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知道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回报。
他们是一种非常精明的动物。
楼映臣不知道狼王为什么会对自己突然示好,他的记忆中仍然残留着他吐露那句“做我的奴隶,或者,死——”时候在心底的震撼,那是绝对要求他人服从的高端姿态,一头普通的狼绝对不会有的态度,就好像是普通百姓永远不会习惯于帝王开口杀令那样,身份上便是天壤之别。只是在完全搞不懂对手的时候,静观其变是最好的防御。
大不了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眼下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
看着楼映臣游戏似的追着野兔奔跑,狼王觉得没来由的愤怒,以及——无奈。
这个家伙,以前到底是怎么狩猎的……
让他很有扑上去咬他一顿的冲动。
楼映臣其实也知道自己做的很烂,可是他还没有办法百分百控制身体的灵活性,而且,以往的行动都是和对手对打,要么就是跟做贼似的偷偷潜入,即使是被发现了,也都是人家追他,哪像现在要他去追别人啊?况且,潜入敌营的时候课不用担心什么气味问题……脚步声也不可能隐藏到——兔子都听不见……
恐怖的大自然啊……
最后楼映臣前方的兔子还是一头扎进了草丛里,扑棱棱腿,不见了。
楼映臣蹲在那片厚实的草堆前,不明所以地用爪子去拨弄,狼王终于是看不下去了,没好气的问:“你到底在做什么?”
“……我想……把它挖出来……”
楼映臣的回答让狼王越加无力。
“你这个——笨蛋!早就跑了还挖什么!自己的食物,自己去捕猎,可不要指望我会分给你。”冷冷的说完,狼王叼着被咬断脖子的野鹿就趴到树荫下去大快朵颐去了。
怎么可以这样——
楼映臣突然有一种被全世界抛弃了的感觉……
本来还指望对方可以分给自己一点的——唉,算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楼映臣也清楚,总有一天要自己养活自己,如果在第一步妥协了,那么以后就会有依赖的心理,所以稍稍发了一点牢骚,又回到原来的树丛间去匍匐等待去了。
有锲而不舍的耐心,以及敏锐的观察力。
这是狼王对楼映臣的初步评鉴,但是他同时也发现,除了这些,他似乎再不会其他的什么,包括捕猎技巧——这对于一头成年的狼来说是不可能的事情。狼与人不同,人类中有依附他人生存的人,但是狼不会,他们独立,并且为他们的血统而骄傲,不会放任懒惰,因此,没有捕猎能力的狼,绝对会被其他狼群驱逐,然后被其他生物攻击,吃掉。
他到底是谁?
吸吮了野鹿脖颈上第一口新鲜的血液然后将之丢到一旁,狼王抬头望着楼映臣,后者终于在忙活了半天后捕获了一只小的野兔,以他的体格来看,捕获这样的猎物并不是光彩的事,但是他似乎没有发觉这个,只是盯着猎物,好一会儿都在发呆,没有下口。
“怎么了?”狼王平淡的问。
“恩……我在想……怎么——不,没什么。”话说出口前一刻楼映臣才刹住车,他总不能给对方说,‘我在想这东西怎么吃’吧?本身自己的行为已经很诡异了(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_=|||).在狼王的盯注下,楼映臣无奈打消了原本想要剥掉兔子皮的冲动,很是小心地去咬了一口。
额,一嘴毛……口腔里刺刺的感觉,皮毛摩擦牙齿,很不舒服。
锋利的牙齿还是刺穿了兔子细嫩的皮肤,一股血立刻渗到了嘴里。
唔……有一点小恶心,不过,只能当作吃三分熟的牛排了……
毕竟嘴下的食物还是太少,楼映臣几口吞掉,为了避免自己反胃甚至没怎么咀嚼,其结果是还没有吃出味道来就已经没有东西了。咕~~~~~肚子发出抗议,这点东西根本不够他塞牙缝,刚刚被吊起的食欲让他相当郁闷。
狼王沉默好一会儿,开口说道:“过来吧。”回身坐到他只咬了一口的猎物旁边,楼映臣一阵意外,他觉得猎物独享似乎是自然界理所当然的事情,狼王为什么突然转性,让他有些惶恐,不过饥饿战胜了理智,他快步走上前,犹豫的看了看开始撕咬的狼王,也低下了头。
鹿肉啊……比想象中要好吃的多。一面照顾已经快要萎缩的胃,一面感叹做狼的优越性——可以吃国家保护动物,他完全没有发觉狼王时不时抬头时候那异样的眼神。
这个家伙,和他认识的所有同类都不一样。
狼王突然觉得对那个看起来什么都不懂的家伙很感兴趣,他不动声色的靠近,在楼映臣张嘴撕咬一块生肉的时候,突然间扑了上去,直接将后者推了出去,翻了几个滚,他架在楼映臣身体上方,居高临下地盯着他。
楼映臣无端地打了个寒颤,他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是回神的时候已经被压在狼王身下,自己翻身向上,两只前爪变成了弯曲垂在胸前,他郁闷的发现自己的动作活像一只宠物狗……
“怎么了……”
口气不是很沉稳地问道。
狼王不答,俯下身,在他的鼻子上舔了几下,惹到楼映臣不适应地打了好几个喷嚏,呆呆望着狼王,他完全跟不上对方的转变速度,
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是人的时候,楼映臣被如此对待,他或者会一拳头将对方打翻在地,然后对着对方再狠踩几脚,可是换成狼,他不知道眼下他的情况是被非礼还是被表示友好。
他不明白,所以一个头两个大。
狼王似乎对他的如此反应已经预料到,戏谑地舔了舔嘴唇,起身,又回到被吃了大半的猎物旁边,继续——进餐。
楼映臣觉得,自己有可能是被耍了……
不太敢靠近过去,于是只好趴到树荫下继续思考刚才发生的事件代表着什么含义。
隐藏气味儿,隐藏身体,甚至连同扑食的欲望也不显露半分,耐心的等待,然后在猎物放松警惕的那一刹那,以最快的速度扑上去,咬断其躯体最脆弱也是最致命的脖颈,然后,猎物到手。
风起拖着体型蛮小的一头羚羊,越过灌木,丢到树林间隐没的一小片空地上,转头,对身后同样衔着猎物的雷落说:“闻到什么气味儿没有?”雷落甩头把两只野兔抛给正兴奋地冲上来的几头年纪尚显幼小的狼崽,却头也不抬地转身向着来时的路走去。
“他又在发什么脾气?”
浮川不满的撇了撇嘴,他就是看不惯雷落这种对他人爱理不理的样子,“拽什么啊。”
苦笑无言,风起望了眼那两只因为用力过度被咬得有一点惨不忍睹的猎物,他理解雷落,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他们俩出生不久就在一起生活,可以说情同手足,或许只有他才了解雷落那冷淡的表情后面的心事。
他在懊悔——
因为自己捕获的食物太少,而且……
向浮川告了别,风起追向雷落离去的方向,意料之中在潭水边看到他。
“——你受伤了。严不严重?”
风起走过去,盯着雷落沾了些暗红血迹的颈部,神色严肃下来,“遇到什么了?”竟然伤到脖子——
“……一群柴狗……”
雷落愤愤地咬着牙,用爪子抛在地上,发泄着自己的愤怒。
“最近几年,这里似乎变得物种混杂起来……说不定,狼的统治时间到尽头了。”风起仰头,突兀刮起的一阵冷风,扯碎树上大片脆弱的叶子。
“……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