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狸从霍灵的怀里探出毛茸茸的小脑袋,看着满地的鸡块,嫌弃地撇嘴。霍灵抱出它,指着那少年腰际的钱袋道:“如果有那钱袋,咱们就可吃很多很多的烤鸡了,可惜……”
阿狸睁大了眼睛,状似思考了一会儿,忽然,狐狸眼一眯,毛球一样的小身子闪电般蹿出去,眨眼间便奔到少年身侧,跃起身子的间隙,锋利牙齿咬断栓荷包的络子,而少年和他身边的小厮却毫无所觉。
阿狸迅速转个圈,嘴里叼着绣花荷包往霍灵方向奔来,跃上她的怀里撒娇地蹭来蹭去。
阿狸这是跟她邀功呢,霍灵高兴地挠挠它毛茸茸的下巴。看不出来呀,小狐狸还是神偷呢,有它在,还用想什么赚钱大计?
那少年先前惹恼过自己,这些钱就当精神损失费好了,也不算不劳而获。
少年荷包里的银子还不少,除了两块银锭外,还有七八块零碎小银块。钱不可露白,所以霍灵挑了最小的那块银裸子买了两只色泽金黄外酥里嫩的烤鸡,美美地饱餐了一顿,还找了一大串铜钱。
解决了温饱问题,剩下的就是如何找到小叔叔了。看着街上人来人往,马车川流,霍灵忽然灵光一闪,打了个响指,有法子了!
十字路口正好有落魄书生摆摊子替人写家书,霍灵用一个没吃完的鸡腿借书生的纸笔,当场便画起来。
画上一个小姑娘抱着一只火红色的小狐狸,茫然四顾地站在镇口,镇门上清晰地写着欢喜镇三个字。
霍灵抱着一叠画和浆糊,兴冲冲往镇上由朝廷承办的车马行跑去,她先前打听过,城郡县镇之间都有相互往来的马车,她要做的就是在马车上糊上这张“寻人启事”。
霍灵最拿手的就是演戏,而在车马行做事的都是脑子一根筋的粗汉,所以很快被霍灵编出的故事感动。再者霍灵又意思意思地一人赏了一个据说自己省吃俭用留下的馒头,众人就更热心了。
站在镇口,看着一辆辆贴上“寻人启事”的图像的马车离开欢喜镇,霍灵才松了一口气,这下小叔叔总能找过来了吧。
让霍灵意想不到的是,在她离开后不久,往马车上张贴广告竟成了热门事件,很多商家抬高价钱买张贴权,车马行因此狠狠赚了一笔,那些一开始帮霍灵的人最终也得了很多好处。当然这是后话。
却说霍灵雇了人在镇口等消息,而她自己则抱了阿狸在当地最好的客栈住下,美美地泡澡,洗去身上莫名味道,跟着换了新买的衣裳,完全脱离小乞丐装束。
霍灵在欢喜镇住的舒坦,霍践一行却在疯狂地找寻着。
其实他们离的并不远,同在齐林郡,中间却隔了七八个小镇,在没有信息交流的时代,这点距离很有可能永远都找寻不到。霍践找了齐林郡郡守,要他协助找人。可是找了一天一夜,却一无所获。
幸运的是,官道上行驶的马车上那张画像被小闷发现了。霍灵那双水灵的眼睛一眼就被认出来,还有那只火红色独一无二的小狐狸。
当日,霍灵还在房内和阿狸一起用膳,房门却被撞开了。
“小叔叔……”霍灵筷子上的肉倏然掉下,阿狸闪电般咬了去。霍灵没注意到,她冲过去抱住小叔叔的腰,撒娇般蹭来蹭去。
“傻丫头,看你活的挺滋润,没受什么苦吧?”霍践摸摸她的脑袋,笑得温柔如水。
“怎么没受苦?都被人卖到风月楼了,灵儿好不容易才从狼窝里逃出来呢。”霍灵绘声绘色地描绘起了这一天一夜的惊险生活,最后埋怨道:“如果小叔叔再不出现,灵儿都打算走回京城去了。”
“对了小叔叔,到底是怎么回事?灵儿过来的时候怎么会被丢妓院里了?”霍灵不解地挠头。
“此事还未全然查明,不过幕后是谁,小叔叔心中有数,你就不要操心了。”霍践弹了弹她的鼻子,赞道,“倒是不知道我家灵儿如此聪明,能自个儿从风月楼出来,还想出在马车上粘帖字画的法子,谁想到你才六岁呢。”
一直装笨也不是法子,霍灵已经慢慢的显露自己的智商,潜移默化之下小叔叔已经全然接受了。
“可是小叔叔不是很厉害吗?怎么会凭空让人将我偷走?如此说来之后的路上岂不是很危险?”霍灵提醒道。
“此事是小叔叔欠考虑了。”霍践想了想,叹道,“前晚那批黑衣人领头的便是蓝竹高手,小叔叔勉强和他打了个平手,他们却使调虎离山之计将你抢了去。他们意不在伤人,却只抢你,还将你丢在风月楼,此种手段,确实很像京里那位所为。不过你放心,小叔叔已经请了两位朋友相助,这一路上,必不会再出事了。”
京里那位,是二娘吗?二娘在那次事件中输惨了,她恨自己理所当然,落到她手中,难道不是一刀咔嚓了干净吗?
霍灵忽然明白过来,她所在的是名节重于性命的古代,一刀砍了确实痛快,可是生不如死岂不更解恨?而且到时候,让人知道侯府二小姐沦落青楼,只怕便宜娘亲和大姐都会受到影响吧?二娘可真是毒。
可惜二娘的算盘又落空了,她怎么也猜不到霍灵会利用胎记逃了出来,更顺利与小叔叔汇合。她要猜到会是如此结局,只怕早就一刀劈开霍灵了。
霍灵还是对自己的安全不太放心:“小叔叔,你请的那两位朋友靠谱吗?”
“蓝竹高手呢,怎么不靠谱?”霍践笑道,“之前没料到那人竟疯狂至此,所以没做防备。往后那两位朋友会一直隐藏在暗中保护你,这下放心了吧?”
“嗯,小叔叔最好了!”霍灵笑得眼睛眯成月牙。
其实霍灵心里是奇怪的,蓝竹高手仅次于最顶级的紫竹高手,小叔叔自己也未必到蓝竹境界,怎么请的动两位蓝竹高手暗中保护她?小叔叔身上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呢?只是她知道,就算问了,小叔叔也会转移话题,不可能真的告诉她,所以也就不问了。
有了两位蓝竹高手保驾护航,一路上游山玩水,慢悠悠的玩到了瓦伦行省。
进了瓦林行省,早就打前站的护卫奔去侯爵府报信。等天空布满霞光的时候,霍灵明显感觉到护卫队闹腾的气氛,车队了缓慢了下来。
“灵儿,我们到家了。”小叔叔一脸笑容地推开车门,向霍灵伸出手。
到家?霍灵有片刻的失神。其实她从未把这个世界的家看成真正的家,一直以局外人的姿态冷眼旁观。因为对这个世界没有真正的归属感。
可是小叔叔这句轻描淡写的话,却让她的心中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情感。
家是是指一个稳定不变的成长、生活、休憩的地方,是温暖、可靠、不设防的港湾,即使家徒四壁,也可以抵挡风雨阴寒。帝都的家她已不再奢望,那么这里呢,她可以期望吗?
“灵儿?”小叔叔的手停在了她前面。夕阳余晖投在他颀长的身影上,渡了一层金黄光泽,使他看起来有些朦胧,嘴角的笑容却更显亲切。
是呀,不管如何,还有小叔叔在呢。在一路上,不是已经将小叔叔当成了真正的家人吗?小叔叔在的地方就有家,不是吗?
小叔叔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灵儿是不是对祖母心存畏惧?”
霍灵顺势点头,她还真忘了,便宜娘亲说过,祖母生性严苛,不好相与,是相当难处的人。老人家不是最迷信吗?自己又带有不详的胎记,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自己呢。
他似懂了霍灵所想,薄唇微启,勾起浅浅的弧线,“小丫头一向无知无畏,还会畏惧祖母?就算第一印象不怎么好,以你的机灵,还怕以后不能让她喜欢上你吗?”
看来小叔叔对她很自信呢。
握住小叔叔温暖的掌心,霍灵被他抱了出来。
美丽的夕阳,坚实的土地,还有热情的人们。
西北,她以后成长的地方。
新的生活,从这一步踏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