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春宴落幕后,黛玉便感觉这金陵城中夫人们之间的走动频繁了些,作为没有出阁的姑娘,黛玉自然不用时时陪着郡主见那些来拜访的夫人们。恰恰觉得自己最近对皓玉的关注少了些,便禀告了郡主,这几日便用过午饭后就回了林宅。
“姑娘,今日来给拜见郡主的,是那日谢春宴也来过的知府家的继室甄氏呢,听说她从前是个丫头出身呢。”绿翘想着一身官家正室娘子打扮的甄氏,心里一阵羡慕。
黛玉笑看了绿翘一眼,这绿翘如今也快十八岁了,看样子是想嫁人了。“我们的绿翘看上了那家的好儿郎?许妈妈嘱咐过我,你和红灵姐姐一样,到时候我会将你的卖身契发还给你的,不用担心。”
绿翘听了,脸顿时红了:“姑娘就这样盼奴婢嫁……嫁出去不成?奴婢还想着陪姑娘长大呢!”那嫁字,因为不好意思说大声,仅仅鳖出一个音而已,而且后面半句,绿翘,你更想说的是陪姑娘出嫁吧?
黛玉对于这些女子的羞涩讷言早就习以为常了,不过说到甄氏,黛玉就想起了甄氏的丈夫贾雨村来,她和皓玉怎么说都是贾雨村开的蒙,有师生的名分在,理当去拜访一下才是。恩,晚上和皓玉说说,哪天去知府府里走一遭了。
晚上,皓玉和傅云聪两人比往日回来的时间晚了许多,而且回来之时,脸色都不太好。莫大娘原本有些生气儿子跟着小公子胡闹,如今看了他和小公子的脸色,生气变为担心了。连忙问随同林壮去接两人回来的虎娃怎么回事。
虎娃偷偷瞅了瞅皓玉走远的身影,才撅着嘴说:“大爷在街上被人欺负了,大爷和云哥儿将那人狠狠揍了一顿,方才回来。”
黛玉、莫大娘等人听了虎娃无头无尾的两句话,还是不太清楚,连忙让雪雁去催皓玉过来。
不多时,换好衣服的皓玉和傅云聪都到了,黛玉才开口问了:“是谁欺负你?”让一边等着听详细经过的莫大娘、林壮暗自皱眉 :姑娘,你应该问详情,而不是问谁欺负了大爷吧,太护短了!
皓玉没好声气的说:“还有谁?这金陵城中的小霸王呗。这该死的薛蟠,居然敢调戏本大爷!”
黛玉将目光转向傅云聪,得到肯定答案,再看向皓玉,果然是小小俊秀少年一枚,不由得笑了起来,“那薛蟠好色成性,你这样子被他看见了,若他还是规规矩矩的倒是稀奇了。话说,你定没有让那姓薛的好过吧!”
皓玉哼了一声说:“自然。我们是回头转了一圈蒙了脸后,将那姓薛的和他的随从敲了一番闷棍,他们不在床上躺十天半月的,我的姓倒着写!还真以为小爷是吃素的!”
因为黛玉的不以为然,林壮和莫大娘只能将劝慰的话吞下肚子。见姐弟两有话说的样子,便带着屋里的人都下去了。
“我们哪天去拜访一下贾雨村吧!”
皓玉一听贾雨村的名字,便说:“对,他已经是应天知府了。诶,姐姐,说不定我们还能碰上贾雨村糊涂断案呢。”(应天府,就是金陵府了~~)
黛玉一听,连忙问皓玉道:“怎么?难道那薛蟠已经和人争抢香菱打死人了?”
“不错,就是这几天的发生的事。就是在书院里,都有人在传这事,姓冯的男子被打得厉害,不过看薛蟠今天还在街上耀武扬威的,估计那姓冯的现在还活着。”
黛玉想了想道:“香菱是个可怜的,要是可能,我们不妨救上一救。不过你想借贾雨村的手整治薛家,估计是不可能成功的。”
皓玉点点头道:“虽然今日薛家已经日渐没落,但是贾家和王家依旧势大,贾雨村好不容重新做了官,自然不可能冒着得罪王家和贾家的风险公平断案了。”
黛玉静静一笑:“若是今日贾雨村好好断案,薛蟠会在牢狱里吃一番苦头,对他对薛家的人未尝不是好事。若是轻轻放过,这薛蟠只怕来日更加嚣张,等到四大家族树倒猢狲散时,薛蟠这人命关司那就是要他抵命的祸根了……”
皓玉没有好气的看了黛玉一眼道:“姐姐这是感叹还是同情啊?就算这次整治不到薛蟠,我也要借着这次的事情,让他在金陵的名声臭不可闻!让薛家族人都不能容忍他那祸害!早日上京去和贾家那群酒色之徒混在一起,祸害贾家去。哎,姐姐,贾家不是一直有信磨我们家么?让他们蹦跶去,早有一日被人给踩下去的时候。”
黛玉知道皓玉从前就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就没有多劝他,只是让他多多注意,别报复不成,反惹来一身腥。
第二日,黛玉在许府里向康寿郡主提了和皓玉去拜访蒙师的事。郡主点点头说尊师重道是应当的,他们的确应当去拜访一番的。还提点黛玉应当带什么礼物去比较体面又不托大。黛玉记在心里,用过午饭才从许府回林宅,虎娃就颠颠的跑来找到雪雁传话,说是林壮从衙门及街上打听消息回来了。黛玉带着绿翘等连忙去了正厅听林壮打听的消息。
“姑娘,小的打听到,那冯家公子挨不住在昨天夜里就去了,今日好多冯家族人已经涌到了衙门前,说是要状告薛家公子行凶杀人。”
黛玉听了点点头,让林壮下去了,想了想,便吩咐绿翘去给珍珠、绿蕉传话,让皓玉一从书院回来就来见她。
不说黛玉这里等着皓玉回家的情形,如今衙门里的贾雨村,才是那个真正烦闷之人。
本来,得了林海和贾政等人的推荐,贾雨村顺利的重新被朝廷授了官,先是去了一地做了知县,后来迁任做了这富饶风流地的应天知府,心里是非常得意的,本来嘛,不提官场得意,就是家里,也是好事多多,纳了甄家娇杏为二房,不一年便生了儿子,嫡妻染病去世后,便抬举了娇杏为继室。
如今,却有这么一个棘手的案子!贾雨村初始一听有人命案子,本想马上命衙役去将疑犯带回衙门审问,却被一旁一门子阻止。
贾雨村便问了门子缘故,门子便细细的将案子说了,尤其是死了的人的身份及那打死人的嫌犯的身份说得最为详细。冯渊,小乡绅之子。薛蟠,薛家长房长子。以致将所谓的“护官符”都仔细的说了,更是拿出一张皱巴巴的“护官符”给了贾雨村看。
“贾不假,白玉为堂金做马;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请来金陵王;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
听了门子的话,贾雨村心里有些犹豫。不错,四大家在朝中的确是树大根深,即便薛家不及另外三家的权势风光,但是也是这金陵城里的土霸王,加上京城里的王、贾两家,就他现在来说,是万万不敢得罪的。但是这当街打人致死的,金陵城中估计是没有几人不知道的,捂都捂不住的。他若是糊涂判案,不是告诉金陵所有人,他是个糊涂官吗?况且当今皇上近年来可是紧盯着江南的,若是被有心人上了一本,他也就不要再想做官了!
想到这里,贾雨村将薛蟠和那已经死了的冯渊都暗骂了一顿,甚至将那引起祸端的丫头都狠狠地骂了一回。骂归骂,案子还是要审的,贾雨村只得换了官袍升堂了。
堂下跪着的仅有原告冯家家人,薛家却无一人到堂!
贾雨村想着门子递给自己看过的那张“护官符”,心里对薛家到了官府还如此嚣张生出不满,这摆明了蔑视他啊!如今还没有判案,你便如此蔑视与我,真以为我拿你们没法子治你不成?对薛家不满,对冯家人的声气便显得和蔼些:“你等且将状纸递上,待老爷我传唤了薛蟠,再待升堂。你们先回去将你家主人的尸骨好好收敛入棺才是。”
贾雨村不待那门子不停得使颜色,说了句隔日再审就回了后衙。
当晚,皓玉从书院回了家后,这些情形,下人们已经打听得很清楚了。
“这个门人还真是忘恩负义的小人!照说那葫芦庙当年也是依靠香菱的父母接济,他不说帮香菱一把,反而落井下石,推波助澜,让这香菱落入薛大傻手里。再说那贾雨村,真是,学问还是有的,为人还真是不怎么样。怎么说他夫人甄氏乃是甄家丫头,看着他夫人的面上也不应当将香菱就这样糊涂判给了薛家。”皓玉鄙夷的说着。
黛玉冷笑道:“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这人大多是爱面子的,贾雨村怎么可能愿意让人知道这引起人命官司的小丫头是那被拐子拐了的甄家英莲?还是他老婆的往日小主人?说到忘恩负义的人,这世上还少了去了?贾雨村当年在苏州落魄无钱去京城赶考,还是香菱的父亲资助他上京的呢。”
皓玉点点头,半响才说:“姐姐,你说我们怎么做?”
黛玉挑挑眉毛道:“我们什么都做不了。不过我们明天就去拜访蒙师吧。你也在贾雨村耳边稍稍提两句就是。就说王子腾已经被皇帝从京城调出去了。”
皓玉听了笑道:“姐,你这个情节还记得?”
黛玉摇摇头道:“不过推测罢了,薛家上京,并没有去更加亲近的娘家,而住进了贾家,最重要的原因,估计就是王家离开京城了,仅余下人守着房子吧。”
皓玉点点头道:“我知道了。若是贾雨村自己脑袋被一糊到底,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什么四大家?如今这金陵城中,那四家除了宅子大了点,那里有先辈时的喧嚣权势?真不知道除了他们自家人,居然还有人死死抱着这个所谓的四大家的大腿?”
黛玉笑着拍了拍皓玉的肩膀:“贾雨村毕竟是被罢过一回官的人了,担心再一次丢了官帽而已。还有整治薛蟠而已,记住别太过火了。”
黛玉本来对贾雨村没有多少师徒情分的,要知道,林海给的报酬可是很高的,除了金钱,最后甚至帮忙给贾雨村谋到了官职,就算是欠了情也还清了,何况是林家并不欠他人情。想到从康寿郡主那里听到的消息,黛玉内心暗暗腹诽:贾雨村啊贾雨村,金陵里已经不少人知道了你夫人是丫鬟出身呢,你还以为捂得住?你如果不遂了皓玉的意狠狠整治一番薛蟠,以后有得你受了!到时候可不要怪学生没有尊师重道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