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风——”
看见司徒风倒在唐昊刀下,南小翠心神俱裂,忍不住惊叫出声。
前面“司徒”两字,还是五岁女童的稚嫩嗓音,喊到“风”的时候,忽然变为成年女子的声音!原本只有半人高的小童,转眼间化成一名十八、九岁的妙龄少女,长袖招展,裙摆飞扬,像一团红云席卷而来。
唐昊从未如此吃惊过!
他僵在原地,目光追随着那抹耀眼的红,任由慕容雨将司徒风从身边抢走,抱到屋檐底下。
“司徒风,你怎么样了?快醒醒啊!”
慕容雨素来肆意张扬的声音带着哭腔,她努力按住司徒风胸口,却无法令伤口停止涌出血液。
都是她的错,是她害了司徒风!若非她多管闲事,不让司徒风杀人,唐昊又怎么会如此轻易得手。
看见眼前一幕,唐昊整个人沉浸在震惊当中,久久无法回神。
天下通缉犯多如牛毛,他唯独对天邢四煞中的慕容雨和张子谦特别感兴趣,追捕多年仍不放弃,其实是有原因的。
和寻常人不同,唐昊一出生便开了灵智。在他眼中,世界是如此简单,不管人还是事,似乎没有他看不透、想不明白的。因此无论尝试什么,他都会很快失去兴趣。
五岁那年,有佛门隐士断言:“此子生而知之,一念或可成佛,一念也能成魔。”
父亲担心他走上极端,听从隐士建议将唐昊送入庙中抚养。等他长成归来,又把他安排进神捕司,就是抱着多年积压的疑难案件能够激起他的兴趣,让他有事可做,不至于乱来。
父亲的做法奏效了。有了神捕司这个新玩具,他过了两三年安分日子,只是很快,解决十几个积年要案的他,又开始觉得无聊了。
就在这个时候,唐昊开始接手天邢四煞的案件。
第一次同慕容雨、张子谦交锋,他设下完美的陷阱,将身中奇毒的两人困在密室之中。
为了确保他们没有还手之力,他亲自带人在外面整整守了七日,然后才打开密室唯一的出入口,结果发现里面空空如也,慕容雨,张子谦,连同他们盗取的宝物,甚至密室里原有的摆设,全部消失得一干二净。
唐昊再三检查,确定这个事先准备好的密室并没有第二处出口。
被关在里面的两个人就像空气一样,凭空消失不见了!
这怎么可能呢?
有生以来,他头一回遇到无法解开的谜题。
从那以后,唐昊开始疯狂追逐血雨慕容和锦衣夜行的脚步。然而,无论他的计谋如何天衣无缝,设下的陷阱如何九死无生,这两人就像抓不住的迷烟,碰不着的影子,明明已经落进了圈套,却总能在最后一刻令他功亏一篑。
张子谦有些小聪明,武艺却很一般,慕容雨则是彻头彻尾的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可就是这样两个平时他根本看不上眼的罪人,每次都能大出他的意料,令唐昊尝到从未有过的挫败感觉。
越是追逐,他脑中谜团反而越多。
发现两人踪迹的惊喜,布置圈套的苦思冥想,看见他们落入陷阱的得意,抓捕行动失败的气馁,以及猜不透他们如何脱困的疑惑,种种情绪交织翻滚,令他古井般少有波澜的内心激荡不已。
三年的追捕中,唐昊总结出慕容雨和张子谦身上几个重要疑点,其中之一,就是慕容雨的易容术。
有好几次,他带人将慕容雨的藏身处围堵得水泄不通,然后派人细细搜索,却总是无法找到她的踪迹。
即便他将所有身材接近的人不论男女全部扣下,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慕容雨出现在其他地方的消息传来。因此,他推测慕容雨有一手极其高超的易容术,甚至能够改变体型。
只是唐昊万万没想到,慕容雨倚仗的根本不是什么易容术,而是超乎人们想象的变化之术!
她居然能从一个五岁幼童直接幻化为成年女子!就连原本穿在身上的衣物,也在瞬间变成血雨慕容那身艳丽的红裙!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呢?
天底下没有任何一种武功,能够无中生有,实现如此诡异的变身!
可它偏偏在自己眼前发生了!
唐昊心脏怦怦乱跳,脑海又浮起另外一个猜测,一个他想了很久,都没有想明白的猜测。
他按捺住激动,装出和往常一样的冷漠表情,慢慢走到慕容雨身前。
“今日之行,真是惊喜不断啊。”他这样说道,“没想到,除了司徒风和张子谦,你也住在南谷雨家,而且是以五岁女童的身份。我很好奇,天邢四煞中的最后一位,西门泠是否也是这里的常客。”
慕容雨心中又悔又恨,根本没在意自己暴露了身份,也不想解答唐昊的疑惑。
看到她表情毫无变化,唐昊马上知道,西门泠应当与他们不在一处。
也罢,反正他对西门泠的兴趣不大。
“有一件事情,我很想弄明白。”
唐昊低头盯紧慕容雨的脸。
“我一直非常好奇,四年来,你与张子谦作案百起,却不曾伤及一条人命,甚至连误杀都没有。”
唐昊看向慕容雨的眼睛,不想错过她任何一点表情变化:“神捕司惩恶榜上排行前十的罪人,几乎各个杀人如麻。只有你们两人不一样。”
“从你们处置赃物的情况看来,似乎也不是为财作恶。”
“我只想知道,没有一颗杀人的心,又并不为财谋事的你们,为何会选择四处作恶?仅仅是因为好玩吗?不,我见过很多这样的罪人,你的眼神跟他们不一样。而且,他们也不忌讳杀人。”
“告诉我,你们这样做的理由。”
慕容雨气红了眼眶:“我们杀不杀人,跟你有什么关系?难道不杀人你就会大发慈悲放过我们吗?”
一低头,又看见司徒风被鲜血浸透的长衫,她恨得口不择言:“如果司徒风死了,今天我就要大开杀戒,让你给他陪葬!”
唐昊是何等的心智,听了这番话,立刻明白他的推测无误,这个慕容雨,不但不愿意杀人,甚至不忍心看到有人死在面前。
这让他更加好奇,慕容雨做坏事的理由了。
不过现在并非刨根究底的时候,他需要验证另外一个更加重要的猜测。
想到也许很快就能解开困扰自己多年的难题,唐昊紧握刀柄的手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他像一条魅惑人心的毒蛇,轻轻地,用充满蛊惑意味的声音提醒:“司徒风心口受创,这种出血量,他只有死路一条。”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慕容雨的神色。
果然,那张脸上出现的并不是愤怒或者悲伤,而是皱紧眉头不知道如何抉择的挣扎表情。
他知道自己赌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