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到了自己身体中的异动,她不由轻咳了几声,伸手搭上他的肩,借以支撑。
他轻拍她肩膀,扶她靠在一侧的墙上。抬头,对上她的眼睛,却发现她也正在打量着自己。
“你在打着什么主意?”他听见自己平静地问。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她继续看着他,冰蓝色的双眸闪烁一丝带有恶作剧意味的笑,月光跳跃在她凌乱的发,刹那间,那个爱作弄人的女孩子仿佛又回到了他的眼前。于黑夜中她们的影子重叠在一起,同样的戏谑表情,同样稍稍歪着脑袋,对他微笑。
与她相对的男人凭借着敏锐的洞察力看出了异样,沉思片刻,他道:“你爱算计人的脾气还是一点也没变。”
她凑近他,微微抬起头,俏丽的鼻尖碰上他垂下的发,他能感觉她微弱的呼吸吹拂在自己的脸庞:“是不是让你开始恼火了?刚才你对我说的那些话,效果并不是很理想啊,宇智波鼬。”
他并不动怒,如她一样地往前凑近了几分,直到自己在月光下投下的阴影将她完全覆盖。
“正如那个人所说,我在温柔上面并无一点天分,而你也在退让上面没有什么长进。这些年,我们都没有什么进步,伊贺钦。”
她愣了愣,随即加深了笑意:“似乎和那个人接触以后,让你坦白了很多。”
“我已经说过了,如果你不能做到坦白的话,或许我可以试着去做到。”他盯着她的平静眼神毫无动摇,“这大概是我能做到的……对你的温柔。”
她的脸上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沉默。
“为何不看着我,伊贺钦。”
她垂眉,视线从他脸上移开,保持沉默。
“以你的脾气,难道现在不是反驳我的时候么?”
终于,她淡淡叹了一口气:“你知道我最讨厌你哪一点?”她抿了抿唇,“每次我以为自己掌握了绝对优势的时候,却总是在你面前占不到一点便宜。”
“这些年你在别人那里占到的便宜还不够么?”他反问。
“怎么够?远远抵不上在你面前的挫败感的万分之一。”她侧首,视线漂移到屋子阴暗角落。
“现在被你算计的人似乎是我。”
“你又何尝不是每次都会拉我垫背?”
“我以为,失败的人也是我。”
她冷哼一声,自嘲笑笑:“算了吧,你的好胜心那么强,怎么会真心承认失败。”
“你又何尝会比我来得谦让?”
一时间她有些语塞,沉吟片刻才说道:“你似乎一点也不关心佐助。这样的局面下,还想跟我抬杠?”
他摇了摇头:“现在的佐助,已经不需要我处处为他操心。”
“看来我错过很多东西。最近你的转变完全让我刮目相看。”
“我以前认为凭着一己之力,可以左右大局。”他想了想,注意到她的凌乱,于是伸手轻轻拂去落在她唇边的乱发,“现在再看,或许那时的我因为有傲气,所以不信任其他人,总想把一切控制在自己的手里。不过,最近我渐渐明白了一些事情,不,与其说是明白,还不如说是看清。”看向靠墙而坐陷入沉睡中的少年,他的神情柔和了几分:“每个人都有自己去选择的权利。如果因为自己的力量强大而想要替其他人做出决定的话,说不定结果反而事与愿违——我希望用自己与你的牺牲为佐助安排接下来的人生,结果不仅是你没有守住与我的承诺,佐助也反而因为痛恨造成灭族惨剧的木叶而踏上了复仇之路。”
她沉思片刻,并不做评价,问道:“恼火么?关于我没有守住约定的事情。”
“开始有点。”
“不想知道原因么?”
“以你的脾气就算我现在问你,你也不会告诉我吧。”
她沉吟片刻,又道:“那么接下来你要怎么做呢?”
“做好我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让佐助做自己的判断。”
她认真看着他。
他也看着她。
他的神情仍然是平静的。
深色的双眸里,她找不到一丝严厉和懊恼,月光氤氲上他的眉梢,柔和了他的嘴角。
她开口道:“你的头发长长了。”
“我记得你说过,只要不是谢顶,头发总会长长的。”他回答。
她侧首继续回避他的视线:“你……变了不少。”
“我记得你也说过,是人总会变的。”
她一怔,继而道:“看来你心里也在打着什么主意。”
“我们一直以来不都是如此么?打着对方的主意,说着言不由衷的话。”
“这一次不生气么?”
“就像那个人说得‘习惯就好’。对你,我已经放弃要求你坦白这件事情了。”
她皱起眉,他仍然从容不迫地紧盯着她的双眸:“何况,有些事就算你不说,以我对你的了解现在也能猜测出一二了。”
她伸手扶额。
“开始头痛了?”他的嘴角不为人察觉地浮现一丝笑意。
眼前的场景突然让他回忆起儿时与她彼此间少之又少的共处闲暇时间。
当时的年幼忍者会玩一种叫做“猜猜我手里抓着什么”的无聊游戏打发时间。凡是与他对峙过的伙伴,大部分会因为连续失败而对他退避三舍。
然而伊贺钦却是唯一的特例。
她总是他唯一的特例。
他们之间,长久以来,输赢对半。
当她无法猜透他手中藏着的到底是什么时,就会做出这样的反应。
宇智波鼬,你根本什么都没有拿是不是?她会嘟囔着嘴,一边扶额,一脸不快。你应该知道这样是犯规的吧。
别找借口,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还有十秒钟,你还是认输吧,伊贺钦。他往往是这么回答。
大多数的情况下她不得不冷哼几声承认失败。但偶尔也会作出现在这样的回应——
月光下沉默的女子渐渐舒展眉头。嘴角微微上扬,冰蓝色的眼睛重现嘲弄的笑。轻轻,她拽住他的衣角。
“那么让我们把游戏进行到底吧。”
看着她,他平静地点了点头,说了两个字:“也好。”
突兀的,木门就这么被粗暴地推开。
一阵晚风,裹挟着冬日的寒冷冲了进来。月光下,她被他整理好的发再度被吹乱,寒冷无情的侵袭,令她不得不缩起了身子。
什么时候来人已经站到了屋中,比夜色更深的长裙把月光都掩盖了过去。
火空黑夏的动作永远比她的声音先至。
“老大,我来接你了。”
瘦弱的女子嘴角再次浮现笑意,看向面对她而坐的男子,她换上一贯轻柔的语调:“那么,我该走了。”
宇智波鼬皱了皱眉,将动未动之时被她用手掌按在了胸口:“不,你现在最好不要动。过继术之后又为我疗伤,难道你不是快耗尽最后一点力气了么?”
剑士警惕地看着沉默不语的男人,说道:“这么说他现在没一点防御力了?”
“他暂时不能行动,”伊贺钦点了点头,将他身上披着的黑袍脱下,披在自己身上,看着剑士嘱咐道,“但这并不代表你可以杀他。”
火空黑夏的脸上露出些许失望:“老大,不是我说你,你有时候真是一点也不干脆,不会是被这个拖拖拉拉的男人传染了吧。”扶住她羸弱的身子,她朝男人投去危险的视线,“还有,他加之在我身上的银针怎么办?”
“不用担心,”走到门前,她回头看了一眼,“鼬刚才给我治疗把自己的查克拉传输给了我一些,我会帮助你解开。”
剑士耸了耸肩膀,看着坐在床边沉默不语的宇智波鼬,又看看倚墙而坐陷入昏迷的宇智波佐助,轻轻呢喃了一句:“说实在的老大,你那么弱还能搞定这些人,这一点真让我佩服……”
话音未落,人已经远去。
她闭上双眼,迎向彻骨寒的风。
这是最后一次了吧,宇智波鼬。
这一次你还能猜到我手里握着的是什么吗?
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