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釜酒吧能够成为一个出名的地方,还是有一定道理的。不仅因为它作为麻瓜界与对角巷的连接入口隐藏得非常完美,还因为它有个精明的老板,你必须得承认,顶着一个跟伏地魔曾经同样的名字而能在这么显眼的地方一直活着,汤姆是非常了不起的。
他和他的酒吧有一个共同的生存秘诀,那就是“不存在感”很强。这个地方有没有他,似乎都没什么区别,就像破釜酒吧似乎并不存在于一个人来人往的麻瓜街道上一样。对于顾客,汤姆从不多问,也从不多说,只是悄没声地将自己的酒吧经营得适合所有人。在这里,你可以腰间揣着带血的刀子走进来,只要有订金,他就会面不改色地为你找一间适合你居住的客房,哪怕你的隔壁就是一对私奔中的傲罗。
试问在如此的乱世中,有谁不想找一个安全而绝对保有私密性的地方呢?于是破釜酒吧以它如此强烈的不存在感,每天都吸引着络绎不绝的巫师们到这里来,闲谈或是小憩都是个不错的选择。
“我不明白,有什么事不能等到开学再说,不过是还有半个月。”一间隐蔽而华贵的包厢里,莉莉忍无可忍看着一桌子的点心与冰淇淋对桌子对面的人说道,“我今天是来买书的,不是半路上来和你吃饭……”
“你对我越来越没礼貌了,奈杰勒斯小姐。”卢修斯•马尔福拖长着声调说。
“算了吧,打我们从合作伙伴变成朋友的那天起,我就知道,礼貌这东西,给你就是糟蹋了。”莉莉把玩着冰咖啡的吸管。
卢修斯无力地白她一眼,心有余悸地捋捋头发:“不要再提醒我那件事了,堂堂级长居然被二年级的学妹整到满头红发……我永远不想记得那一天。我来是有事让你帮忙。”
“哈?”莉莉吐掉吸管:“你,马尔福家族的继承人,足智多谋的、差一点——成为学生会主席的卢修斯先生,让我帮忙?”
“这件事只有你能帮我了……”卢修斯感怀地抚胸望天,“要知道,作为一个孤独的单身贵族,优雅的背后隐藏着多少难以言说的愁绪,夜深无人之处,我深深自省……”
莉莉用吸管指着他,面无表情地说:“再把你那酸文假醋多说一句,就休想我帮你追到纳西莎。”
卢修斯一下子精神起来,与刚才判若两人,“你知道?!”
“拜托,”莉莉苦着脸说:“为什么总有人当我是白痴呢,我很像吗?还有,我不敢相信的是,照马尔福大少您的行事作风,都两年了,你居然还要我帮你追女生?”
“不一样,”马尔福正色:“这次是认真的。”
“哦,这样啊,那以前就都不是认真的了?”莉莉打趣道:“啊,她们该有多伤心啊……”
卢修斯思考着说:“也不尽然,我记得菲米莉•罗齐尔……你说这个干嘛?现在我想说的是纳西莎!”
“安啦,我会给你想想办法,”莉莉无聊地说:“反正看在你家儿子会很帅的份上,我就勉强……”
“儿子?”
“呃,没什么,你听错了。”莉莉喝掉剩下的咖啡:“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西弗和Lily说好今天会来对角巷,没准还能碰上。”
“对了,说到他们两个……”卢修斯叫住了莉莉,有点纳闷地审视着她:“西弗勒斯是不是……想跟那位伊万斯小姐……?然后你……?”
“有话你就明说好了,不要跟我打哑谜,没错,”莉莉坦然道:“我在做我准备对你和纳西莎做的那类事情。”
“莉莉,作为你和西弗勒斯的朋友,我必须得提醒你,”卢修斯严肃起来:“这样做对他们两个都没什么好处,你要考虑现在的时局。如果他们两个真的在一起的话……”
“你是指Lily的出身?”莉莉抬起清亮的绿眸。
卢修斯耸了耸肩,“显而易见。”
“你也知道纯血统人家的‘传统’,卢修斯,”莉莉郑重其事地说:“如果,我能拿出详实可查的证据来,证明Lily是个巫师贵族后裔的话……”
“怎么?你能查到这种证据?”卢修斯的音调有些拔高。
“卢修斯,作为一个独生子女,你一定很孤独吧?”莉莉摩挲着高脚杯沿,用提议的语气说道:“而我听说令尊,大马尔福先生年轻的时候,啊,那可是……”
“哎好了!好了!”卢修斯举起双手投降道:“真服了你……我发誓,在你把伊万斯小姐‘考证’成黑魔王的私生女之前,我绝对不会再过问这件事,好了吧?”
“聪明。”莉莉赞道,“那么,学校见了,学长。”
在莉莉走后的十分钟里,卢修斯一直在打冷战,因为他脑子里映出了拉文克劳的疯子——谢诺菲留斯•洛夫古德那一头淡金色头发,还有温柔娴静的纳西莎的发色……
“啊,还是喝一点火焰威士忌比较好,”他甩甩头:“我得想办法忘掉那丫头疯狂的言辞……”
莉莉回到丽痕书店,果不其然地在那陈列魔法古籍的角落找到了斯内普。
“嗨,西弗,Lily去卖衣服了?”莉莉拍着他的肩膀。
斯内普白她一眼(他已经懒得再问“你怎么知道的”了。):“布莱克家的伙食不错,你的力气见长……”
莉莉打量着继续低头看书的斯内普,没有说话。
果然像书里所说的,这家伙就像一株长在黑暗中的植物,明明没病没灾,且筋骨结实得赤手空拳打个架什么的也不成问题,可那脸色还是万年不变的石灰白——他赚到的钱难道都用来买书了?——看看他简单的衬衫长裤,莉莉提醒自己,这很有可能。霍格沃茨从来不会在饮食上虐待学生,而他的家里就算再清贫,果腹应该还是没有问题的,可为什么,这家伙一眼看去就完全诠释了“营养不良”或“亚健康”之类的词汇?
“西弗勒斯,你该锻炼锻炼身体了,”莉莉摆出一副挑肥拣瘦的表情:“说真的,你的脸色难看得吓人。这样下去迟早会早衰的。”
斯内普抬头看看她,轻轻挑眉:“你有多久没照过镜子了?”他从衬衣的口袋里掏出双面镜对着她。
“我早上还照过……呃,哈……”莉莉说不出话了。
只见镜子里那张脸,下巴尖得能戳死人,嘴唇倒是因为她想事情时常常咬着而显得通红,那脸色却一点也不比斯内普好看到哪里去,有点幽深的黑眼圈显得那双眼睛更绿得怕人。
“自己像个饿猫似的就不要说别人。”斯内普面无表情地把镜子装回口袋里。
“切~我又不需要树立光辉形象去讨好某人。”莉莉嘴硬道。
“闭嘴,我发现一个很适合你的——去处。”斯内普转移了话题。
“什么去处?”
黑眼睛里闪出嘲笑的光,“你说你上辈子是个中国人,难道你从没想到去找找中国的魔法书?”
“在哪儿?有中国的魔法书?”莉莉惊喜地跳起来,“快带我去看!”
斯内普得意地摆了摆头,示意她跟上,“其实,就在这里的后堂。我只是问了问乔什,他就迫不及待地领着我去看了——似乎那间屋子从没有人进去过。”
店主乔什正在门口等着,看到他们两人走过来,红红的脸膛上满是亮光:“天哪,斯内普先生,我还以为你说的‘懂中文的朋友’是谁,原来是奈杰勒斯小姐!我说孩子,这世界上还有你研究不到的东西吗?”
莉莉已经跟这个店主很熟了,于是她假意思索着说:“大概,关于龙的书我从没看过。”
尽管勤劳的店主保持了这间小屋的干净整洁,但是当屋门打开的时候,莉莉还是闻到了一股表示“无人问津”的尘土气息。
有些昏暗的小屋里,高高的架子上摆满了深蓝色装裱的大部头书籍,莉莉顿时呆愣在了门口。
“乔什,你想知道为什么这里的书都没人买么?”莉莉欲哭无泪地看着那些书名。
“为什么?”乔什问道。
“这都是……天书啊……”莉莉黑线地拖长了声音。
“它们不是中文书吗?”乔什抹着额头。
“是中文没错,但是……”莉莉指着最近的一个架子:“这个是甲骨文……”
斯内普幽幽地叹了口气,在脑子里鄙视道【自己国家的文字都不认识,还跑到别人的国家来学魔法……】
【废话,你给我认个五千年前的英国象形文字来试试……也对,那时候你们还在沼泽里玩泥炭呢。】莉莉挖苦地鄙视回去。
“天哪,”乔什苦着脸念叨着:“难怪我收购这些书的时候,那家伙给我这么低的价钱……还说是什么最高级的古老魔法……甲骨文!”
“也不尽然吧。”一个有些浑厚的声音在乔什的身后响起。
“啊!张先生!”乔什遇到救星似的对身后的青年笑道:“也只有你会来买这些书了!介绍一下,奈杰勒斯小姐,斯内普先生,这位是你们霍格沃茨拉文克劳学院六年级的级长,庐•张先生。”
“张庐?”莉莉用中文重复着这个名字。
只见面前的男生高大稳重,方方正正的五官现出一份传统的书卷气,那漆黑的头发和掩映在玳瑁镜框后面的睿智的黑眼睛,看得莉莉感到一阵亲切。
张庐温和一笑,对他们伸出手来:“是的,我叫张庐,但我已经习惯了别人叫我庐•张,或者张。奈杰勒斯小姐,久仰了。”
“哈?你认识我?”莉莉错愕地说。
“在我接管拉文克劳藏书的第一天,就在一本书里发现了写着小姐芳名的书签,”张庐脸上的笑意仿佛在跳跃着,“竹子画得不错,奈杰勒斯小姐。”
“呃……叫我莉莉就好了。”莉莉红着脸低头说。
【作案都要留下证据,你真的是警察养大的?】
【闭嘴。】
“不知张先生是中国哪里的人?”莉莉想多知道一些“前同胞”的事。
“山东临淄人,后来到了青岛。”张庐有些思怀地说:“不过在我六岁之前,到英国来发展的我的父亲就把全家都搬到这里来了。”
“嗯,好地方,齐国的国都是吧?”莉莉回忆着穿来之前每天都要背的中国古代史。
“你知道的还真不少,”张庐苦笑道:“不过现在那里可不再是什么好地方了——事实上,现在的中国,哪里都不太好了。”
“文化大革命!”莉莉倒吸了一口冷气。她怎么把这个忘了!现在是1973年,正是十年浩劫中最疯狂的结尾部分……话说回来,她嘴角抽搐地想到一个问题——楚云笙今年才十岁……
而张庐同样惊讶地看着她:“你在说中文?”
“啊?呃,是啊,”莉莉没法解释说这个词的英文她实在是不知道,“嗯,我看的书比较杂,所以学了一点,呵呵。”
“普通话可不是看书就能学会的。”张庐有些狐疑地看着她:“尤其是,还带着些北方沿海的口音……?”
“呃,我在唐人街学到的,呵呵。”莉莉苍白地掩饰着。
大哥,我要是真说了家乡话,恐怕是个中国人就能听出来我是哪儿的人。所以您老还是甭打听了,不然我会考虑将你灭口的……
“呃,学长,你刚刚说,这里的书不都是甲骨文的?”她指着面前的那些书。
“甲骨文只是一种统称,这些书名大多算不上真正的殷商甲骨文,但有的也差不多了,这个是籀文,”他指指一部装在蓝色硬质盒子里的书,“那个,应该是金文,还有,大部分都是小篆,不过还有极少数是大篆,也就是钟鼓文——我也看不懂。”
“天,这也太难了,在我看来,这些字都是一样的……”莉莉在书架前浏览着那些书名。
“其实这些字只是为了装饰而已,”张庐笑道:“里面的文字多是隶书或者宋体印刷的。”
“这个我认识!”莉莉指着一部书念道:“《巫祝全编》!”
“呃,那个……主要是因为这几个字的篆字写法和隶书长得一样。” 张庐凑过来说道。
莉莉打开书,却发现那竖排版的繁体字——她还是悲催地看不懂……
张庐笑了笑,接过来念道:“渭水间,有觋名嬴朔子,祝水神,降雷明……”
“不懂……”
现在的莉莉,不用担心人家怀疑她是不是有个中国人的灵魂了。但是……她咬牙用眼角瞪着某个装模作样遗憾地摇着头的人,真的起了杀人灭口的心思。没有比这个更丢人的了。还自称是文科生嘞!
“呵呵,你要是懂了就怪了。”张庐试着跟她翻译道:“古文里女巫称‘巫’,男巫称‘觋’,咒语不叫‘咒’,叫‘祝’……”
“对了,先不管这个,张先生,你帮我认认这些字。”莉莉想起什么,拿出魔杖从额角挑出一丝记忆,放在了经过她多次改进的双面镜上。
只见镜子里好像拍照一样,显示出一张纸条来——正是莉莉买魔杖时夹在盒子里的那个。
张庐饶有兴味地看着这新奇的物件,接过镜子来仔细看了看,又认了认那些字。
“这种字,应该是由篆字向隶书发展的时候,变化出来的一种过渡字体,所以你会认不全。”他又看了一遍,然后逐字念出来:
“龙为至阳兽神,槐乃极阴木鬼。
涅槃凤鸣尘缘满,生死相逢大梦归。”
念到最后,张庐的脸上露出了古怪的表情,他抬起头来,仔细地审视着莉莉。
“这是一张卦签,”他指着一端的八卦图案咽咽唾沫:“凶中隐吉,吉后逞凶——而且还是,大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