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gliemo在五岁之前都没有见到过他的父亲萨尔瓦多,他一直和他体弱多病的母亲Pita住在佛罗伦萨的白百合庄园,直到1960年年底,Pita死于一次有预谋的暗杀。
危险来临的时候,那个柔弱的女人不顾一切的将Gugliemo扑倒,死死的搂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当做盾牌,颤抖的手紧紧的捂着Gugliemo的眼睛,仿佛要将所有的罪恶都遮挡在Gugliemo的世界之外。Gugliemo再熟悉不过的温热液体就这样落满了他的身上,刺鼻的味道令Gugliemo不断的呕吐,直至连胃里的酸水都吐干净了才不得不罢休。
简单却典雅的庄园被浓厚的血腥味所笼罩,那一夜大雾弥漫,好像连那银灰色的大雾都被侵染上了丝丝的猩红色,变成了淡淡的血雾。
Gugliemo的眼睛在Pita的手掌之下并没有合上,只是直愣愣的适应着黑暗,适应着Pita已经失去生机的柔荑掌面偶尔触碰到眼球上的微微发涩的感觉,眼睛因为青涩的刺痛而不断的往外流着泪水。
随后不久,萨尔瓦多派来的人来解救他们母子了。但是那些护卫队就像是意大利的警队一样,总是来迟那么一步,不紧不慢,刚刚好,在人的尸体还是温热的时候,缅怀歉意的赶到,用很低、很真挚的声音说,他们尽力了。
但人也已经死了。
Gugliemo的父亲萨尔瓦多是在Pita下葬的当天匆匆从国外飞回来的。
Gugliemo就站在属于他母亲的白百合庄园的最高处,穿白绸衬衣,套着纯黑色简单样式的坎肩,胸前打着大大的黑天鹅绒领结,黑裤白袜,手里捧着一大捧Pita生前最爱的白百合,用宝蓝色的眼睛紧紧的注视着一排整齐的车队从山下,沿着蜿蜒的公路盘旋而上。
“鱼型鸭尾式”的美国通用公司生产的一队汽车,由远及近的驶来,直接从庄园外围已经敞开了的大铁门处开了进来,稳健的停到了庄园住宅的门前。
护卫队的队长正一脸肃穆的等在那里。
待车队全部停稳,从众多车里下来了一群西装革履、面容严肃、动作整齐划一的男子,恭敬的和保卫队其他人一样迅速站成了两排,中间留出了一条走道,走道正好连通最中间那辆车的车门和庄园的正门。
司机下车,半鞠着躬,戴着白手套的手动作谦卑的拉开了车门。
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充满王者霸气的从车里从容不迫的走出,身上穿着一身同样样式简单的黑色西装,系着纯黑色的领带,一手修长的手指间夹着雪茄,另一手搂着一个纤细的金发碧眼的少年。他凌厉的扫视了一下全场,拖着慢一拍的语调徐徐开口。
由于距离的问题,Gugliemo并没有听见他到底说了什么,但是Gugliemo已经给男人的身份做出了定义,他姗姗来迟的父亲,萨尔瓦多。
护卫队队长凑到萨尔瓦多的身边说了几句什么,然后抬手冲Gugliemo所在的方向一指。
Gugliemo从庄园的最高处俯身,看不清萨尔瓦多的面容,但是他依然觉得自己感觉到了来自男人锐利的眼神,以及高压的精神压迫,他忍不住的颤抖,努力把持着拿花的双手。
葬礼之前,Gugliemo被新来的管家一脸堆笑的推到了萨尔瓦多的面前,萨尔瓦多那副高高在上的面孔,在见到Gugliemo的脸下一刻,出现了短暂错愕、慌乱的表情,他好像有些激动的不可思议。
“父亲。”Gugliemo面对管家投来的严厉一瞥,不得不作出让步,挤出了个甜美的笑容。
萨尔瓦多因为这个软软的声音而变得很愉悦,他整个面孔都变得柔和了不少,然后萨尔瓦多主动牵过了Gugliemo小小的手,“是爸爸,Gugliemo,我的Gugliemo,这个名字还是我起的,我记得很清楚,愿意和爸爸离开吗?”
教父的哲学之一,他给予你选择的权利,却拒绝听到不满意的答案。所以,不论Gugliemo的意愿到底是什么,他都不得不改变一下自己的人生规划了。
本来Gugliemo理所应当的还是应该在白百合庄园长大,接受教育,顶着私生子的身份,用着Ribezzi家族无人敢挑衅的名号,肆意的活在佛罗伦萨一辈子。
但是,那是本来。
在族长萨尔瓦多的一句话后,他就不得不领着萨尔瓦多的“怜悯”,万般不情愿的离开佛罗伦萨,和萨尔瓦多一起搬去首都罗马。
Gugliemo就这样在萨尔瓦多突然一时发抽的情况下,成为了萨尔瓦多面对家族唯一正式承认的儿子,正式更改监护权以及监护人,被按在他的正妻莉莉丝夫人名下,成为了Ribezzi家族唯一对外公开的,除了名字以外一切资料保密的少爷。
萨尔瓦多对于Gugliemo态度的转变,令Gugliemo措手不及,他甚至开始怀疑那个对于金发碧眼有着特殊执着的男人是否真的开始不正常了。
萨尔瓦多在Gugliemo面前开始摆出一幅慈父的面孔,灰蓝色多情的眼睛里温柔的好像能够滴出蜜来,一改往日的铁血作风。嘘寒问暖,就好像从来都不曾出现过五年不闻不问的真空状态,他坚持每天抽出一段时间听Gugliemo回忆他的母亲,甚至坚持每晚用他充满磁性的声音给Gugliemo讲睡前童话故事,拍哄Gugliemo直至入睡……
萨尔瓦多把一个父亲所能够给予孩子的一切,都一股脑的给了Gugliemo,并且做得很像那么回儿事,一言一行,无论从细节还是感情处着眼,他都是一个合格的好父亲,值得给他颁发“慈父”奖杯。
但是Gugliemo却过得如履薄冰、战战兢兢,他真的算是怕了这种没由来的温暖,就像是Tom在杀死他前那句饱含爱意的吐露,他无福消受。
Gugliemo一到罗马,就被萨尔瓦多命人请来了意大利当时最有名的油画大家,给他们父子画了一副巨型油画,挂在了Ribezzi庄园家族成员的画像长廊里。
那副画面里,萨尔瓦多充满爱意的站在一把高背椅子边,Gugliemo穿着奢华的小礼服,甜美的笑的像一个天使,他就站在椅子的前边,手被一个长得极像是Pita的金发碧眼的白皙美人握着,从远处看就是一副其乐融融的三口之家。
但是Gugliemo明白,那个女人不是他的母亲,只是一个长相极其相似的人而已。萨尔瓦多也直言不讳向Gugliemo坦言,那个女人的名字是Pinta,他这一辈子唯一真正爱过的人。
又是Pinta,这是Gugliemo唯一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