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怀着心事，再加上旁边张子谦紧紧挨着她的肩膀，恐怕慕容雨早就被这幅凄厉景象吓得吐出来。
她是想打败太平碑，免得青羿和张子谦受罚，可也没有要狠心到弄死别人的地步。
更何况隐隐对太平碑与正仪的关系有了猜测，她更不可能放任情况恶化下去。天知道太平碑被毁后，正仪的力量会不会受损，万一到时候不够拯救地球，那她就懵逼了。
于是她转头问道：“张子谦，他是不是没救了？”
就在这时，空气中突然传来一个冰冷的男声：「感知到第二任务目标，适用就近攻击原则。」
慕容雨先是松了口大气，然后才觉得不对，正要冲上去帮青羿，却被张子谦按住了。
张子谦用还能动弹的右手环着慕容雨肩膀，想让受伤的她站得舒服一点。他知道慕容雨怕极了血腥场面，因此不希望她再向前半步：“不用担心，现在的它伤不了青羿。”
话虽如此，江涵还是在第一时间发动太极无象，将师侄和地上的白毛男隔开，握着玄冥剑手也紧了紧。
「本体受到攻击，能量不足……」
出人意料的是，在能量不足的提示音中，白毛男居然强撑着身体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跌跌撞撞扑向吓白了脸的青羿，然后被太极八卦弹了出去，伤重的身体溅出漫天血花。
几番挣扎后，白毛男又一次站了起来，竭尽全力冲向青羿。
碰！
再次被太极图弹开的白毛男开始了第三次尝试……
碰！
碰！
碰！
脸庞摔得血肉模糊，狰狞的伤口黏满沙石，大量失血令每一寸肌肉都在颤抖，银灰色的眼眸已经开始涣散……
但他再次从地上爬了起来，摇摇晃晃挪向青羿，蹒跚得连一个孩童都可以轻易将他绊倒。
面对如此虚弱的敌人，青羿却失去了反抗的勇气。他面无人色地跌坐在地，眼睁睁看着白发男子一次又一次地尝试，一次又一次地失败。
「能量不足……我的使命是……千年荣耀……天下太平……」
「……伤人性命者……死罪……」
化身已经虚弱到连站起来的力量都没有了，只能用仅存的左手费力地爬行，白玉般的指甲支离破碎。
在他身后，是血肉脏器混合着砂石泥土，留下的一片蜿蜒红色。
张子谦蒙住慕容雨的眼睛，低声道：“前辈，给他个痛快吧。”
“啊……”江涵半晌才反应过来，然后是提剑的风声。
“等、等一下！”慕容雨一把拉开张子谦的手掌，冲上去挡在白毛男面前。
冰冷的剑尖在距离她额头半毫米处紧急刹车，包裹剑身的真气掠过肌肤，令她隐隐刺痛。
“慕容！”张子谦发射暗器隔开玄冥剑，气急败坏道，“你做什么？”
慕容雨没空理会他的恼怒，对现在的她来说，没有什么事情比救下太平碑更重要了。
她直勾勾盯住江涵手里的长剑，大声阻止道：“你不能杀他！”
江涵保持着半路刹车的举剑姿势，皱眉不语。
“就算前辈不动手，他也撑不了多久的。”张子谦皱着眉头过来拉慕容雨，却被一把甩开。
慕容雨在心中暗骂自己真是圣母婊，但她脑补了神器与正仪的关系，又听了江涵一番替太平碑开脱的话，颇有些触动，心里已经不愿将化身置于死地。
虽说破坏甚至毁灭太平碑这种听起来就很邪恶的事情一定能让恶行值猛增，可是……万一太平碑与正仪之间的确存在她所猜测的联系，那么江涵这一剑下去，夺走的可能不止是白毛男的性命，全地球60亿人都得给他陪葬！
太平碑也许被毁了，但只要化身还在，说不定就有重生逆袭的一天。
想到这里，慕容雨决定先说服眼前三个家伙，务必要让他们刀下留人：“既然江前辈之前说太平碑没有错，错的是那些利用规则的坏人，为什么还要杀他？无论如何他也守护了太平城百姓这么多年，不用赶尽杀绝吧？”
“你懂什么！”张子谦第一次对她动了怒，紧绷的脸色阴沉得可怕，“难道你忘了它之前是怎么对付我们的？”
“可是，现在前辈已经练成了太虚剑意，应该不怕他了不是吗？以前也有凝器境高手在太平天罚下脱身的例外。”慕容雨为了拯救地球简直是绞尽脑汁，“而且你也说过，太平碑本体的损毁会影响天罚力量，现在都不知道太平碑碎成怎样了，就算他要惩罚青羿，也没那个能力啊。”
这一点，从地上的白毛男已经无法动弹就能看出来。
“那么穷途呢？这个墓场里的冤魂，还有张家几代人的牺牲都白费了吗？”张子谦的脸全黑了，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
他再怎么痛恨当年父亲为了大义放弃救他们母子，也晓得整个家族为今日一事付出了多少鲜血。身为张家之后，怎么可能眼睁睁让慕容雨救下太平碑。
无奈慕容雨今天注定要和他作对到底，她咬着下唇挡在化身面前，不让张子谦再靠近一步。
张子谦的眼中酝酿着风暴，像是两个幽深的黑洞，要把眼前人活活吞噬。
慕容雨从没有见他露出如此可怕的表情，张子谦平时虽然任打任骂，可生起气来，还是很吓人的。
但她今日不能让步，就算只是1%的可能，她也不能用一整个世界去做赌注。
“他现在都已经这样了，就放他一马吧？要不先让他多活两天，不、就多活一天，若是还对青羿有威胁，到时候再杀也不迟啊。”
张子谦几乎想要扑上去砸开她脑袋，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过去他一直很欣赏慕容雨的纯善性情，现在却恨不得她是个六亲不认的王八蛋才好。
慕容雨的话令江涵有些意动。道士出身的他，本就不是嗜杀的性格，再加上那声九龙玄火炮响之后，他能感觉出太平碑化身的力量十不存一，根本构不成威胁。
旁边青羿那小子也一脸不忍地盯着玄冥剑，活像是他要谋害忠良一样。
江涵心里生出几分欣慰，派中弟子刚直正气，实乃武当大幸。
“也罢。”江涵想了想，终于收剑入鞘。
“大道无情，生养天地。当年初唐圣师立碑于此，必不希望这样的结局。”
青羿暗暗松了口气，然后手忙脚乱地从行囊里掏出一个瓶子：“师叔，我这里还有一些金创药。”
“太平碑并非人类之身，普通药物可能没有效果。”江涵轻轻一按就制住了白发男的挣扎，右手贴上他的伤处，“我先用真气护住他心肺，再试试太虚心法上的气疗。”
眼见自己成功阻止了江涵，慕容雨这才放下心来。
“我去找药箱。”她记得在药箱里还有很多好东东，救了青羿一命的就是那些药物，否则以他的伤势，哪能在短短几天后的现在就活蹦乱跳啊？
就在慕容雨转身的那一刻，五道气流飙过身侧。
几乎是同一时间，背后传来叮叮当当的脆响。
慕容雨愕然回头，只看到青羿被张子谦掠走的虚影，百米外传来砰的巨响，少年道士霎时间被砸入墓园旁边的树丛，生死不知！
“青羿！”挡下全部麻醉冰针的江涵凌空一踏冲了过去，却同返身回来的张子谦擦肩而过。
调虎离山！
仿佛瞬间移动般，张子谦飒然出现在无人保护的白毛男身侧，五指为刃向下一挥。
那五指上蕴含的力道，足以将白毛男脑袋碾得粉碎！
“张子谦！”慕容雨心神俱裂，飞起一脚朝他手腕踢去！
在她全力阻止下，指刃的轨迹微微一偏，还是划断了白毛男的半边脖颈，刹那间血雾蓬勃！
重重跌落在地的张子谦擦掉嘴角血污，他正要有所动作，却被慕容雨一拳揍入地面！
“你——”张子谦愤然抬头，却在看清面前人的脸色后愣住了。
慕容雨知道自己几乎要将牙根咬碎的表情很丑陋，可是现在的她完全无法控制住燎原怒火！
差一点，差一点她就能保下太平碑化身……
四年来的辛苦忍耐，就算再怎么怕血，就算再怎么怕疼，就算再怎么怕死，她也依旧坚持了下来。
而就在今晚，与正仪息息相关的太平碑毁于九龙玄火炮之下，就连化身也被张子谦杀死。
他知不知道——那轻轻一挥，很可能已经斩断了她回家的路？
数年来积累的压力，永远见不到亲人的绝望，瞬间像一座大山砸向慕容雨，令她失去了理智。
无法抑制的酸涩涌出眼眶，慕容雨冲动得想要将凶手轰成碎片，却在出手的瞬间，看到了那双带着伤痛的眼眸。
昔日相处的点滴涌上心头，张子谦虽然总是取笑打闹于她，却一路相伴，陪她走过风风雨雨。
她果然，只是个没出息的圣母婊啊！
饱含杀气的拳头终于还是偏离了轨道，在张子谦脸侧轰出一个大坑。
“滚！”
慕容雨用尽了浑身力气，恶狠狠喊出这个字。
心好痛，痛得快要不能呼吸了。
“你快滚！否则我杀了你！”她泪流满面，指着墓园外，吐出的每个字都像在剐着自己的肉，“以后，再也不要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