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手上的地图,小絮茫然的看着眼前整片的花园,木鸢给她的地图上虽然画清了各个院子和通道,可是其他的东西一概没有——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么大一个花园??地图上的红叉叉在这个园子的什么地方?
在花丛里钻来钻去,好容易找到了这片花丛的尽头,她扒开眼前的矮树丛,带着满身草叶破草而出,却动作一顿,被眼前“风景”看傻了眼。
之间眼前郁郁一片梧桐阴绿,层层的叶子几乎遮蔽了所有的阳光,投下浓浓一片树荫。就在这篇阴绿树荫之下,一把翠竹躺椅上有人闭目小憩,那人看起来仿佛不过十七八岁的翠衫之人,既不是少年,也不像成年男子,似乎在一个微妙的界线上,让人看不透。一袭青衫松松地套在纤细的身子上,随风微微浮动,看起来经有种弱不禁风之感。他的容貌叫人叹息,且美,且静,像密林深处最幽暗的一角生长的青竹,神秘幽翠,却苍白得像是久病难存于世间,带着随时都会消失不见,让人想要牢牢抓住的致命诱惑。
他真的是人吗?在这幽暗的树荫下,他更像是一个附着在世上的幽魂,拖到阳光下便会烟消云散。
最近她遇到的怪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就算他真的不是人,也没有什么好奇怪吧……?
偶然间一抬头,小絮顿时一脸便秘相,那隐在梧桐树宽大的层叠叶子之间的,不正是木鸢跟她说过的陷阱吗?只是树影婆娑间,却看不到里面困住的究竟是不是她要找的那三颗脑袋。
抬眼看看那棵叶子茂盛仿佛要笼罩四方的老梧桐,仿佛在它之下,透不进阳光,阴气自然也就浓重。她是可以理解鬼魂会往这里跑,以及陷阱设在这里的原因……只是低头看看躺椅上的人,这个……也是被阴气吸引来的么?
既然躺椅上的人睡得颇沉,似乎完全没有醒来的意思,她便打算悄悄绕过去,瞧瞧树上的陷阱。
特地绕到树背后,虽然从这里显然是无法看到另一边树枝上的陷阱,但是不还有爬树一途么?好在这树虽然看起来年数很久,高大挺拔起码有四五层楼那么高,但树枝却很低,以她的身手……身手……没事儿,哪个故事的主角没装纯或者逃难爬个树什么的,人家爬得,她就爬不上去么?
目测好路线,她两手抱树,一脚登上树干上的一个疤眼便用力往上登。
奇怪,身子好轻,完全不似她过去记忆中的那般二等残废,果然劳苦大众的体格和运动细胞,不是她以前那种坐家、坐校、坐班的书虫可以比的。不几下她已经攀上最低的树枝,向下看看,有点晕……
实际身处在这里,果然不像想象中那么容易……
慢慢的伸手向目标方向的树枝,她本来的打算是整个身子往前一扑,腋下自然就挂在那根树枝上,到时候再慢慢把身体挪上去,结果腿一蹬,回过神的时候,人已经蹲在那根树枝上,愕然片刻,顿时有些无法把握平衡,慌忙抱住树干。
这,这是怎么回事?这运动神经未免也太发达了吧?就好像突然弄到一个尖端科技,却不懂得该怎么用。难道这个身体本来的主人是个爬树专业户??
这里毕竟不是思考的地方,她努力的平视,不然自己往下面看,继续向陷阱的方向爬去。
“hia~hia~hia~~”小絮压低声音发出色狼式三段笑,看着正在陷阱中有气无力偶尔挣扎一下的人头,出师大捷~~“居然敢给我逃跑~~?看我回去不拿麻绳把你捆成球送给那些扫地小厮踢~~”
那头被套在一个网子里,虽然有树荫,却显得有些蔫头耷拉脑,似乎就如木鸢所说,它们在这里面,根本就动弹不得。不过也就是它们,若是其他的小鬼,虽然有树荫在,这么长时间在白天出现,也难保不元气大伤。
陷阱还要留着捕其他鬼用,她掏出随身的绳子,把人头五花大绑起来,抬头看看茂密枝叶下难以见到的太阳光,稍稍为难。居然大意了,没带个麻袋过来。犹豫了一下,脱下身上围裙式的外衣包好,这时候才想到,她要怎么下去……?
低头看看怀里衣服包裹中缝隙里露出的一对眼珠子,“你有办法下去吗?”虽然知道问了也白问……
然而视线一偏,却有另一双眼睛进入视线——她的正下方,那翠衫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经睁开眼睛,一双眼睛没有任何情绪直直看着她,眼瞳漆黑幽深,也像那黑夜里无尽的深深密林,走进去,便出不来。
片刻失神,她心里莫名一慌,忙直起身想要避开那道视线,却因此失去平衡,惊叫了一声,从树枝上摔落下去——那一瞬间一个念头闪过她的脑中,她的正下方就是那个少年,那纤纤细细的小身子板儿,经不经得起她这一压啊??
然而她的担心却是多余,身体在半空中突然不知被何物一弹,整个人向外跌去,便摔在了那翠衫少年的面前。
还不等她哼唧两声,便感觉到脖颈四周一凉,竟有三把剑同时架在她脖子上,将她白皙纤细的脖子围了个圈儿。小絮顿时一头冷汗,看着眼前不知打哪儿突然冒出来的黑衣蒙面护卫,以及脖子上明晃晃的剑,忙颤声道:“我我我不是小偷也不是偷窥狂!我不是有意冒犯的!我只是来抓鬼!保证没有歹念!真的!!”
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感觉到这里,这里果然是魔教,是江湖,是传说中那个腥风血雨的地方啊啊啊~~~
面前的翠衫少年缓缓起身,噙着一道说不清的笑容,对她的反应似乎有点兴趣,又似乎带点不屑,仿佛他看着的,不是一个行踪诡异的下人,而只是他掌心里的孙猴子。
“你是小絮?”
“是……”
“左使说你失忆?”
“呃?是……”左使大人这么闲到处跟人去说她这个小人物的事做什么?
少年的笑容突然敛了敛,带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冷意,轻轻动了下手指,“放了。”
“可是,教主……”蒙面护卫似乎有些犹豫,向小絮扫了一眼,见教主没有反应,才收回了剑。
——教教教教主!?
小絮瞪大了眼睛盯着眼前细弱幽竹的男……子?叫他男人都觉得对不起大众,这根本就只是个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男孩嘛!要搁她那儿都还上高中呢,就,就当教主了??教主不是应该都毛发花白蓬松如狮,就好像“任我行”那个模样的吗?
联想一下教里那些个左使、护法的模样……难道她一直都误会了,这里不是什么魔教,而是流行偶像时尚教派?
瞧着小絮那副傻愣愣的模样,的确让人觉得去怀疑这样一个人,实在白费功夫。她那颗草包脑袋里,其实什么也没装吧?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教主的眼里看起来没有什么敌意,可就是让小絮觉得不爽——尽管她来到这里之后就没爽过。好像从认识这些个“大人物”之后她就一直被人耍着玩儿,不管是左使木鸢还是苍瑾……可是,却没有一次让她觉得如此不舒服。
有没有必要非要用这种看孙猴子的眼神看她啊?她只是一个小小的下等丫头而已,又不能兴风作浪,这眼神是什么意思?
虽然这里的人都很怪很变态,她从来没有去试图琢磨过左使或苍瑾两人的想法——因为变态的思维超出普通人规格之外,非常态所能琢磨。就只有眼前这个人,让她有种看不透,看不懂,死也想不明白的感觉。
好吧,他们都是魔教的大人物,见多了江湖上的腥风血雨,不是她这个象牙塔里虚度16年,才刚出社会被莫名其妙穿到这里来的正常人的心思可以比较的。
果然穿越小说里都是骗人的,什么玩转江湖,什么现代人的智慧——她这种生活安逸,初出社会的小毛头,来到这里根本就像个没脑筋的傻瓜,就是用来让人耍的。
对于这种头脑简单,心思单纯得一眼就能看得明白的傻女,教主似乎很快就没了兴趣,吩咐人道:“丢出去。”自己转身便要继续去睡觉。
于是不待小絮反应过来,她已经被两个蒙面护卫一左一右架起来,“咻”地飞出花园,丢在外面。
……丫丫个呸,乃不用真的用“丢”的吧?
教主东方青冥返回躺椅,从头到尾都没有离开过树荫,正要躺下继续睡去,却听到极轻的衣袂声,宛若羽毛落地一般几乎没有声息的靠近。
他连眼睛都懒得再睁开,对着靠近的人问道:“怎么你的风寒好了么?”
似乎是回答他的问题,来人回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东方青冥终于睁开眼,看着不客气地坐下来的左使木鸢,微微笑道:“既然风寒这么重,回你自己的住处不就好了,何必还待在极乐天凑热闹。”
木鸢耸耸肩,“我也很想呢,只是龙珏这一次似乎还没有消火,我也只好继续挤在极乐天那院子里了。”该说幸好极乐天现在只有苍瑾在,其他的房间都空着,不然他就要来跟教主“挤挤”了。
没有继续于这个话题,东方青冥向自己上方的树枝上看了一眼,问道:“这个是你故意放在这里的?”
“这里的阴气正好嘛。”
东方青冥幽幽笑了下,戳破道:“你是想把她带到我面前吧?”
木鸢拿出自己的折扇展开,明明风寒还装模作样的摇了摇,“别那么绝情,好歹她也……”
“我已经饶了她一命,但是没兴趣看她继续在我眼前晃。”东方青冥脸上依然在笑,口气却冷下了几分。
“但是你不觉得很有趣吗?她是真的失去记忆,还是不死心的新花样……”
东方青冥用手垫着头,瞧了瞧木鸢,“你这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是哪儿学来的?”
木鸢悠然一笑,摆出那副百万电伏的无敌妖娆,自得道:“不是跟你学的吗?”
“……本性就不良吧。”
“本性就只是不良,其他部分就多得真传。”木鸢毫不惭愧反而洋洋自得,东方青冥一心只想睡觉根本懒得继续理他,只摆摆手道:“是真是假由着她闹腾,你若有兴趣,就看看她还能闹腾到什么地步。我还要睡觉,别来吵我……”话音未落,人已经酣了过去。
这一段对话在二十七、八岁的左使和看来十七、八岁的教主之间发生,听来让人觉得有点不伦不类。木鸢含笑看着眼前已经熟睡过去的“少年”,或者,应该叫他“万年少年”,几乎有些记不清,他跟在他身边,究竟已经几年了?十年?十二年?还是更久……?
在这幽冥教里,除了他和几个人跟他最久的人——她,也是从他接任幽冥教之前就跟着他的人之一吧?
没有杀她,也没有赶她离开幽冥教,他到底想拿她怎么办?
看了看已经一梦酣然的教主,木鸢勾勾嘴角,这个鼎鼎大名的“东方觉皇”,还真是无论有什么事摆在眼前都睡得着啊。
只是无论失忆是真是假,既然他还把她放在教内,就不怕她玩什么新花样的吧?
他是唯恐天下不乱,置身热闹中制造更多热闹,而教主,是天下爱乱不乱,置身事外由着他们热闹的看着热闹,却总是有办法在最后收拾一切。果然,跟教主比起来,他的修为似乎还不够呢。
小絮从总坛出来,机械的晃过几个陷阱处查看,有些茫然,有些走神儿,就是觉得似乎有什么事情她没想到。
于是的结果就是她一直在想,东想西想,总有一个念头可能撞上她没想到的那件事。
她想,既然这里的人都是变态,那么教主是他们的老大自然也就是变态头子,变态头子让人想不明白也是理所当然,所以她没有必要去想,只要远离。
她一个最下等的洗衣女,和高高在上的变态头子,本来也没有什么交集。
奇怪他的那三个护卫都是藏在哪里的?怎么之前连个鬼影儿都没看到……嗯?护卫?对!问题就在那三个护卫身上——蒙面的!黑衣的!!
原来这个教里竟然也有人是不穿白衣的!
刚刚看到教主的时候并没有想太多,他是教主,不穿教服自然没人管,不然怎么显出他的与众不同呢?不过也正是因为他的一身翠衫,让她对他的容貌稍稍恍惚了一下——她对左使和苍瑾从一开始就没有半分觊觎,连看都懒得多看一眼正是因为他们身上的那一身白色。
方才她着实是被架在脖子上那三把明晃晃的剑吓着了,加上那三个护卫头脸蒙的严严实实,根本没让人联想到“人”,她居然忽略了这么重要的一点!
黑衣服啊!黑的啊!如果教里其他人也换成黑的,她每天得少洗多少衣服啊!!
而对此有决定权的,显然就是方才被她划在远离范围内的教主大人。
纠结了片刻,方才的决定已经被她抛到九霄云外。变态没什么,看不透也没什么,如果能够抱上教主的大腿,让全教上下换成黑色的衣服,那才是切实的利益啊~~!
(倘若你都抱上教主的大腿了,为啥还要当洗衣女?丫脑子缺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