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说的是: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前世的小学课本上却喜欢写:“时光如箭,岁月如梭”。
不管是哪种形容,意思都是一样的,那就是时间“咻”地就过去了!
贾儒每天上午写写小文,改改作业,偶尔还能与一两位挚友聚聚会、下下棋,或者逗逗女儿,教导一下孙子;下午跟一群越来越聪明越来越能举一反三的机灵小子们学物理,做出了许多有用的东西,还顺带做出了弹簧——
不过现在的钢铁承重度有点问题,不知是不是冶炼技术的原因,基本上用个两三次那些弹簧就坏了。他是文科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
现在只有细弹簧能用,顶多就做个小夹子啊,门铰链啊之类的……
对了,还有用铁片涂了亮色的漆,再加上一个小弹簧,做成的卡子(qia三声,女生头饰),非常令贾敉惊喜。她兴致勃勃地在上面粘了各种可以固定住的饰品,比如宝石珠、蝉翼蝴蝶、纱堆的花等,在闺蜜中备受羡慕;这些臭小子们见了,纷纷求贾敉帮忙做了几个,回去家里好好接受了一番各家的姐妹们的夸奖。
然而那种能承重的大弹簧还是做不出来……现在替他做弹簧的这个铁匠师父已经是京城里手艺最好的一位了,除他之外,恐怕只有军需处那里的钢铁纯度更高了吧?那个他是不敢染指的,贾儒郁闷自己的马车还是改装不了——
他喜欢的旅行啊,没有污染过的风景名胜啊,现在看起来就是浮云啊浮云……不会这辈子就困在这长安城了吧?他偶尔哀怨的想想。不过这种小哀怨也就过后就忘了……毕竟这惬意的小日子过得挺舒服,他早就没有其他什么想法了。
贾敖后来还是没娶到名门大宦之家的女儿为妻,只娶了吴兆卿介绍的一个官家女,其父在太常寺任少卿,其长兄在浙江海宁做知县。因这高氏之前在守孝,年纪也快十七了,家里有些着急,两家就赶在上任之前完婚了。
这样的人家在贾家看来不过一般,其实贾儒已经是非常满意的了。
儿媳妇高氏为人谦和贤惠,相貌端庄艳丽,对贾儒夫妻也做足了礼数,平日里看起来也是个懂事的,这些在贾儒看来就足够了。
廖氏却还是不足,不是挑她不会持家,就是说她不主动给丈夫纳妾是不贤惠,也不想想贾儒现今房里还只她自己一人,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更别说姨奶奶了。
但是他绝不会这样跟廖氏说的,女人在对丈夫和对儿子这方面的思维是完全不一样的。
贾敖这时还没出发,看老娘这样为难媳妇,便跟贾儒抱怨。贾儒却不能跟儿子说娘的不对,只能安慰他道:“你娘多年来就你这一个儿子,把你当心肝肉一般。如今一朝娶了媳妇,你对你媳妇又体贴,她难免觉得自己被媳妇抢了儿子,便把媳妇当成敌人一般,谁家的媳妇都是这么过来的。”
贾敖听了,更加担忧。倒是高氏是早有心理准备的,知道婆婆出身差,但是也没什么坏心眼。她家教好,婆婆说什么都忍着,令贾儒对她的观感更好了。
贾敖上任去了,带着通房翠英和高氏的一个大丫头叫绿柚的,她做主给开了脸,而高氏留在家里替丈夫尽孝。
其实这让贾儒很过不去,觉得自己的儿子这么做实在是太过分了,但是跟四周人略提了几句后,就发现自己out了——原来这年头外放的官员们有许多都是这样的!
哦~~~带着小老婆在外面逍遥,正房黄脸婆在老家累死累活替他照顾爹妈,这是凭什么啊?他绝不会让自己的女儿过这样的日子,不然他会气吐血的!就算嫁一个放外任的也得跟了丈夫任上去……嗯,那这女婿就不能是他父母的嫡长子……于是,所有嫡长子在贾儒心中被瞬间排除在了女婿名单之外。
值得庆幸的是,过门三个月时,高氏查出怀了身孕。贾儒一边为她欣慰,一边看到廖氏惊奇地迅速转变了态度。高氏好像也从未受过委屈一般,每日在廖氏面前小意奉承,倒捧得她越发高兴,越发把她当成亲生女儿一般。不但把管家的事情全部交给了她,还逢人就说:“果然这受过调/教的官家女儿就是不一样,行事让全家长辈怎么看怎么体面。”
高氏十月怀胎后生下一个男孩,按族谱顺序还是取名贾瑞,贾儒小小地郁闷了一下,下决心一定要把这个贾瑞调教好,让他不要那么怂。
廖氏喜欢得什么一般,贾敖远在河南也非常兴奋地写了厚厚的长信回来,嘱咐爹娘“如何照顾他的儿子”什么的。廖氏才不理他,虽然是客观条件不允许,但是贾敖远在他乡没有回来参与自己儿子的出生,这在廖氏的心目中就给他记了一大过。后来在他回京述职期间又跟高氏制造了第二个儿子贾琅出来,于是他在家里的地位就更倒退了一射之地了。
两个孙子渐渐长大,因贾敖不想让他们像普通书生那么弱,除了像一般孩子一样启蒙学文之外,贾儒还想让他们学武。正好冯家的冯紫英等孙子辈也刚请了一个武贡奉,贾儒一说,冯士灿就非常大度地邀请了两人一同去学。因两人回家以后也要训练训练,挨着贾家这边的房子有点窄,贾儒就带着一家子搬到另一城区去了。
这样一来虽然路途上离得远了些,闲事却果然少了许多。
贾敖从河稽的位子上坐了七八年才升了半格,变成了通政司参议,终于又回了京。
太子果然太招摇了,引起了皇帝的猜忌。为了将他那一系一网打尽,皇帝不惜用了几年的时间把他捧得高高的,又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让人胆寒最是无情帝王家。
当时也不知是被陷害了,还是被捧得头脑发热,太子突然有一日被人发现在密谋篡位。
跟太子交游最密的几个大宦之家都遭了牵累,不是抄家斩首就是充军流放。其余大大小小的官员,被牵累撤职贬谪、自请告老的不计其数。皇上虽然没有明旨令太子自裁,但是太子还是在事发之后没活几个月,死后只追封了一个“义忠亲王”,其家眷后嗣都软禁在离京不远的一个叫平安洲的小地方。太子家人在那里想干什么干什么,也算是个土皇帝了。就是每年除了皇室祭奠时之外,不允许出那座县城。
贾家其实也是倾向于太子的,只是荣国府早已没了当初的势力,不过一个空架子罢了,除了贾敖以外没有一人的职位值得动一动,皇上也乐得显示自己宽容大度,所以贾家躲过一劫。贾敖在他父亲的耳提面命和这许多年的摸爬滚打之下也早已非吴下阿蒙,官场上的事说得一套一套的已经比贾儒这个纸上谈兵的老书生强多了,贾儒也就完全放下心来,让他自去拼搏。现在只需要一心教导大孙子贾瑞和二孙子贾琅的学业就行了,还有他的亲亲小女儿小米,现在也十多岁了,也该开始说人家了。
老皇帝好像在处理太子一事上用尽了心血,心灰意冷一般,在义忠亲王殒命后就将皇位传给了一直声名不显的三皇子朱孟昀。
三皇子一上位就先安抚老臣,让朝廷渐渐恢复了稳定。但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再温和的皇帝也不例外。那些老臣渐渐地就被请离了原来的势力范围,一个个荣养起来。
万幸这几年黄河并未出过事,贾敖的考绩一直是优。他年纪轻,却一直没怎么升任。不知道是老皇帝看不上他,还是特意留给新皇的班底。新皇帝宣了在贾敖进京述职的时候见驾,也不知具体都说了些什么,反正回来后看他热血沸腾的。
贾儒摸摸鼻子,只知道这小子又提了半格,在参议的位子上才干了不到一年就升任保定知府了。以他三十而立的年纪干到从四品上,已经算是非常不错的了。
然而廖氏却不怎么高兴——她才跟儿子住了不到一年,又要分开了。但是天命难违,她也不得不忍着。贾敖还是把贾瑞、贾琅两个留下跟着他们祖父母住在长安,也是替他和高氏尽孝道。高氏要跟了贾敖到任上去,家里的家务交给已经开始学管家了的贾敉了。好在保定离得不远,现在又已经十月了,过年封印时还能回来探亲,只有两个月不能见,否则廖氏又要哭天抹泪了。
贾家的事情他从来没有去打听过,不过但凡有丁点大事,孩子们都是最快知道的,再加上有些婚丧红白的事情,他们这一房也要随份子,所以贾儒也很自然的就知道了。
比如贾赦娶继室,贾玳夭折,贾珍袭爵,迎春、贾蓉、贾宝玉、林黛玉、探春、贾环的接连出生,贾珍之妻和贾敬之妻相继逝世,贾珍又娶了填房,姑奶奶贾敏家姨娘生的唯一的哥儿死了,贾珠、贾琏娶老婆,贾珠中举,元春进宫,惜春、贾兰出生,贾珠病逝……这些事情都一一按时发生。
其他小事举凡有人过生日,有人请客赴席,有人生了病,有人流了产,这样大事小情更是多如牛毛,不一而足。
后来他听说先前那个师傅家乡有一长辈去世,留了家产给他,他就辞馆回家去了。再聘的新师傅学问还好,就是能力差了许多,家学里的风气又松懈了起来。贾儒黯然的发现,他什么也没能改变。
他真的已经努力过了,再多的责任感也禁不起一点一点的消磨,何况他对贾家更多只是一种怜悯和同情呢?看着贾家那些不识愁滋味的男丁们挥霍着他们为数不多了的好日子,贾儒叹气中也决定了冷眼旁观,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