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眨眼间又是一个月过去了。这学规矩的早早回了主子那边,而闭门思过的也解了禁。只是,这些都和和璇无关。算着日子差不多的时候,和璇带着紫絮出了宫,去了和敬的公主府。
“等你出趟宫,这着实不容易。”接到和璇进府的通报,和敬便立刻迎了出去,刚一见到就忍不住出声抱怨,脸上却全是一片暖洋洋的笑意。“瞧,我都盼了你有半个月才终于把你给盼来,回头真该说说皇阿玛,这姐妹俩见个面,做什么这么折腾。”
挽上和敬的胳膊,和璇故意一板脸,严肃道:“皇姐,宫中的规矩若是你我之言便可改的,那岂不是要乱了?”
“至少让你更方便些出宫也是好的,”顿了顿,和敬巧笑着又道,“今日,额附也在府上。”
眸光微闪,和璇暗挑了下眉,问道:“家里有客人?”
“嗯。”点点头,和敬并没有说是什么客人,淡然的态度,似乎对她口中所说的客人不太愿意多提。
见此,和璇也不再多问,反正她来公主府为的也只是和敬。
许久未见的姐妹俩不自觉的都把脚步放缓了,一边慢慢走着,一边聊着一些日常的琐事,偶尔传出几许低低的浅笑声。
慢步在水池中间的回廊上,突然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狂吠声,吼声夹着着几分狂躁,紧接着是一阵急促的狂奔声,似乎就是冲着回廊而来。
一群人相继转回头,只见一头体型较为巨大,神情凶猛的黑犬朝着这边奋力的跑着,嘴张得大大的,露着一口白晃晃的牙,狂吼声一声比一声嘹亮,也一声比一声尖锐,像是要刺破什么。
“皇姐,这是……”一向冷静自持的和璇出口的话,声音出奇的有了丝几不可闻的颤音。
出乎意料之外的,和敬扬起的笑容逐渐扩大了许多,眸中溢着几分宠溺的味道,温柔的解释道:“它叫撒克,是额附专程找人从西藏那边带回来的。”
“獒犬?”衣袖内的手有些紧张的握成拳,和璇有些不自然的再问了声,双眸暗了暗,清浅的笑容渐渐的淡了下去。
“你也知道?”丝毫没有注意到和璇的异样,和敬听得她能正确的说出那头黑犬的品种,不由的有些兴奋,低嚷道,“当初我也是被吓了一跳,这体型可比一般的犬大了许多。不过,撒克真的很乖,也很懂事。”
“是吗。”心不在焉的附和了声,和璇微垂着眼,攥在手中的丝帕一点点的被揪紧。
这一刻,被埋藏在心底的记忆一丝丝的剥了开来,重新浮起在脑海。那一年的午后,当和璇还是慧瑶的时候,曾被一头狼犬紧追不舍的跑了整整一条街。虽然时过境迁,但在和璇的心上已经烙下抹不去的阴影。
而黑色的獒犬,那种像是发了狂的奔跑,在和璇眼中,慢慢的和记忆中那抹黑色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心再难保持平静,脚下想要走得更快些,脚却似生了根,依旧和着和敬的脚步,缓了下来。
“撒克,别跑那么快,等等我。”清朗的声音带着几分欢快在撒克的后头响了起来,循声望去,笑容清爽,有着俊朗外表的少年跃入众人眼帘,视线往后移去,一面容清俊带些冷意的男子不紧不慢的尾随着在他身后。
仿佛是专为为着和敬而来,撒克不偏不倚直往回廊奔去,在婢女们有意的避开之下,不一会就冲到了和敬这边。而还挽着和敬胳膊的和璇见到撒克朝这边奔跑过来,匆忙收回自己的手,人也往悄悄的旁边隐去。
然而,这一退之下,却是忘了身后是水池而不是平地,“噗通”一声,人已经朝后跌去,跌入了水池。变化之快,直让旁边的人反应不过来。这一转眼,和璇跌落的位置却已经离了手臂可以够得上的距离。
“公主!”呆愣的望着自己抓空的手,紫絮的脸上布满了自责,冲着水池中的和璇一阵紧张的大喊。
“和璇!”眼睁睁的看着和璇跌落池中,想到刻意建深的水池,和敬心中一急,怒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救公主!”
话音刚落,却是有人比府上的奴才先一步跃入了水池,抬头望去,发现竟是那名较为冷俊的男子。
“咕噜!”
接连呛了几口水进喉,和璇难受的用手乱扑腾着水,却是离岸边越来越远。不管是前一世还是这一世,和璇都不懂的水性,才刚冒起不久,又沉了下去。眼睛里溢起的酸涩,和璇只得闭起眼,倏地,一双手出现在腰间,紧紧的将她带入一个陌生的怀抱。
一入怀,和璇便蹙起了眉,但迫于自己的无力,只能任对方这么抱着。只是,被抱得有些过紧,就忍不住排斥,想要挣扎。
“唔……”呼吸到久违的空气,和璇想要挣扎的欲望比之刚才又多了几分。
“别动。”低沉的嗓音,清雅而淡漠,适时的淡去了和璇心中升起的躁动。
闻言,感受到声音中的那份熟悉之感,和璇蹙起的眉也越皱越紧,却还是没有把人给推开。即使再不喜,她也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当赌注。
男子的水性显然是极好的,不一会就揽着和璇到了岸边。公主府的水池,虽然中间建得很深,但岸两边建的却又是极浅的。
似是对这水池极为了解,一靠近岸边,男子便抱起和璇站了起来,借力一跃,稳稳的站在地面上,围观等着的人全都松了口气。
“永琅贝勒,多谢相救。”轻轻抬起头,和璇敛着眸看向男子,语带感激,温和的口吻却充满了疏离之感。
不疾不徐的将她放下,永琅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视线落向已经走到两人面前,直盯着和璇打量的紫絮身上,转瞬即收,迈步朝着笑容变得有丝尴尬的少年走去。行走之间,湿漉的锦袍不断往地面滴着水珠,然而,似乎没有感觉到身上的那股黏湿,永琅走到依旧优雅从容,即便是发丝划落至额边的水滴,也没有为之添上半分的狼狈。
将下人早已准备好的披风为和璇披上,又用手帮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髻,才对着永琅的背影福身行礼,感激道:“奴婢谢谢贝勒爷。”
起伏的心绪已慢慢平复,沉静的眼如一潭清泉,无波无澜,倒影的唯有那抹渐渐远去的蓝色背影。“曾闻永琅贝勒的武艺如何出色,如今,想是我听差了。”温润的嗓音从和璇口中缓缓溢出,去了几分温和多了几分清冽。
脚步顿下,永琅缓缓的侧过身,平仄的语调一板一板的,听着让人觉得有些生硬,“事由永迈而起,公主千金之躯,不容闪失。”
闻言,和璇紧抿起唇,眸光暗沉,遥遥的向和敬点了点头,转身走向府内专为自己空置下来的屋子。
“堂姐,我真不是故意要把撒克带来这边玩的,只是……”愁眉苦脸的挠着自己的头,永迈讪讪的替自己解释,“你也知道巴勒珠尔对撒克宝贝的紧,轻易不让我碰。”
事到如今,只有是细心的,转个弯便能猜到和璇落水究竟为的是什么。只是,没人敢拿这事去多舌什么。
冷眼看着拼命为自己辩解的永迈,和敬紧绷的神经也在和璇平安上岸后松弛下来,因此,看待永迈的目光也不如之前那般犀利,表情也渐渐柔和下来。“罢了,看在永琅的面上我便饶了你这次,但是下不为例。”
从来不知原来自家淡定异常的妹妹居然会怕这个,想到这,和敬轻勾而起的嘴角浅浅的上扬,道:“待和璇出来,记得去跟她道个歉,知道吗?”
“谢谢堂姐,我知道了。”讪讪的笑了笑,永迈忙不矢的点头应承下来。
“永琅,你也赶紧去换件衣裳,这天凉了,说不得就会着凉。”终于想起全身湿透的永琅,和敬连忙对他关嘱,言语间颇有几分些不好意思的意味。
但看那张清冷,没有一丝多余表情的容颜,不由自主的就会让人忽略其他。心中一叹,和敬扬了扬手,指着一名婢女带永琅去更衣。
“公主……”伺候完和璇更衣,紫絮小心的低声唤道,欲言又止。
“嗯?”淡淡的应了声,和璇侧身望向远处的某个景致,眸中蕴起的温和,在这一刻转瞬即逝,似有若无的笑容泛起在唇边,因着落水后的那分虚弱,清浅而苍弱。
随着和璇的视线看去,却看不出个什么雅景,紫絮慢慢的摇了摇头,道:“公主,我觉得还是把太医请来把把脉比较妥实。”
“只是喝了几口水,不妨事。”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和璇踱着小步走出了里屋,一抬眼,就看到和敬等在外边,笑容一瞬转柔,轻柔的唤道:“皇姐。”
“快些过来把这碗姜汤喝了。”从婢女手上接过姜汤递给和璇,和敬有些急切的说道,“宋太医已经在外边候着了,放心,这事我不会告诉皇阿玛的。”
对于和敬的坚持,和璇却不能如对紫絮那般一口拒绝,默然的端过姜汤,一口一口的抿着。
“还不进来,杵在那看什么?”久久不见永迈进屋,和敬不愉的看过去,嗔道。
干笑一声,永迈拖着永琅一起进了屋。
彼时,皇宫的某处又炸开了锅,闹腾起来。有些人总是静不下来,总想折腾些什么才觉舒坦,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