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颖此刻只觉得一股灼人心肺的怒火胸膛升起,滚烫的血,袭遍全身。此刻她真的觉得,想要在这种愤怒的状态下控制自己,是多么困难。
此刻抓住宝屏的女子和她身后几人目光无不不怀好意的在她们六人身上打转,尤其是侯盈与沈菊衣着华丽,望之便知道是富贵家庭出身的小姐。
吴姨看着宝屏哭喊,心疼得不得了:“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家伙,放下宝屏!!”
说着就要挣脱陆颖的手,去抢自己的儿子。
那家伙邪邪的一笑:“放了他可以,不过把银子都交出来。否则,你这儿子长得还不错,如果买到秦楼楚馆里,多少能够换几两银子吧。”
吴姨顿时红了眼,眼球暴突:“你们这些恬不知耻的家伙,当初你们来花山镇饿得半死不活,是谁给你们米粮,让你们活下来。你们不感情也就罢了,竟然还想害宝屏。你们这些禽兽!”
拼命的想挣脱陆颖的束缚。
这就是乱世的悲哀。
是好人的悲哀,是英雄的悲哀。
什么样的世道,会让英雄流血又流泪。
陆颖强拉着吴姨交到身后许璞和谢岚手中,目光移到为首女子的身上宝屏挣扎时踢上去的脚印,眼神有了些变化,然后轻声道:“吴姨,交给我。”
转头盯着对方,沉声道:“抢人,揍她们。”
她的声音才出,侯盈、窦自华、沈菊三人就已经如同离弦之箭飞了出去。
侯盈功夫最好,只两回合就安然抢下宝屏,退了回来,交给焦躁的吴姨。然后又飞回已经乱战一团的人群中。
那些普通的平民只是一身蛮力,根本不是沈菊、窦自华的对手,更不是侯盈这样时代将门出身的天之骄子的对手。
虽然对方有六个人,却很快被打得嗷嗷惨叫,却还硬撑着不肯求饶,嘴里发着狠:“你、你们敢这么对本姑奶奶,啊!啊!本姑奶奶会叫你们好看的!”
顿时污言秽语满天飞。
陆颖见身边的谢岚不用再拉着吴姨,观战的脸上颇有跃跃欲试的表情,不由得笑道:“游川,你想上就去,不然一会连个渣都不剩了。”
谢岚脸微微一红,然后飞了过去。
许璞正半蹲着给宝屏,还好没有受伤。她抬眼看了站在战场前陷入自己沉思的陆颖,和前面正在打人的四位好友,心里泛起奇怪的感觉,但并没有说话。
不一会这几个看似彪悍的女人都躺在地上哎呦的叫,再爬不起来。
陆颖终于从自己的沉思中走出来,看见打得差不多:“好了,算了,别打死了。”
躺在地上还在强装的几个女子呲牙咧嘴,听到这话,顿时表情一寒,叫唤的声音也小了一截。
陆颖看着地上的六人道:“吴家的人我带走了。以后她不会再管你们死活了。”
六人一僵,为首的那个吼道:“凭什么!”
陆颖连冷笑都懒得丢个给她:“凭她又不是你娘,她没有义务管你。”
那群人此刻脸上才稍微抹上一丝悔色,后悔自己得寸进尺,自断后路。
为首的脑筋稍微灵活点,狞笑着说:“不管我们姐妹六个没关系,只要你们还给镇上那些人派粮食,姐几个就去‘取’。”
陆颖视线下移,嘴角含着讽刺地笑:“我说漏了吗,这个‘你们’是指所有人。”
六人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神色开始有些慌张:如果以后都没有米粮她们该怎么办?
陆颖丝毫怜悯欠奉,转身拉着宝屏的手,向回花山的方向走去。
吴娘虽然有些犹豫,但是想到刚刚儿子被威胁的情形,也狠了狠心,转身。
侯盈几人抖了抖打斗中起褶的袖子,鄙视的看了她们一眼,跟着扬长而去。
六人见陆颖等人走远,顾不得身上的疼痛,都挣扎着爬起来。
“怎么办?”一人问。
“白痴,老娘怎么知道怎么办?”
吴姨第一次在船上做了一回渡客,指导着陆颖和沈菊撑船,终于用了以往三倍的时间到了对岸。
陆颖用力甩着酸唧唧的胳膊:“好酸。”
沈菊嘲笑:“你那小胳膊小腿,还想逞强。”
其余人都笑了。
唯独吴姨一副有心事的表情:“颖姐儿,你真打算以后不放任镇上的那些灾民了?”
陆颖叹了一口气:“已经来了这么多人,怎么可能不管。只是如同之前那样发粮,你也看到了,一则不是长远之计,二则一个处理不当反会遭到反噬。”
许璞听得陆颖的口气,知道她心里已经有了想法,于是道:“你可好的法子?”
陆颖点点头:“法子是有。我想过了,这么光派粮食,时间长了反养出一群游手好闲的人来。不如给她们找点事情做,以工代赈。花山镇到花山脚下,还有很大一片地,垦出来做田,这个季节随便种点什么,至少能够熬过冬天去。我们提供粮食作为报酬,让她们在花山脚下建几个小农庄。然后将农庄、农具、种子和第一季收获前的口粮借贷给她们,以她们身契为抵押,直到还清了所有的借贷为止。
窦自华拍手叫好:“这法子不错。给灾民寻了一条活路同时也省得那些家伙吃饱了有力气每处用,尽干些龌龊的事。”
许璞也点点头:“传出去也是平等的借贷关系。朝廷赈济不利,如果花山在赈济上表写的太过突出,也不是好事。这样做不容易给人留下话柄。”
这时沈菊倒提了一个问题:“你的法子虽然好,可是花山脚下这土地是否有主。如果主人不同意怎么办。如果无主,这样开垦农田是否要上报。否则将来田开垦出来的,反被他人白白占去了。”她是商贾出身,对这个十分敏感。
陆颖微微一笑:“这个你们不用担心,我既然提出这个办法,自然会考虑这些问题。”花山是她的财产,情况再清楚不过了。当初那姬山长也不知道是什么能耐,不但圈下了整座花山,连花山方圆百里都给划在了花山书院的名下。
她想在自己的地盘上几块田,谁能说什么?
其他人见她胸有成竹,便知道这地八成也是书院的,于是也不再多言。回到花山后。六人安置好吴姨和宝屏后便集中在陆颖和许璞的宿舍,开始仔细谋划这件事情。
侯盈提议:“既然要避开风头,我建议出份额不要让书院独占。书院里的富家子弟不少,我们将这个举动公开出来,吸引所有的同窗一起参加。”
沈菊的经济头脑最好,立刻表示赞同:“书院只要占六成即可。其余四成,我先认一成,如果剩下的无人认,我全认下也没问题。”
侯盈笑道:“沈家果然是财大气粗。”她看了看窦自华。两人心有灵犀,只对望一眼就达成共识:“我和文逸就不与你这个富婆比,我们俩合起来认一成。
陆颖看了看许璞和谢岚,打趣道:“我和寒光游川三人都是没钱的,便多出点力气吧。”
“这样只剩下两成了。”许璞瞥了陆颖一眼,道:“颖,你要不要问一下郡卿,看他是否有意加入?”
其他人都有些意外地看了许璞一眼,毕竟谪阳不是花山书院的人,她们都没有想过唤这位小妹夫也入伙。
陆颖却是认真考虑了下:“也好,我下次去念慈观的时候与谪阳说。我想他会同意的。”
沈菊玩笑道:“你同意了,他还能不同意?”
许璞冷冷看了沈菊一眼,然后道:“还剩下一成,院里其他的学子分分应该很快可以凑齐。”然后摊开一张纸,开始列举一系列详细的筹划问题。
第二日,陆颖等人带着厚厚的一叠纸去找老师商议此事。
李凤亭将她们的谋划纲要看了越小半个时辰,然后唤来两位副山长,三位主事,很快通过了此事。
第三日,这个份公告就出现了书院的公告栏上。
如同陆等人所料,愿意参加的学子很多。剩余的一成资金很快就集齐,后到的一脸失望。另外希望参与到此事中的学子也排起了队。
许璞按照事先安排,分别给她们派了工作:有的下山去宣布消息。有的去实地考察土地地形,有的去筹集粮食,有的去购买构建农庄的材料和工具,整个花山在半个月内,书院几乎空无一学子。
肖河事件后,花山书院的向心力空前高涨,而此次同心协力为花山镇上的灾民做一件意义深远的事情,让她们之间配合日渐默契。
陆颖看着书院中学子们神采飞扬的来来往往,彼此或小声或大声的谈论如何给农庄选址,现在种什么作物合适,要不要养鸡鸭,怎么样修建水利沟渠……等等。到了后来学子们甚至考虑到比她们六人谋划还要更多的方面和问题,给人的感觉不像是要建几个小农庄,倒像要建一座城池。
不过这也难怪这些学子对着许璞开始的规划方案十分不满足,花山学子的一身才华个个能够辅佐一方之霸,而这么多聚集起来,确实有点牛刀杀鸡的感觉。
又过了几日,几个学子来找陆颖等人,想扩大农庄的规模。理由是农庄一旦建好,必然会吸引更多流民闻风而来,到那个时候几个农庄肯定不够住,还不如一早就规划好。如果资金不够的话,她们可以马上筹集到足够的款项。
陆颖心道这到真成了花山学子的日后治理一方的实习园地了。与许璞等人商议后,同意了她们的提议。
“你们看,那,那不就是那天那个……”一个女人结结巴巴的说。
为首的女子一巴掌拍到她的头上:“结巴什么。”说着向招工处看去,面色一下子难看。她们自从在镇上看到花山书院发布的公告后就一直等着这一天。
一日一斤米,雇人修建花山农庄。
农庄修建好后,如愿意留下的,签订三年身契,换取第一季度前的口粮,三年内将田地、房屋、种子、农具无息租借给她们,如果三年内能够还清房屋、粮食、种子和农具的钱,身契返还。三年后开始计算利息,什么时候还完,什么时候返还身契。
虽然这样辛苦些,但有了田,就有了粮食,生活就有了保障,谁想去过那种漂泊不定的日子。
六人立刻就打定了主意。
但是今天一到招工处,却看见那一行正在登记的花山学子中有几个十分眼熟。
其中一个便是那天冷着眼站在一边看她们被揍的少女。
为首的女子暗叫一声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