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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妹设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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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妹没想到谢重阳会这么多心眼儿,昨夜假意陪她出去散步,结果却走到孟大娘家墙外,让她进去道歉,说第二天来还鸡蛋。她气得几乎昏倒,丢人一次不够,还要她第二日接着丢?她死活不肯,他举步就要去。想他给二嫂道歉的样子,她又忍住,拉着他的胳膊低声求他,好在他虽然心眼儿多倒不坏,也没逼着她立刻进去,答应她第二日把鸡蛋还回孟家草垛去。

想着这个喜妹便生气,醒了不肯起,卷着被子离他远点。谢重阳一年里难得睡几次安稳觉,早醒了靠在炕橱上休息,看她怄气的样子笑了笑。听他笑她越发气,蹭得爬起来穿衣,末了哗啦啦地叠被子,将风一阵阵扑到他头上,吹着他如墨的发丝垂柳般飘荡,“就你是好蛋,我是恶人。我不只是跟驴不对付,我跟蛋也不对付。”

谢重阳按着胸口呵呵笑起来,完了又咳嗽起来。喜妹忙跳下炕给他倒水,因为不够热也只给他润润喉咙便端下去,又忙活早起那一套。

她出门在西间被谢婆子堵住,慌得转身就要走。谢婆子一把拉住她,笑眯眯地道:“喜妹,昨儿怎么样?娘教的你都做了?”喜妹脸颊顿时红得像油炸的虾子一样。昨夜饭后她趁着谢重阳在东里间检查谢远功课赶忙洗洗擦擦,结果谢婆子溜进来跟她说了一通夫妻之道,男女之事儿。怎么做夫妻喜妹自然不必人教,可被一个老婆子这样指派,她简直怀疑自己还能不能呆下去。要是谢婆子每日都这样问,可怎么办?当机立断,她胡乱点了点头。谢婆子看她脸颊羞红,又点头不止,欢喜地拍掌道:“哎哟,好嘞。”

早饭喜妹吃得飞快,连二嫂时不时地挤兑两句也不理睬。可谢远比她还快,胡乱吃完抢过背包便冲出去。昨儿晚上他跟谢宁并肩回来,被谢婆子指桑骂槐地训了一顿,谢远害怕谢宁一旦来叫母亲会发怒,所以饭也不正经吃,赶忙着就跑了。喜妹因为答应谢重阳去还鸡蛋,他还好心地跟大嫂要了两个补上,她也没法再逃避。想着大女人说话算话,不能欺负一个病秧子,所以挑了担子将鸡蛋藏在布包里匆忙走了。

谢重阳叹了口气。大嫂看见,朝他笑了笑,“三小叔,喜妹对你还真好,不枉你那么照顾她。她这不刚好点吗,你也别一下子那么严厉,这时候去送鸡蛋,可正好被孟婆子堵着。那婆子是个不饶人的,可别打起来。”谢重阳垂下眼淡淡道:“她最好不敢。”谢大嫂看他神情严肃忙笑道:“我不过是随口一说。孟婆子向来也古怪,喜欢猫在哪里的,丢只鸡过去俩月都能逮着。我是怕喜妹正好撞上。”谢重阳一言不发,默默地搓着手里的高粱杆。

谢家的场邻着孟家,孟婆子图鸡在外面刨食方便省粮食,每日傍晚只管拾鸡蛋就好。却说喜妹一路快步去了西河边,小心翼翼地转了一圈,看没人才把鸡蛋一个个放回去。到最后一个的时候,突然身后一人跳出来抓着她的手大声道:“小偷,偷鸡蛋的,可下让我逮着你了!”

喜妹一愣,下意识地一推,那人被她推了一个跟头。“哎哟——摔死我了。”孟婆子在地上滚了一圈,趴在地上□□起来。喜妹吓了一跳,一着急忘了这身体力气大得很,寻思这要是把孟婆子摔坏可完蛋了。她忙过去扶孟婆子,一个劲地赔不是:“孟大娘,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忘记自己力气大了。”

孟婆子见是那个傻妹,愤怒而鄙夷地瞅着她,“你这个偷鸡蛋的。”喜妹辩解:“我没偷。”“你没偷?”孟婆子蹭得爬起来,指着草丛道:“我刚才可看着你手里有鸡蛋的。”喜妹生气了,她如果早就猫在草垛旁边,那也该看到自己是往里放而不是往外拿,况且自己放了几次,单单最后一个被她抓住?还不是故意的。“你休想诬赖。”喜妹不想跟她吵,“你自己数数,看看数目对不对。”

孟婆子不肯,嚷嚷着有人偷鸡蛋,没一会路过的几个人聚过来,看孟婆子跟喜妹吵吵,有人劝她,“孟大嫂子,喜妹脑子有点不清楚,你别跟她一般见识。谢家小三子还病着,要是他知道了肯定生气。”孟婆子不依不饶,跳脚道:“他病着也有媳妇,我还等卖钱给儿子娶媳妇呢。她偷我的鸡蛋,我怎么办?”喜妹火了,“谁偷你鸡蛋啦。我又不知道是你家的,我看鸡从这里跑出去,我就来看看,有鸡蛋就捡了几个,都给你送回来了。你还想怎的,不要倚老卖老呀。”

孟婆子听她凶,立刻更凶,恶狠狠地瞪着她,“臭丫头,我跟你说,这里没你的能耐,老婆子我厉害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玩尿窝窝呢。”喜妹嫌恶地退了两步,“你别胡搅蛮缠,我不知道鸡蛋你家的,捡了。如今还了。你想闹随你。”她说着转身就想走。

孟婆子蹦了一下,“好,你走,我去找你男人说。问问他管不管自己婆娘,出来撒泼。”说着就蹿到喜妹前面。

喜妹下意识拉住她,要是她去家里闹腾,还不得给谢重阳气死,他原本就因为病着自卑要强,要是再这么一闹,他倒真的会气死。她只得赔了笑,“大娘,你也知道我以前不是傻吗,脑子有点糊涂。所以有时候做事情欠考虑。我把鸡蛋还回来了,你去数数吧。”

围观的人也纷纷劝。孟婆子看她服软,哼了一声,“要是馋呀,跟大娘说,大娘虽然厉害,可一点都不抠。”喜妹气得差点昏倒,却还是陪着笑道歉,等大家都散了,她便说自己还得去割草。孟婆子拽着她,“你今儿陪我一担青草,我就不去跟你家男人说。”喜妹脾气又上来,“嘿,你还赖上了。”孟婆子扭头不理她,“你看着办。”

喜妹忍了忍,勉强地点头,“好,等我割好了给你送去。”孟婆子笑了笑,“这还差不多。我得回家给儿子补衣裳去,你快着点儿呀。”喜妹没好气地应了一声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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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晌天的时候,谢重阳还在搓棉花。这样坐上大一天,他几乎吃不消,却不肯去休息甚至除了完全低垂的睫毛也看不出他与先前有什么不同。大嫂催他好几次去休息,他只笑笑动作却不停。他如此二嫂那些冷言冷语怎么都能少几句。

大嫂看了看天,道:“爹他们就要回家吃饭了,喜妹怎的还没回来。”谢重阳抬头不等开口,二嫂哼道:“有什么好奇怪的,自然是躲出去不必干活偷懒呗。”

大嫂道:“我们也没要她干活,有什么好躲着偷懒的,我看喜妹不是那样的人。”二嫂冷笑:“哟,大嫂如今怎么会看人了?”大嫂脸色一变,气得甩手去屋里收拾准备吃饭。

门外传来喜妹的声音,她冷冷地道:“我偷懒的时候从来不说别人躲清闲。”这几天她倒是发现家里就二嫂一个人晃荡荡的不怎么干活,让她刷碗就好像蓄意戕害她那双手一样,让她扫地一副拿不动扫帚的架势,除了背后整天论人是非,也没见她干点啥。

二嫂看喜妹小心翼翼拎着个蓝布包,里面好像装着怕碎的东西,不由得撇嘴讥讽:“哟,原来不是偷懒,是勤快地帮人捡起鸡蛋去啦。今儿不知道谁要骂街了。”

喜妹扬起下巴翻了她一眼,“这不有人骂上了吗?”说着往西厢大嫂屋里去,把自己带回来的五个鸡蛋放在小瓮里。

二嫂气得嘴唇哆嗦,盯着谢重阳一副要扑上去咬他的样子。喜妹回头哼了一声,“有本事出去使劲,别天天在这几分地儿的院子里逞能。”

“喜妹!”谢重阳闭上眼睛,只觉得两个太阳穴一蹿蹿地疼。二嫂却不肯拉倒,跺着脚要跟喜妹理论,让谢重阳管他媳妇,又让大嫂评理,哪里有这样没大没小的妯娌。

大嫂不耐烦地道:“爹娘就要回家吃饭,你找他们评理吧。”

喜妹打了水洗脸,然后将残水泼在院子里压一压尘土,讥讽道:“我没规矩,我不懂大小,论大小咱家谁大?是大嫂大吧?否则怎么是大嫂二嫂?你要指责人的时候倒是该先检讨检讨自己。”

“苗傻妹!”二嫂嗷的一声,挥着巴掌朝她冲过去。喜妹却不怕反正自己力气大得很,还得掂量着别出手太重。等她想扬手的时候,却被突然靠上来的谢重阳捉住了手,二嫂一巴掌便扇在他的左脸上,清脆的一声,雪白的脸颊上立时浮起四道红印子。

大家都愣住,四下里静悄悄的,只有鸡窝里的鸡饿得咕咕叫唤着。

大嫂手里拿着锅铲子愣了下随即哼笑了一声继续收拾饭桌。二嫂也没想到一巴掌会打在谢重阳脸上,平日里她闹归闹,可也没敢当着公婆的面对家里男人说长道短,更别说打一巴掌,对上喜妹几乎要杀人的眼神,她手抖了抖,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脸,“哇”的一声大哭着跑回自己屋里。

晌午大家回来吃饭的时候,谢重阳因为不舒服呆在西里间,让喜妹给她端了半碗菜过去。谢婆子以为昨夜累得他犯了病,拉着喜妹仔仔细细地问,喜妹左挡右支,最后几乎要露馅红着脸让她自己去问谢重阳。谢婆子笑道:“害啥臊,以后注意点,小年轻都这样。”

喜妹却知道谢重阳是怕父母看到他脸上的巴掌印子才躲起来的,她原本不想拉倒,要公婆和二哥评理的,结果谢重阳淡淡地撇下一句“不许惹事”便回房间呆着看书去了。她觉得自己不必管他,可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他柔软的眼神,淡淡神情中流露出的独特气势又让她压住了火气。她跟自己说不是怕他,只是好女不跟病秧男斗,若真把他气死,她便成了寡妇。这年头只管穿越不管反穿,她可不想才成亲就克死男人。

谢重阳不想声张,连喜妹都被管住,大嫂自然不用嘱咐半个字也不提。倒是二嫂说自己头疼不肯出来吃饭,二哥去关心,她先把喜妹告了一状。说喜妹挑了担子出去割草,草没割多少却不知道从哪里弄人家鸡蛋。

谢婆子有点不乐意了,站在院子里冲着东厢道:“二嫂,你说啥呢。喜妹割了两大筐草,堆得跟小山似的。她拿回来那五个鸡蛋我知道。是你王二婶子给的。她从门前走,你王二婶子家男人不在,她们娘们搬不动粮食袋子,喜妹去帮了忙,你王二婶子说给她点心,她没要就换了几个鸡蛋。喜妹以前是有点不一样,可她如今不是好了吗?你们就别总挤兑她。”

屋里的二嫂气得两眼发昏,踢腾着腿拿被子盖着脸哭,把二哥急得团团转。

大嫂跟婆婆说她去叫二嫂吃饭,婆婆撇嘴低声冷笑道:“让她上神吧,上够了就好。”说完张罗大家吃饭,又让大嫂给喜妹盛半碗菜拿几个窝窝头去屋里陪谢重阳吃。

喜妹乐颠颠地进了屋关了门吃饭。

谢重阳吃得少,把菜推到她跟前,看了她一眼,“你如今倒真的好了,心眼儿也多起来,早就算计好气她一顿了吧。”

喜妹给孟婆子送了草去,又不想空了手回家,便继续割了草,恰好经过王二婶子门前,才得机会赚了几个鸡蛋。没想到被他识破,撇撇嘴不理睬他,他宁愿自己挨打,也不想她打二嫂,倒是有情有义的小叔子。

饭后各自歇息一二,大嫂给小亩喂奶,大哥去喂了牲口,回屋对媳妇小声道:“又闹啦?你也不劝着点。他三婶性子火一点,又不服管,很容易就打起来。”大嫂低笑道:“我为什么要管?再说了,她们哪个是好相与的,能让我管?你也甭操闲心,我看老三管得住他媳妇,否则老二家的早被她揍扁了。”

大哥叹息,“你就看热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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