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10月26日,夜。
“真是逊毙了的保全措施。没有丝毫创意可言。”我嘟嘟囔囔的爬上这栋欧式建筑的围墙,小心的将一张张夜光招贴画贴在红外线摄像头上,纵身跃下,在草丛里打个滚站起来。藏獒早已随着迷香的飘散哀鸣着倒地。
居然在院子里布下了魔法壁垒和黑魔法防御术,怪不得这么有恃无恐。魔力爆发,变成紫罗兰色之后,我的眼睛就格外敏锐。经过我自己特别训练之后,只要我愿意,视物有如白昼,堪比红外线夜视仪,就连某些魔法的痕迹都看得一清二楚。空气中那么多条条线线——住在这所宅子里的人真知道低调是怎么写的吗?
身体像蒲苇迎风摇摆,又如游鱼巧妙的利用着水流潜行。无声无息的,我一个鹞子翻身,攀上主宅侧翼的平房,压低身体,溜着鱼鳞状排列的瓦片,踩着猫步接近主宅。两个正在巡夜的瘦高男子似乎注意到了什么,军用手电的光冲着我的脸就耀了过来。
“啾~~”
“是只出来觅食的猫头鹰。你太大惊小怪了。”
OK,看来我的口技功夫没搁下。平躺在屋顶上,冲着杉树上的谷仓猫头鹰竖起大拇指,我继续着自己的旅途。三楼的窗台有点高,需要给自己的手装上钢爪。好了。然后顺着墙缝和爬墙虎的藤蔓。顺利!
右手用吸盘贴上玻璃,转过左手上纤细的钻石戒指,一个圆满的圆形。我把手伸进去打开窗销。当然,我没忘记事先给窗户轴上点油,以免在我拉开它的时候发出扰人清梦的嘎吱声。这是一间常年闲置的女用客房,贴满了粉红色的玫瑰墙纸。如果我记得没有错,目标人物是在出门后左转第三间房。
“令人不太愉快的锁门咒。要怎么办才好呢?我可不想使用魔法。”如果温和的工具无能为力,那么就是——拆锁工具。圆球形的黄铜把手、门锁还有螺丝钉无辜的躺在我的身后,这稍微浪费了一点时间。好在不是太多。足够我按时、从容的完成预定计划。
站在出门左转,第三扇房门前,我将右手伸进口袋。圣斯蒂芬森教堂的钟声在午夜准时响起。你看,无论是做黑手党还是杀手,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我都一样准时。
“所以这是我的生日礼物?一条玩偶蛇?”草绿色的玩偶小蛇有着大大的眼睛,正在顽皮的吐着鲜红色的舌头,素白的肚皮上银色的腹鳞纹路清晰可见。
“还有这个。十一岁生日快乐!”喝着安贝尔婆婆送上的黑加仑果汁,我笑着推给托马斯表哥一个精致的玫瑰木木匣,里面的红绸上躺着三把小巧的左轮:美国马格努姆左轮,M36将官□□和鹰爪式。
“弹容五发,并称为世界上最小的左轮,可以很轻易的藏在任何地方。试试看你喜欢哪一种的握把。我帮你调换。”
“……我用不着这个。这是麻瓜的武器。”
“你不是还没有魔杖吗?匣子下面的暗格里还有一把有机塑料匕首,不会被麻瓜安检发现,锋利堪比钢铁,也淬好了蛇毒,日常防身足矣。匕首柄里是对应的简易版抗毒血清贴剂,经皮吸收。我属下实验室的新成果。”我才不管他怎么想,自顾自道,“别以为自己是巫师就了不起。昨晚还不是被我轻松潜入?如果我心怀不轨,又足够豁得出去。只要一个死士,你就不用在这里庆祝自己的生日了。”
“哼,你以为每个人都跟你一样无聊吗?那群无能的蠢货。他们以为你今天早上才会到。”
“这可是个大误会:今早到达的会是艾因和苏比。他们带着普罗旺斯最好的茴香酒、黑松露以及我的行李,安排好就来接我。”愉快的笑着,我拿起托马斯用魔法为我续满的果汁杯,一饮而尽,“真高兴你已经能够如此纯熟的使用魔法。”
“你愿不愿意加入魔法界?”
“你愿不愿意加入黑手党?”
我们两个人同时邀请着对方,然后同时爆发出一阵笑声,我的大笑,托马斯的轻笑。这很好,这才是正常表弟和表哥间的样子。
真正的兄弟。
“对自己的手下好一点。不要动不动就板起一张脸。埃里克外公还真是大胆,竟然容许你自己从巫师界招揽手下。尽管某些确实有点废物点心。”难得有机会吐槽和碎碎念,不利用一下未免太对不起自己了,我吃着点心说。绿茶黄桃软曲奇永远是我的最爱。安贝尔婆婆还记得真是太好了。
“这可不像未来黑手党头目会说的话。”
“那么你想我说什么?不听话就干掉他?嗨,别逗了!干掉不听话的敌人是最方便的手段,干掉不听话的手下是最后的手段。……早安,艾因,苏比。来得好快啊。”我冲着施施然走进大厅的两名直属手下招呼道。托马斯对此并不感到愉快,他敲了敲桌子,一个黑头发的女人立即快步走进来。
“贝拉,你的人都哪里去了?贵客登门,为什么没有人通报?”
“贵客?这!你们是怎么进来的!”贝拉?托马斯的巫师家庭教师?听到这个名字我稍微留意了一下,这是个相貌平平的女巫,头发光滑乌黑,一双黑眼睛炯炯有神。她倒退了一步,立即抽出自己的魔杖对准了艾因和苏比。
“这位小姐似乎不太友好。”没有我的命令,艾因和苏比只是绷紧了身体,手指尖都不动一下,我抿着果汁,似笑非笑,“能否请你收起手中的——嗯,魔杖?大家是朋友,伤到谁都不好。”
“还轮不到你来命令我,先生。”贝拉傲慢的说,“而你们,麻瓜,回答我的问题。”
这种口气令我很不满。不尊重我的手下和不尊重我没有太大区别。我的口气稍稍有点硬了起来。
“通过潜入的方式进入亲人的宅邸是我们习惯的,初次拜访时使用的礼节。可以帮助彼此更好的了解对方的实力。我想我已经按照习惯,提前通知了托马斯表哥,小姐。你和你的同伴在保护自己的主人这方面不及格。昨晚和今早,两次失误。有可能导致两次严重意外的重大失误。如果你硬要继续目无主上,咄咄相逼,我不介意我的手下以相同的礼节加以回报。”
“主人,贝拉并没有——”
“贝拉,我想通过这次事件,我已经充分了解了你的日常工作状态。收起你的魔杖,回去自己反省一下。”托马斯沉下脸,口气严厉,“我不需要你的保护。你要质疑自己的主人吗?!”
“是,主人。”贝拉几乎是含着泪退了下去。我对艾因和苏比简单交代了几句,让他们自行去耳房休息,稍等我片刻。
“贝拉——她不至于和那个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有什么关系吧?”看着女人远去的背影,我还是忍不住问,“如果真的是,那就太可怕了。那个女人是伏地魔最忠诚的部下。你驾驭不了。”
“你这是在说笑话,凯文。”终于打起兴致去看那条玩偶蛇的托马斯随口道,“难道你忘记了?托你那封信的福,埃里克爷爷帮助邓布利多布下完美的陷阱,全歼了包括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和巴蒂·克劳奇在内的十名食死徒。为此特伦斯家族还得到了一枚被秘密颁发的梅林一级爵士勋章。……他们至今都认为那个预知梦是我在身为植物人期间,无意中做的。隆巴顿夫妇每年用猫头鹰给我送生日礼物。大堆品味幼稚的巫师糖果。”说到后几句,托马斯的口吻几乎是嘲讽。
“抱歉,我确实忘记了。”我翻翻白眼。
好吧,必须承认,托马斯表哥早年对我颇有敌意。究其根源,大概,咳,应该是心理学方面的。我五岁落跑去意大利时,魔力已经完全觉醒。而他则等了足足一年,直到七岁魔力觉醒后,才被正式确认为家族继承人。这是我们早年关系不是太好的原因中最重要的一点。
其他分歧就更多了,譬如我们一个太在乎巫师界,一个太不在乎。一个做派强硬,一个几乎可以形容为不靠谱。
好在两年前埃里克外公终于放弃将我绑回伦敦继承家业的计划。我们的关系这才逐渐变好,并开始持续通信。今年是我第一次专程来伦敦为他庆生。巨大的进步。埃米罗达坚持要我和他处好关系。他是你唯一的表亲。母亲大人板着脸这样嘱咐我。你偶尔也得过点正常孩子的生活。
“这世上还没有我驾驭不了的手下。”托马斯的自信近乎偏执。
我高举双手:“你赢了,我认输。管理学是我最差的课程。”
“你就是这样,才会在继承人之争中输给——那个叫做什么马的家伙。”
我心神微动,托马斯怎么可能记不住马切尔的名字?面上却只是笑:“马切尔·泰勒,我尊敬的堂兄。我在信里面跟你提过很多次的!他除开比一般人拽了点,胸怀还是很大的,已经正式邀请我在成年后,出任仅次于他的二号头目。”
“拒绝他。立即。然后加入我。”
“不,这件事我还需要仔细考虑。这可是一生的决定。”我漫不经心的晃着手中的玻璃杯,视线随着果汁旋转,“话说之前那名去巴黎绑架我和母亲大人的巫师呢?”
托马斯双眼微眯,沉吟片刻:“你是说卡兰?哦,他早就因为办事不利,外加玩忽职守被开除了。斯莱特林不需要废物。”
“听上去真有种我翻身了,我是大爷的感觉。”我哈哈一笑,“拜托,不要跟我开这种玩笑。”
“你认为我在撒谎。”
“认为你在跟我开玩笑。卡兰熟知特伦斯家的内情,埃里克外公不会对这样一个人轻易放手。”我上身前倾,将果汁杯轻轻磕在桌子上,唇边带着疏离的,公式化的笑容,“请不要让玩笑变成欺骗,尊敬的表哥。”
“为什么对他这么感兴趣?”出乎意料,托马斯并没有在我施与的压力下屈服,恰恰相反,他的兴致明显提高了。
“感谢。”我和托马斯对视片刻,笑容完全绽开。
“感谢?感谢他的无能?”
“不,感谢他很配合的放过了我们一家三口。”我搔搔脸颊,重新懒洋洋的躺回自己的位置,“他当时并没有被放倒,只是在倾听了我们的对话后,选择保持沉默,是个聪明人。”
“你怎么知道?”
“直觉。”
“只是直觉?”
“只是直觉。”
“你认为自己很了解卡兰?”
“大概不了解。我上次见他是五年前,还是个孩子。不过认真想想——特伦斯家族的专属巫师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被我放倒。所以现在,告诉我答案。”
一段恰如其分的沉默。托马斯结束他对我的考量,选择了跟我一样,懒洋洋的姿态躺倒在椅子里。
“很遗憾,你的直觉是错的。卡兰就是个比哑炮稍强一点的饭桶罢了。我魔力觉醒后不久,他自觉能力不够,主动离职。”
“出乎意料,他去了哪里?”
“存够了钱,退休去对角巷当老板。”
“哦,”我露出完全漫不经心的表情,“他都经营些什么?酒吧?药剂店?二手店?”
“都不是,简直令人羞于提及。”托马斯的脸孔有点扭曲,“麻瓜专卖店。”
“什么?”我不由失笑。
“麻瓜专卖店!巫师的耻辱!”托马斯近乎咆哮的重复道。
“我要向想出这个点子的人举杯致敬!”我大笑举杯,一饮而尽,“干杯!”
“你!”托马斯暴跳如雷,一副要跟我打架的样子。我向前伸出双手,稍稍下按,示意他稍安勿躁。
“这是个好主意。哈,一个斯莱特林的探子,即便被如此明确的放到棋盘上,也不会引起任何人怀疑。”我再次微笑重申,目光陡然一凛,“收起你的面具,我打赌你在充分权衡利弊之后,也是这么认为的。”
“凯文,你的意思是——”托马斯还在装傻。
“我的意思是,这种幼稚的彼此试探到此为止,我来伦敦是为了给你庆生。如果你刚才表现出的种种不成熟就是你的真实水准。那么紧接着,我就要开始怀疑埃里克外公的智商:以他的老谋深算,怎么可能早早选择这样一个人做特伦斯家族的继承人。”
托马斯皱眉:“凯文,我猜想——”
“从我进入这间宅邸后,你从头到脚,没有一丝一毫,不是准备好来欺骗我的。你要我夸奖你已经伪装到了骨髓吗?我们是血脉至亲,为什么不能彼此更加坦诚些?”我呼吸着庭院中馥郁的桂花香,伦敦难得的晴天,天空中几片薄薄的浮云将这个上午装点的闲适惬意。
用来讨论这种话题,真可惜。
“勾心斗角这一类事情,我在泰勒家,早就玩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