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是真田,这张是龙马,嗯,还有涟和源啊……
小昔靠在沙发上一张一张翻看着那些不算很清晰地照片,波澜不惊却又饶有兴趣的根据周围的环境判断这是什么时候被拍到的。看这样的水平似乎是在较远的距离拍出来的,难怪自己没察觉过啊。
小昔有点闷闷地想,抽了张照片转头对迹部道:“哪,景吾。”
迹部转眸,视线定在照片上,微微蹙起了眉:“真田么?”
小昔点了点头:“不过这应该是都大赛之前我和雪一起偶遇真田的时候。”小昔一指旁边隐约露出来的一点蓝色边角:“那日雪穿的便是这个颜色的衣服。”
迹部盯着照片的某一点凝神思虑了片刻后看向小昔正色道:“也就是说这个幕后人对你的监视是从一早就开始的。”
小昔淡然一笑,不屑中透出微微的苦涩:“大概吧。”
那时她与迹部尚是同学同事关系,就算怎么防也不用把她算进去,监视的如此彻底。只能说对她的跟踪与监视是早就开始的,现在只不过是顺便挑出几张“有用”的照片来作数而已。
这样来考虑的话幕后之人是谁虽然还无法确认,但嫌疑最大的也就只有那个人了吧。果然是悠闲日子过得太久,感官已经迟钝到被人暗中跟梢这么久都没发现了么?小昔有些泄气和低落,还说什么要帮哥哥的忙,结果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搞不好还要哥哥担心回护。
连城昔,你真是没用啊!
迹部敏锐的察觉到小昔身上散发出的失落压抑的气息,眼中透出深深地温柔怜惜,伸手将她搂进怀里,什么也不说,只是一下又一下的顺着她垂在身后的长发,轻柔的,平缓的,安抚的,我在这里,你不是一个人,我会陪着你。
小昔静静的趴在迹部的怀里,贪恋着他的温暖,沉溺于他的宠爱,这样有人就站在身后随时都可以依靠取暖的感觉真的很安心幸福啊。
于是心里所有的郁郁,不满,愤然与自怨也慢慢的平息了,是她一直以来都太过天真了,懒得去想懒得去管,只想过自己的日子,时间久了也就以为那些背后的黑暗阴森就都不存在了。虽然那样的日子比较简单也比较快乐,但如今既然都已被人欺上门来也就不能再这么悠闲无争下去了。
小昔向来是果断之人,如今想明白了也就迅速将那些负面情绪通通丢开,逝者已矣,还是打算以后比较实际。
迹部感觉怀里的人渐渐舒缓了神经,头在他颈边蹭了蹭,轻微的呼吸伏在耳边带起微弱的酥痒与温热,淡淡的声音吹入耳中:“呐,景吾。”
“嗯?”迹部继续顺着她滑顺的长发,淡淡的应。
“我讲个故事给你听好不好?”
“好。”
“从前有一个世家子弟,是家中的独子,人温和有礼也很有才干,父亲自然是想把家业传给他。但他自己却对家族事业没什么兴趣,而且觉得冷静睿智的姐姐比自己更适合家主的位置。而且,他后来遇到了自己深爱却又为家族不容的女子,在实在找不到两全方法的情况下他最终下定决心带着妻子离开家族,隐身在别处。”
小昔平静的叙述着,语调缓和,声音清朗明澈。
“其后的十几年都过的很平静也很幸福,他与妻子安稳的工作、生活,还有了两个乖巧聪慧的孩子。他很满足,也很珍惜,认为这是上天给他的最好的恩赐。
可是,当他以为自己的一生就将这么度过时,命运却带来了最可怕地恶作剧。在他的长子刚刚过完十四岁生日时他被诊断出身患绝症。”
迹部感觉到小昔的声音渐渐低哑,带着压抑在喉咙深处的苦涩悲伤,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给予无声的安抚。
小昔微微地露出了一丝苦笑,接着说道:“那一年是最灰暗又苦痛的一年,全家人想尽了办法,试过所有可能的治疗却仍然战胜不了强大的疾病。在实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他们想起了十几年没有走动过的本家,无论是作为最后的寄托还是出于……必要都应该通知他们。可是想尽办法的联系却一次次落空,丝毫没有得到回应。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最爱的人的生命一天天枯萎,然后凋零。”
肩膀上渐渐扩撒的微凉湿润的感觉让迹部的心里蓦然一紧,紧了紧拥抱着小昔的手臂,将她更紧密地包裹在自己的怀里。
“可是,一直没有回应的本家却在葬礼举行后他们准备将父亲的遗骨送回本家时暗地里出现了。”小昔冷笑,沙哑低沉的嗓音里带着森冷的嘲讽和寒意:“多可笑,原本求助的信件非但没能救命还成了一道催命符。”
“这些事也是他们事后才知道的。原来他们发到本家的信并没有到达家主的手里,而是被人从中截了下来,而那个人就是他最为敬爱的姐姐。”小昔牙齿紧咬,水雾氤氲的漆黑眼眸中风云涌动带起黑色的惊涛骇浪,那样深的痛与恨:“因为不想他回到本家,害怕失去自己手中的权利与财势所以便将所有的音信扣下,销毁,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任由自己的弟弟克死异乡,却可以继续安然度日。然后,当她得知拥有继承人资格的弟弟的长子要回到本家时便封锁了一切消息,私下买通了□□组织,想要他们永远也无法出现在家主面前。”
小昔不可抑制地想起了那年她一时不察被人偷袭虽奋力死拼却还是被困于地下室中,黑暗里带着腐朽的霉味,窒息般的恐慌和惊惧,疯狂的敲砸着冰冷的铁门,这些人是谁?他们说的是日语,难道是那边的人,可是为什么要攻击她?是针对她还是……?妈妈和哥哥会不会有危险?种种的猜疑顾虑担心惊恐一层层漫上来,空气里带着死寂的冰冷和绝望渐渐将她缠绕,包裹,收缩,直至没顶。那一刻的感觉是那么无助而又恐惧,害怕来不及,害怕再失去,害怕自己终将什么也没有,只剩下这死寂与虚无。
无边的恐惧将脑海刷成一片空白,只剩下最强烈的执念渐渐演化为疯狂!放我出去!让我出去!我要出去!
那样激烈的冲动与癫狂直到师父与哥哥破门而入才停止,而那时她的双手已经由于捶砸敲撞而伤痕累累了。
后来回到日本经过调查才知道,当初她并不是要杀掉他们,以连城洛的权势还没有那个能力让身处异国的三个人消失的无影无踪。她是想将他们偷引渡到南非然后派人看守使他们终身被困于此,无法返回日本。
小昔曾无数次庆幸,幸好她还有所顾忌,否则若想直接解决他们,以当时的他们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毕竟和费力气还要隐蔽地抓住他们相比这只是需要一颗子弹就可以解决的事情。如果,如果是那样的话……
迹部抱着开始微微颤抖的小昔眼中怜惜与愤怒之色愈重,却夹杂着叹息、了然与无奈,这样的故事在豪门世家中并不算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并不是人人都拥有傲人的自制力与视钱财如粪土的高超,庞大的财富,权势以及站在高处的虚荣与光耀很多时候都可以成为巨大诱惑力使人放弃亲情、爱情、自尊与人性。不择手段,不惜代价,只为保有手中攥有的财势。
可是,对于被伤害的人而言这样的代价却是他们所不能也不愿承受的。可是,有些人和物,失去了就是失去了,再也没有办法挽回。于是便成了伤,淤积在心,横亘一世,结了痂也不过是粉饰太平,一旦触碰便是撕心裂肺的痛,仿佛有一只手正在拉着凸显在外的疤痕狠狠地撕开,血肉模糊一片凄惨,然后在最为脆弱没有防备的地方一阵翻搅,撕筋扯肉横冲直撞。痛得人要把身子紧紧缩起,大口地呼吸压抑住心脏的跳动才可以忍耐下去,等待这段疼痛过去再次将伤口掩起,继续安然度日,嬉笑无忧,将所有疼痛悲伤深藏眼底,独自品尝。
小昔强力平复了心底的情绪继续开口道:“后来他们逃出来后认为与其躲避还不如直面迎击,而如果想要反抗报复的话最首要前提是需要有能够这样做的能力。所以他们回到了本家,拿回了继承人的位置。”
迹部知道这其中的艰难并不会像小昔说的如此轻描淡写,一个无权无势的女子与两个只有十几岁的孩子是怎样躲避种种的追杀阻挠,提心吊胆却还要强装欢笑。然后还要接受家族中的明争暗斗嫉妒猜疑,可是她却什么也不说,只这样淡淡一语带过,仿佛那些都不值一提不过是些小事。
迹部轻轻吻着颈侧柔软的长发,心里酸酸软软的疼痛越发深刻,那样的心疼痛惜,只恨不得将她受过的苦都揽在自己身上,想要替她承担所有的苦痛悲伤,不愿她有一丁点的损伤难过悲哀痛苦。只想将她轻轻捧在手心,牢牢地锁在怀中,免她惊,免她俱,免她伤心难过,流离失所。
从今后,有我来守护你,绝不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