高兴而已。’
弗兰德不优雅地撇了撇嘴角,忽然感觉到一束专注的目光射到自己身上,他转过头去,向着夏拉蒙微微颔首,示意他放心。
绿眸的将军似乎没有领会他的意思,眉头微蹙,然后努力挤开重重人墙,向他的方向挪过来,引起抱怨声一片。
弗兰德尴尬地向着周围露出歉意的笑容,随即有些狐疑地望向夏拉蒙握住他右腕的修长手指。
“我的意思是我有办法了。”弗兰德小声地嘟囔。
“我知道。一会儿跟紧我,别被人流给冲散了。”夏拉蒙目光平视前方,神情沉静隐含警惕,“你没有训练过。”
华丽的卧榻上,萨沙半靠半坐,右手拦住妻子柔软的腰肢,左手在她美丽的金发中流连,细碎的吻落在她微微汗湿的额头上,如蜻蜓点水一般顺着挺直小巧的鼻梁,滑向丰润甜美的红唇。
伊丽丝娇喘微微,媚眼如丝,握紧了拳头,不轻不重地敲打着眼前宽厚的胸膛,平日里如蒲公英般轻柔而惹人怜惜的声音因为情动的缘故,夹杂了几分沙哑,愈发惹人遐思:“你今,今天怎么……天还没有黑……唔……”
萨沙从她饱满的胸前抬起脸,嘴角扬起略带得意的弧度,“麻烦解决了一半,夏拉蒙骑兵的盔甲在被木菲斯的湍流冲到了下游的城镇,我刚刚和陛下汇报过,现在只要象征性地打捞一下他们的尸骨就可以了。居然躲到木菲斯之牙去?真是自找死路!。”
“木菲斯之牙?”伊丽丝略带茫然地望向正在她身上上下其手的夫君,美眸中水气弥漫“但是,帕里斯刚刚和我辞行,说他要去边城追捕夏拉蒙了啊?”
“什么?!”萨沙大惊,迅速停止了一切动作,双手无意识握紧,“帕里斯说夏拉蒙在边城?他根本就没有给我汇报过!他去哪里了?什么时候走的?”
伊丽丝痛呼一声,却看见他满脸震惊与催促,只得忍着疼痛回答:“他好像去了南方的边城,昨天傍晚的时候走的,我以为是你派他去的。”
萨沙神色几度变换,然后猛然松手,站起身来,步履匆匆地向外走去,在门口的时候,才仿佛想起来一般,回身对着尚且衣衫不整的妻子嘱咐:“伊丽丝,我去确认一下,如果消息属实,就马上赶去边城。你自己记得按时吃药,如果陛下问起,就帮我解释一下。”
沙拉曼帝国美丽的白玫瑰微微撑起身体,薄衫滑落,露出半个雪白的肩膀,一贯苍白的面颊还残留着几丝动人的红晕,她的笑容温柔而令人怜惜,“请放心。”
直到萨沙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伊丽丝才卸去了脸上的笑容,她轻柔而小心抚摸着着白皙细腻手臂上刚才萨沙用力过大留下的红印,轻轻向它们吹了几口气,神情之间充满了爱怜,再抬起头来时,眼神复杂难测。
弗兰德选定的导火索一号已经正式和炸药桶接上线。
“大人,求求您通融一下,我们还有上千里的路要走,不能没有护卫啊!”
“少罗嗦,我们收到的命令就是不许放佩剑的男人,要不然你们自己过去,要不然你们就和你们的护卫一起等在这里,等公爵大人撤消了命令再走!”
“我们,等不了啊……”为首的商人满脸哀恳,神情凄切,把几枚银币塞进卫兵的手里,“三叶草一旦离土超过十天就会枯掉的啊……”
“谁要你的钱!”卫兵狠狠地把手里的银币向他的脸掷去,“如果有加斯顿的叛党混出去了我们全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我们的护卫都是真正的沙拉曼剑士啊,没有加斯顿的叛党啊!”为首的商人忍气吞声,连连鞠躬行礼,他的护卫队中已经有人忍不住拔起了剑,又被周围的人劝着勉强克制着收了手。
“你说没有就没有?我还说加斯顿的狗贼就混在里面呢!”另一个卫兵似乎也被商人的纠缠不清给弄烦了,手中的长剑出鞘,横在商人的脖子上,“再啰嗦就把你们也一起抓起来!”
人群开始骚动起来,窃窃的私语声开始变大,护卫队的人也纷纷拔出自己的佩剑,和卫兵对峙。
弗兰德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夏拉蒙身上的气息开始变化,握住他的手指逐渐用力。他微微勾起唇角,默默凝聚魔力。要想制造混乱的话,这种程度可还不够呢。
面对众人们隐含谴责的目光,之前的卫兵开始心虚了,但是又碍于面子,仍然强撑着对着护卫大吼:“你们想要造反啊!”
“对啊,我们就是反了你能怎么样!”一个年轻的剑士威胁性质地挥舞起手中的长剑,“把你的剑收回去!”
一旁的另一个卫兵赶紧过来充当和事老,护卫队里也有几个人强忍着怒火来安抚他们的同伴,场面一度有些混乱,但是气氛却开始缓和。
怎么能让这么好的机会就这么溜过去呢?弗兰德微微低头,睫毛的阴影垂落,挡住了冰冷而漠然的眸色,那么,萨沙的城卫兵,抱歉了啊。
风的元素巧妙地颤动着,集结在持剑卫兵的身后,忽然发力,将他向前推去,他一个踉跄,手中长剑松开,人也一头撞上护卫队中年轻剑士正要收回的长剑上,手臂被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刚刚脱离长剑的威胁,惊魂未定的商人见状大声惊呼,年轻的护卫似乎没有想到自己真的会伤到城防军,整个人呆若木鸡。
受伤的士兵回过神来之后,勃然大怒,捡起地上的长剑,狠狠刺向手足无措的年轻人,但是被另一名剑士眼疾手快地挡住了。兵器的交击声清脆而余韵悠长,中间夹杂着商人惊恐的尖叫声,人群的骚动愈发剧烈了。
弗兰德趁此时机用风把自己的充满了震惊和恐惧的声音向四面八方传开去,“快看啊,城卫兵杀人啦!”
这一句话的效果实在惊人,在后面的人群静默了几秒,然后爆猛然发出剧烈的议论声和咒骂声。在这种强制封锁的政策下,平民们积怨已久,他们目前最需要的不过是一个发泄的渠道,至于消息的真假,这种小事,有谁会在意呢?
火种已经洒下,弗兰德不再出声,默默聆听着周围的动向,适时地借用风魔法放大一些他所需要的话。积压的愤怒一旦爆发,就如同洪水决堤一般,后果总是无法设想,正如这一次声势浩大的平民暴动一样。
场面愈发的混乱,商队的护卫和城防军已经正式交上了手,有人有心当和事老,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恐怕是萨沙亲自过来也未必控制的住局面。
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句“别管那帮守门的,我们冲出去吧!”一呼百应,乌压压的人群如同黑色的洪流开始疯狂地向着城门移动。
弗兰德掉转手腕,纤长的手指灵活地翻转,回握住夏拉蒙的手,他的指尖滑过夏拉蒙略带薄茧的掌心,皮肤摩挲,体温传递,虎口处完美地契合,不留一丝缝隙。
他们被挤在重重叠叠地人群中,抵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一起前行。
‘啊拉,小弗兰,小心一点,我感觉我亲爱的玄孙似乎就在这附近了。’
‘陛下,您也准备一下吧,恐怕这次,您期待已久的亲世代的决战就真的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