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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苦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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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朝考前的一段时间,贾儒无意中发现贾敖跟一些他很不熟悉的人频频接触。

他开始还觉得不过是同僚之间的普通交游,或是跟趋炎附势的清客门人说话消遣,但是三次两次就觉察出不对来了——

那些人的身世大多跟程苏合有相似之处,都是那种家境贫寒但是志存高远、少有才名,在不断的努力奋斗下终于有了一定的成就,十分令人敬佩的。自从贾儒介绍的程苏合被贾敖越来越看重之后,他对这一类的士子总是本能的心存一种善意,程苏合虽然有些疑虑,但是也不好劝戒,否则倒显得他是个刻薄嫉妒、不能容人的人了。

程苏合觉得牵涉到党争中非明智之举,又怕贾儒、贾敖怀疑他,只好过来委婉的跟贾儒提了一下,让他提醒着贾敖一些。

贾儒先就有了怀疑,现在听了程苏合的话,更加担忧了——观察了几天,见那些人不但总带着贾敖去一些和贾家并不熟悉的官员家里参加各种酒宴、诗会,还整天在他耳朵边赞颂着太子殿下是多么“仁义怜下”“贤德有礼”等一系列美德,贾敖这个傻小子跟着点头赞叹,就差迫不及待地表忠心了。

这是什么?这是□□裸的结党营私、拉拢站队呀!?现在皇帝还活的好好的呢,虽然有些小病,但是看着还可以熬上好几年。太子现在就迫不及待地交好势力大的朝臣了,这不是明着让皇上心里不痛快、咒人早死呢吗?贾儒一看,这苗头不对,得赶紧想辙。

直接跟贾敖说?那是不可能的!贾敖这娃虽然这几年已经被磨平了大半棱角,但是骨子里还是争强好胜的,尤其有一种读书人的“大无畏精神”,谁知道会激起他什么想法?

委婉地提了提,贾敖果然不以为意。用了大半月时间,贾儒急得嘴里冒火泡,只想出了一个馊主意——苦肉计!但见贾敖与他们来往越来越多,馊主意也不得不施用了——大冬天的坐窗户底下吹了好几宿冷风,拖着病体不休息看了好几夜的书。结果,他终于如愿以偿的病了。

贾儒的身体一向是康健的,除了换季的时候气候变化剧烈了咳嗽两下之外,几乎不会生什么病。这也导致了这次病势一来,就凶猛异常,吓的廖氏、贾敖和小贾敉都担忧的不得了。

“……咳咳,你们……咳……不用担心,不过是普通风寒……风寒而已,养两日就好了。”贾儒看小米哭得那样难过的样子,心里后悔了。心说你找病吧,把乖女儿给吓着了,真是活该你受罪!

冯家荐了正在给冯士灿和其兄长冯士焕两人的孙子辈启蒙的一位做馆先生,名叫张友士的,虽然只二十几岁,但是极通医理,来给贾儒看病。这位张先生才气虽好,但并不是以看病吃饭的,只是个人爱好,所以更为人所信服。只因他左脚上有些残疾,因此也没能在仕途上继续发展,只考了个功名就以西席的身份靠着冯家的面子在长安中与达官贵人结交。

张友士诊了半日脉,又看了之前太医开的方子,略添减了一两样,又交代了注意事项,方才客气地告辞。贾敖封上了头等封的诊费,张友士推拒了半日,这才惭愧地收下。

贾儒却并没有喝他的药。他原就打算多病几日,拖到贾敖跟他们断了才好,所以仍旧照原来的方子吃药——

记得原著里这人的脉理还是挺拿手的,秦可卿病得那么重都能够暂时使她不再加重。虽然她最后还是死了,但是不得不说这人在医道上还是很有一套的。

贾敖请了长假在家里侍汤俸药,果然跟他们来往少了很多。贾儒也经常表现出对贾敖的看重和依赖,让贾敖一边担忧父亲会不会突然走了,看不到他最后一面,一边为了挺起这个家而迅速成长起来。不知道皇上对贾敖这一段的事情有多少了解,但是表面上他一向是看重孝道的,翰林院里事情又不多,马上准了他三个月的长假,这也让贾儒暂且放下了心。

贾儒知道在贾敖心中,太子就是未来的储君,连其他皇子都得跟他行“君臣礼”,他一个初出茅庐的官场新人表表忠心也是正常的,还可以博得将来皇帝的好感,何乐而不为呢。贾儒担心,却不能告诉他——“皇帝这个位子,这位太子殿下他眼看着是坐不上了”,否则引起什么样的震动,贾儒可就不能预料了。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用苦肉计让自己的儿子远离那些纷争,最好赶紧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才好。看来三个月的假还是短了,到时候如果还不行,就再往身上多浇几盆凉水,想来还能多病些日子的。这样计划着着,却听人说朝考之期不知为何提前了——

正在第三个月时,还在假中的贾敖被叫去参加了朝考,考完就被皇上授了个河稽之职,也就是监察和修建河防工程的官员。因他是独子,皇上特许他侍候完父亲的病再出发。这个职位虽然看上去有点像发配的意思,但是贾儒还是放心多了——

修河堤虽然不算冷板凳,但是怎么也远离权力中心了,于军机要务上面贾敖是没希望了,太子一系对贾敖的拉拢一定会不如以前,也能让他更认清这些玩政治的人的心思。

唯一担心的就是做河稽很容易被人陷害——做好了那是应该的,做不好必定是你昧了银子了。其实从上到下这么多大小官员,那点修河堤的银子到他手里时已不知被刮了几层皮了,哪能一点漏洞没有?现在就看贾敖的运气如何,只能盼望这几年黄河水旱了。

要说起来,其实太子的手段也挺肤浅的,或许是他一直笃定江山是他的,所以并没执着于发展实力,势力范围也不过在京畿附近的几省,河南就是一个很清净的地方,正适合避祸……只要贾敖不会突然之间愤青本质发作,明哲保身是一定没事的。

家学里的事情渐渐也上了轨道。在贾儒生病阶段,贾府又请了一位久第不中的老秀才做新师傅。这位新师傅依然沿袭贾儒改后的习惯,众人见贾政重视,也不敢怠慢,纷纷安分守己地念书。其实万事都是开头难,只要养成了习惯,难的也渐渐容易了。

学生家长们见这样一改,虽然开始的时候看着辛苦了几日,但这种好处是显而易见的——学生们果然进益了!家长们便也都放下心来,又在心里赞叹“六太爷果然会教学生,怪不得能教出敬二爷和敖大爷两位进士来”了,只可惜身子不大好,竟然不能教书了。

贾儒辞了学,只贾政等见到族里有好苗子时会带来让他帮着教导教导而已。贾儒也不会完全驳了贾府的面子,反正上午的半天时间又空闲出来,他也有时间做他自己的事了。

朱孟昀那日走了之后,就没再跟贾敖一起来他这里听课。贾儒问时,贾敖只说跟他也不熟,只是几面之交而已,那人是他的师兄之一梁坤鹏介绍来的。贾儒眯了眯眼,想到些什么,却好像流火般一划而过,又什么都没有抓住。

算了,他想。他的脑袋还真是不适合这些弯弯绕的东西,恐怕只适合研究学术了吧。所以他前世的姐姐说他永远也当不了领导——现代当不了,古代还是当不了。他姐姐还真是了解他呢。

不过没几天朱孟昀又捎了信儿,通过梁坤鹏介绍过来两个八九岁姓朱的孩子,都是宗室子弟,将来也都是要袭爵的,来跟着他学格物;还有皇上的旨意延请他为国子监博士。

国子监的博士他拒了。这时民间取仕的形式倒有点像宋朝,皇家延请名气大的人,你拒绝几次的话,读书人非但不觉得你不识抬举,反而会更加推崇这个名人“气节高”“轻名利”之类的,让这人在读书人中声望更高。他曾教出过两个进士、三个举人、十来个秀才,在一个家族的私塾里,这已经算是非常高的成就了,所以这个延请倒也不算突兀。

他对多教两个贵族学生倒也无可无不可,只要他们不捣乱就好。都是孩子,家教也好,在一起的等级观念还不大,也更容易玩在一起。贾儒就这样开始了“一只羊也是赶一群羊也是放”的美妙教书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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