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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烨已经没有真正的亲人和朋友在这个世界上,她与这个世界因果最薄,是最容易就切断的一段记忆。

宋丽书就麻烦一些,宋西文,许言武,谢冼还在,光是花山就有不少人认识她,宋家也在。这算的上有些麻烦的。

但比起陆颖这一世的来说,前两世留在这个世界的因果已经很少很少了。

一般来说,就算什么都不做,随着时间慢慢流逝,多前两世记忆的陆颖也能逐渐恢复平常,

只是这里有个例外。

赵谪阳。

这个牵绊了赵烨,宋丽书,陆颖三世最浓烈的爱与恨的男人,还在。

赵烨的怀憾而死,宋丽书的含怨而亡,陆颖的呕心沥血,千里求归,无不与这个男人息息相关。

人最怕的是有执念,一念所至,万般皆不同。继承了两世记忆的陆颖自同时继承两世所带来的执念。赵烨三十年遗憾,宋丽书一生恨事,在融合的那一刻如同狂风巨浪般涌进着陆颖的脑海,好像惊涛拍岸一样,冲刷着她的理智,让毫无防备的自我意识被彻底压倒。

那一刻,痛苦,愤怒,凄凉,怨恨……各种强烈地几乎可以让人精神崩溃的情绪占满了陆颖的心头。魂魄融合,记忆不能摒除,这些情绪自然也不能摒除,陆颖那一瞬间已经迷失了自己。

茫茫然睁眼,第一眼看见的,便是这个男人。

似乎皮囊有些不同了,可这个男人一定他。

他做出这样一副引颈待戮的姿态到底算什么,莫非那么多年的枯守苦候就要一笔勾销了吗?她还没有决定要不要原谅她呢!如果她轻易的原谅了他,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反正总是会原谅他,只怕将来更要肆无忌惮的想走就走,想抛就抛!她的心也是肉长的,经不起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践踏!

……

不用摆出那种你已经知道错了,你已经后悔了的表情,就算你在我面前流血……也不关我的事!你早就把我遗弃在这个世界了不是吗,所以,你的后悔和难过和我有一个铜板的关系吗,我凭什么要在意你的感受?

……

就算……血流得好像太多了一点,她也没有一定要与原谅他的理由吧。而且,就算要她原谅,他还没有说清楚怎么赔给她呢?一句“我爱你”是不能当饭吃的,她可从来就不是那种不爱计较的人。该清算的,该偿还的,一笔笔都要清清楚楚,实实在在的还回来。

……

而且,就算要死,你也该先把要还我的东西还我才行。所以,在你还没有还清之前,我才不会让你就这样简单从我眼前又逃走了!

有没有一样东西,让人喜欢的宁愿一再的上当受骗也要再试一次。

有没有一个人,让人痴迷的不愿去想未来是否会被再次辜负,但至少要保住眼前的一刻。

这是最后一世了,她与他的最后一世。下一世,她投胎,他轮回,两个人还有会有再见的机会吗?天下弓也已经被毁了,再没有什么能够为两个人引路。下一世就算两人擦肩而过,还会不会有一个人会回头,认出对方是自己前世的爱人。

下一世,再没有一个人,穿过了时间,穿越了空间,放弃了一切过往和繁华,只为追随自己而来。

既然如此,她原谅他,也无不可。

因为这原谅,也只有这最后一次了。

所以,众目睽睽中,她抱起了他,看他安详的晕在自己身上。

阳光落在他的身上,发更乌,血更艳。

赵烨,宋丽书,都是她,也都不是她。

但是,是她也好,不是她也好,她所要做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变化。谪阳曾经说过,决定一个人未来的,不是她是什么人,而是她选择成为什么人。

是以,齐国太女殿下也好,花山书院山长也好,正是因为她选择,所以她成为,而并非倒过来,让后者来决定前者。

她从赵烨与宋丽书的记忆和情感的冲击中解脱时所用的时间,比众人以为的都要少。头一个看出来的是王恕,所以没有太多废话,司徒端敏就打发了她。接下来应对宋西文三人,倒是让她差点又陷进宋丽书的漩涡里去了才让她们死心。

还好普智已经离世了,不然只怕赵烨的那一份要费些功夫才能摆脱。

至于现在,司徒端敏要做的,是去找女儿和宁。

“爹爹今天醒了一次,可愿意和娘一起去看看。”司徒端敏蹲在女儿面前,柔声道。

小和宁低头道:“娘……不是不愿意让我见爹吗?还是,”她抬起头,眼睛里闪着泪光和委屈,“娘不想见到我。”

果然不愧是她的女儿,小小年纪就敏锐至此。只是慧极必伤,她倒并不希望女儿心思太过细腻,至少不要这么小的时候心思过分深沉。

司徒端敏心口微痛,将小和宁轻轻搂进怀里,揉着她软软的发:“是娘不对。娘这几日心里乱得很,不知道怎么面对你爹和你,娘不是故意不见你。娘心里也想得很,只是实在——娘也不知道怎么说好。”

小和宁过了一会,才问:“我问过许多人那天的情形,可是她们都不愿意跟我说。娘,爹爹是怎么受伤的,我听说爹爹上山的时候还是好好的?”

司徒端敏摸摸小和宁的头:“事情有些复杂,娘不能完全告诉你。恩,简单的来说,就是娘很久以前不小心中了一种咒,可能会活不长,你爹知道后找到一个救娘的办法,只是这办法很凶险,所以你爹才会受伤。”

小和宁还是有些疑惑。

司徒端敏忙转移话题道:“有些事情,可能需要你再长大一点才能明白。也许到时候不需要娘解释,你就懂了。但是现在爹爹肯定很想见见和宁,和宁要不要和娘一起去看爹爹?

小和宁大概也知道自己想不明白,点点头。

司徒端敏欣喜的一把抱起女儿,走出去。

小和宁突然道:“等等,还有一件事情,那天娘带回来的一对姐弟,娘还记得吗?”

司徒端敏诧异道:“恩,她们怎么了?”

小和宁道:“那个男孩这几日好像害怕的很厉害,他姐姐来求我允许她们出房走动。娘,可以吗?”

司徒端敏目光微闪:“这事你拿主意就好了,只别让她们离开,也不要让她们出事就可以。”至于那对姐弟要是想再小和宁身上打主意的话,也要看她安排在小和宁身边的叶子答应不答应。

谪阳再醒过来的时候,就是第二天了。

睁开眼,发现孩子老婆都在身边,感觉真是暖融融。

一家三口围着吃了早饭。谪阳只是一碗没有一点油的鱼汤煮白粥,小和宁吃了两个肉包子,一块红豆酥油卷,一小碗鸡蛋面,看得司徒端敏担心会不会撑着她那小小的胃。和宁吃完后,谪阳的一碗鱼粥也才在司徒端敏的帮助下喝完。

“你也快吃吧,都快冷了。”谪阳说。

小和宁拿了一个包子递过来,司徒端敏接过去,也盛了一碗鱼粥,正要喝,却见谪阳身子陷进两只鼓囊囊的大枕头里,脑袋缩着在领子里,拿眼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她捏着咬了一口的包子,笑了:“这么想吃?”

谪阳莞尔:“我就是想看看你。”

眼一勾,眉一挑,桃花朵朵开。

司徒端敏咳了一声,耳根微红,看了一眼小和宁:“孩子还在呢。”

谪阳一点都不害臊,斜眼瞟了一眼小和宁。小和宁表现的不知道像是太见过世面还是完全没见过世面的,一点也没有觉得爹娘当着她的面卿卿我我有什么不对,一派淡定从容,只是眼神透着些许好奇。

司徒端敏见女儿也没反应,无奈地看了谪阳一眼,继续低头啃包子,不管谪阳再怎么做怪,也不肯在女儿面前表现出心猿意马的样子。

第一次全家出席的早餐安安静静的结束了。

小和宁回自己书房去背书。

司徒端敏等阿雅给谪阳换了药后,便靠着他坐了下来。

“你什么时候去京城?”谪阳轻声问。

司徒端敏没想到谪阳开口第一句就问这个,沉默着没有回答。她知道谪阳不想她去。

谪阳那会不明白她心里想什么:“早晚的事,你不说难道我就当不知道吗?”

司徒端敏道:“等你伤好了以后再说。”

谪阳弯弯嘴角:“伤筋动骨一百天,你不怕等你回齐国后,位子上坐着别人了。”

司徒端敏瞧了他一眼:“有本事她们尽可以试试,大不了我不回去了。看到时候是谁着急。反正如今我也不怕别人说我吃软饭。”

谪阳侧过头,看看她的脸:“你倒光棍?”

司徒端敏佯装可怜,眨巴着眼看着他:“你不许?”

谪阳不说话,只把如凝秋水的眸子从眼底向上划了一个无限风情的勾挑向她,粉色的唇不露齿地笑着,那充满春天气息的的花儿朵儿,就粘在他的睫毛上颤啊颤,摇啊摇。

司徒端敏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一下心跳过速。

谪阳偏还去抠她的手心。

司徒端敏连忙一把按住他乱动的手,不让他继续挑拨:“……求你了。你现在这身子,我能干嘛?我在外面熬了八年,没想到回来见了你还得……忍着。你还挑拨?!”

谪阳哼了一声:“怪得谁了?你自己没出息,难道还算我的。我可听说那陆家大公子还有名伎江南都对你钟情的很。”

司徒端敏无奈地摆摆头:“你装什么吃醋。我回来前,陆勋已经上表乞骸骨,我也准了。陆双跟着一家人离开都城回老家去了,我以后根本连见都不会见他。至于江南,我倒是忘记和你说,他可是你认识的人。”

谪阳愣了下:“我认识的?”

“清扬你还记得吗?”司徒端敏轻笑着,“你曾经的贴身侍子,阿雅来之前,伺候你的就是他。”

谪阳神色变得有些复杂:“他——怎么没跟着你一起回来?”

“我出发的时候,他倒是送了一程,后来就离开了,说打算以后四处漂流,看看风景民生,不辜负人间奇秀。”司徒端敏说起来仿佛有些羡慕,“游川要是活着,倒能与他谈的来。”

谪阳望了她一眼:“他没和你说什么?“

“说什么?”司徒端敏奇怪的问。

“他一个男子,虽然武功不错,但独身飘零,到底还是艰难。寻常男子怕是不会这样。”谪阳低下头,“他没说原因吗?”

“你也说清扬不是寻常男子了,何必用寻常眼光看他?”司徒端敏握起他的手,“你何必支支吾吾,当年年少我不知事,难道如今还看不出来。你当初那般抉择,对他对你都是好事。清扬临走时我曾赠他金银,嘱咐他有困难的时候来找你我,他也毫不客气的应下了。我看她眉宇中并无抑郁之色,想来策马江湖,逍遥度日的生活他过得并不勉强。既然是他自己的选择,你又何必为他担忧?”

“那你呢,没有觉得遗憾吗?”谪阳当日见风清扬当机立断,决意离开,便已觉得自己恐怕是不经意中培养出一个奇男子来。但多半还是觉得风清扬在外面玩累了,依旧会找个女子嫁了,过安稳的日子。如今瞧来,他却是错看了他。

“本来就不是我的,何必遗憾?”司徒端敏低头笑道:“难道非要折遍百花才能是风流吗?”

谪阳瞪了他一眼:“你就偷着得瑟吧。”

两人对望着笑了一回,司徒端敏正了正声色:“有一件事情,我想同你说。”

“说吧,我听着。”

“我这次回来,一则是为见你,见和宁,全家团圆。二则要去京城见老师。三则有一件重要的事要求老师。”司徒端敏道,“我想让老师立和宁为储。”

谪阳敛了笑,沉默了一会:“你到底怎么打算的,全说了吧。我想这不是你最终的目的。”

司徒端敏握紧手中的那只手:“我想过很久了,我只有一条路可以走。我的身世自是不用说,还有你与和宁——从个人角度来看,你是我的夫郎,和宁是我的孩子。从国家角度来看,我是齐国太女,你是燕国郡卿。若是我就这样带你和和宁离开燕国去了齐国,老师怎么办?她先是辛苦培养我,后来又一心指望和宁,弄得现在连一个自己的子嗣都没有,难道真要给康王那个白眼狼?再则你与我回了齐国,你是不是过得惯那边的日子,而那边的生活能不能让你真的感觉如同就在燕国一样自由自在,都很难说。所以,我想要——燕齐统一。”

她抬头望着并没有流露惊色的谪阳,坦然道:“只有这样,才能一次解决所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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