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照片,她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佐助并没有再对她动粗,但是态度为零下负了几十,不知道冰河世纪会持续多久。此外,她基本见不到外人,有种被圈养起来的感觉。
这一日,她还是可怜兮兮独自留在屋里,环顾四周,不见人影。
一豆烛火微明,半点星光斜入,池塘涟漪暗波,柳色淡绿融入沉静子夜。她白天小睡了一会儿现在毫无睡意。夜深人静,显得心里越发孤单。这里没有人会知道她是谁,满怀的惆怅也无从发泄。也只是叹气。
若是照镜子也全然不见往昔的容貌。
对了,自从来到这里后只照过一次镜子,之后便再也不敢面对。她自己并非美貌倾城,然而换了一个身体却还是至今无法接受的事情,若往深里想还很恐怖。
前一阵子变故陡生,又被佐助威胁过,不知本尊大人的相貌是不是变得更加憔悴不堪入目了。她想到佐助每次看她都很冷,唉,本尊大人是招人恨的性格,连长相也不会亲民的吧,所谓相由心生,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的。
不禁脸色缓慢偏向不远处的梳妆台,那上面本是架着一面铜镜,之前她除了在那里趴着大哭后本能地不敢朝镜子上看。现在心里好奇就不由往那里撇了眼。
现在的自己是什么样子?
还是一张素脸现于镜子中,一头长长短短的发是之前被佐助割了去的,脸蛋比她自己的小了些许,身子是消瘦的,皮肤算是白皙,却过于的白了,一脸倦态犹有病容,于是唇也红不起来,而是淡粉。部长大人长得最漂亮的大概是娇俏的鼻子,让她看上去生动了许多。脸颊这里散布淡淡的雀斑,令这家伙的长相还不算太沉闷。那双冰蓝的眸子此刻凝视着她,深沉仿若来自深海,有种让人觉得浑身浸入冰水里的感觉。
那双冰蓝的……
她猝然呆住,手里的卷宗落在腿上,嘴唇微张,想要大喊,却发现声带被卡住,如何也挣扎不出声。
夜很静,静到让她听见自己的心跳,简直快要震聋她的听。
眼前,就在不远处,镜子里的人露出淡然的笑,她的嘴角上扬,不是微笑,没有亲切;不是嘲笑,没有讥诮;不是冷笑,没有恨意;不是诡笑,并非歇斯底里。那只是一个笑,好像是看见什么好笑的事,无声,超脱于一切之外,不顾生死,无牵无挂。
脑袋里想起佐助的声音:你笑了……
一把她抓住自己的胸襟,闭上双眼:这是梦啊,这是噩梦,我睁开眼睛一切都会不见……
脑际却响起一个声音:“别自欺欺人了。”
这个声音很平静,是钻在脑袋里,而不是用耳朵听闻。她一颤,深吸一口气,问:“你是……”
“我是。”
她大口喘着气,缓慢地睁开眼,镜中的人用一种淡漠的表情面对着她,不是很冷更不会很热。
“我以为……你……”
“我没有死。”
她心中的骇然即使形容为惊涛骇浪也不为过,脑袋一片混乱,不知如何应对。然而镜里的人却从容了许多。她只是用蓝色被夜侵染的眸子看她,褪去了一切的情绪,仿若戴着面具。
“我没有死,却也不能谓之活着……”她淡然的说,仿佛不是在说自己的事,“至少身体已经不算是我的了。”
卓越然握紧双手,手掌的伤口再度被牵动,传来的疼痛感稍稍释然她的紧张。她睁大眼睛对着镜子看,无法动弹。
“你是不是希望我死?”她问,用与刚才一致的笑容以对。
“……有点。”卓越然坦诚的说,面对本尊大人,她还有什么好隐瞒的。
“不遂你愿?”她笑。
“自从我来到这里后从来没有称心如意过。”她叹,罢了,这一次也一样了,顺其自然,大概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而已。
“你,一直都在?”
“不,很多的时候我只是睡着了没有意识。”
“那么你现在回来是想要……”
“我办不到。”
“啊?”卓越然呆楞。
“你想问我是不是要夺回身体,我告诉你我办不到。”
奇怪,卓越然想着,她似乎总能揣测到我的心理,难不成……“你能知道我在想什么?”
“怎么可能。”
“那么为什么你知道我想要说什么?”
“看太多了。”
“啊?”她困惑。
“人,”部长大人笑了,这一次卓越然确定她是在笑她,“看了太多的人。久而久之就能凭反应动作大致了解对方的想法。”
她领悟,颔首,渐渐明白为什么大家都把她认作“精英”。
“那么你现在为什么出现?是因为醒了吗?”
“可能是因为镜子吧。”
“镜子?”
“有一种说法,镜像是能反应另一个世界的媒介。可能如此。”
“有这种事?”
“我说了,可能。”
不知为何与本尊大人的对话没有卓越然想象中艰难恐怖,她其实还是很随和的嘛,也挺坦白的,这一点倒是很合她的胃口,她思忖。
“大家……好像都不喜欢你。”她不知道该不该说,却又想知道对方是怎么反应。
“你的大家是‘大家’还是佐助?”
她扬眉惊讶:“你怎么会猜到佐助?”
镜中的人笑而不语。
果然本尊大人就是强悍啊,似乎自己无论想什么都能被她猜着,跟聪明人谈话虽然省力不用全说出来,不过心思被人摸得清清楚楚也不怎么让人舒服呢。
“好吧,我就开门见山了。”卓越然皱眉,问,“你到底有没有教唆那个鼬去杀他的全族?那个时候你对他说了什么?他怎么就凭你的几句话去杀了自己的家人?”她太想知道了啊!
“不像。”
“啊?你能不能把话说清楚啊!我不是你,我猜不出你想什么啊。”被吊了胃口,她有点不耐烦。
“这不像你会说的话。”
“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这像不像我了。何况你也是第一次见到我,再天才,你说这个话也太自大了。”她不满,觉得口头上占不到一点便宜。
“你第一次看见我很震惊,接着你很快确定我的身份,你虽然试着否定过这种可能性,不过你却很快接受了事实,并且没有再过多质疑,这说明你不是个喜欢逃避现实的人。”冰蓝的眸子里笑意很淡,“我问你是不是希望我死,你肯定了回答,这个时候你是不是已经想到将来了?我的出现显然不在你的考虑之内,将来是要和平共处还是互相竞争你希望确定下来,并且倾向于那个一劳永逸的答案,就是我的死亡。这一点,表明你这个人比较朝前看,至于过去如何,你不怎么计较。你还问了我是不是想要夺走你的身体,你可能还有点悲观,一下子就想到最坏的结局,就是你的死亡。从你反应比较平静来看,你的消极心态让你维持在一个相对平和的状态,说明你曾经一度可以说很久就处于不利的状态,我问你是不是不遂你愿,你的反应好像在说‘不如意也是应该的’,看来在你自己的身体里的时候,你活得也不怎么快活。”
卓越然被她说得一愣一愣,不知如何反应。
“关于宇智波一族,那一连串的疑问,一定不会是你这种很容易接受最坏结果、不去过多回忆过去以及朝前看的人会问出的话。这是佐助想知道的吧,你是在替他问我。”
她望了部长大人一会儿,一种说不出的胸闷感油然而生。这种人怪不得没有人喜欢啊!她有读心术的吧……
“我就算是替他问了,能不能拜托你回答一下?”她皱眉,“我自己的想法自己不知道,要你啰嗦。”
“既然是替佐助问的,就让他自己想明白吧。”
“你……”卓越然侧头,神情很不好看,“也就是说你的确是劝鼬杀了全族。”
“劝说不上,促使倒是真的。”她答。
美少年的哥哥……她回忆了一下那样的男人……“宇智波鼬看起来……不是那种别人说什么就会去做的人呢……”
“的确。”
“你跟他说了很久吧,那个时候。”
“我对他说了三个字。”出乎意料,伊贺钦答,漫不经心。
喂喂,三个字不会是“我爱你”吧……这个语境怎么说都不符呢!况且本尊大人就说了三个字,宇智波鼬就去杀了自己双亲,这怎么可能!又不是罗密欧与茱丽叶变态版……
“你不会骗我吧!”她口气很不客气。
“我为什么要骗你?”她反问。
“你对他洗脑了?”
这一次伊贺钦真的是被她的问话逗乐了。
“你以为我的攻击能力比起鼬来如何?”
她沉吟:“大家都说你身体很差……”
“你见过写轮眼了?”
“见过,他们说这是世上最厉害的瞳术。”
“我能赢过他吗?”
“半点可能也没有。”她自己摇头。忽而惊觉,厉害,这家伙真是厉害!自己不知不觉就被她主导了说话的思路!部长大人先是告诉她她不会夺去她的身子让她放下防备,又完完整整分析了一下她此时的心态,让她感觉无论如何都无法骗到她。当她问到宇智波一族这个敏感问题,她绕了一圈,让她自己承认问出这样的话不是出于她自己的目的,巧妙的拒绝了她。之后她原本还想套话,结果被她这么一番问句,变作她的自问自答。这么一来,她好像说了很多,结果却什么也没有说嘛!
这家伙不愧是吃政治饭的!怪不得小帅哥对她深恶痛绝!口头上完全讨不到半点好处,还一定被她占了很多便宜。佐助,我同情你……
不过,她还有杀手锏。
“你知道吗,那天在你失去意识后,我与鼬见过面,据说是你让紫竹救了他。”
“哦。”
“他差点死了。”
“是吗?”不为所动。
“可是之后,在激战的时候紫竹用术让他短暂苏醒,才让我和佐助脱险。”
“那不错。”
“他在见到我的时候先看了看我的脉搏,他说你的心脏比以前更差了。”
伊贺钦浅笑:“难道还会越来越好吗?”
卓越然咬牙:“他在我耳边说了一句话,你想知道吗?”
这是关键时刻,她很有把握部长大人一定很想知道!毕竟鼬的话是对伊贺钦说的,自己只是个冒牌货,无论如何她都会想要知道!只要她想要知道,她就能拿这个作为交换条件,问出她想知道的(或者说佐助想知道的)真相!
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压抑,夜色比起镜中人的蓝眸来反而增了一丝亮色。她的那双眼睛真是危险,卓越然想,仿佛能看穿人心,看穿自己心里的软弱、惶恐、秘密……
与传说中的写轮眼比起来,此刻她直感觉伊贺钦的眼睛或许更加难以提防。
对方没有回答,又是沉默,她眯起的双眸有猫的味道,捉摸不透,令人难以招架。许久,就在她以为烛光一定会熄灭,而夜会将一切沉沉包围的时候,伊贺钦柔软的声音再度在她脑际回响。
“既然他说给你听了,你就看着办吧。”
卓越然张开嘴巴欲言又止,这个回答让她无措:“可是他是要跟你说啊,而且那件事很重要,而我……我知道了!”卓越然一拍脑袋,“你一定是猜到他要对你说什么对不对?你的脑子那么好使,和鼬那么熟肯定是知道他怎么想。”
“你错了。”她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你胡说!”
“我……”
“啊,我知道了,你一定是要说,‘我有什么必要胡说’对不对?”她截断她话头。
不同于卓越然的激动,伊贺钦仍然很平和:“不,这跟聪明没有关系。”
“说清楚点!”这一次她决定不管怎么样都不能被她牵着鼻子走。
“经验而已。”她答,莞尔,“了解一个人如何,猜测别人的想法,全然凭借经验。不过鼬,不是凭借经验就能揣测的人。我这个回答你满意吗?”
卓越然撇撇嘴,什么嘛,听上去那么官方,可恨的是还无懈可击!
“你真的不想知道?”
“既然是他所托,那么必然所托非轻,我何必要去知道将事情揽在身上?何况以我现在状况能为他做什么?你若不想理会也不用理会。你不是我,无需掺和。”
“已经掺和进去啦……”她长叹一声,“进了你的身体一点好事都无。”想了想她又道:“你要是对我有歉意,就替我想想办法,眼下棘手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我人生地不熟根本无法应付,况且现在还被佐助挟持,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哦?你被挟持?”她又眯起双眸,很有兴致勃勃的味道,“听来挺有意思。不妨把发生的事情告诉我。”
她对“挺有意思”这一句表示强烈不满,哀怨的看了对方一眼,她理了理思路,就从那刺杀的那一夜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