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之滨,惊涛骇浪,声势浩荡的向岸边击来。
几个黑衣铁甲,跃下之后便再无踪影。
花翩翩脸色苍白,习惯挂着的微笑已经变成隐隐的惶恐,“影,黑衣铁甲是仅次于我的高手了,他们几人联手也无法生还,你,你……?”
一向就知道他的执着,一向崇拜他的意志坚定,可是在这一刻,却突然希望他改变。
楚影望着那万顷碧波,久久不语,只神情严肃,眉头微皱。
“影,这也不过是传言而已,谁也没办法确定这东海之底就有香馥草,更何况,药草怎么可能长在海底呢?再说了,这么大的海底,你怎么可能找到小小一株草?”
花翩翩苦口婆心的劝着,心底在暗骂哪个不长脑子的属下会把这种传言传到影耳朵里去了。完全不去想,他现在正骂着的不长脑子的属下可不就是他自已亲自□□出来,并且一直引以为傲的暗部。
“我去看看。”楚影只丢出这么一句,便要施展身形跃下。
花翩翩伸手拉住他,甚至,还带上了内力。
“花翩翩!”冰寒的声音。
花翩翩看着他,神情坚决,“明知是送死,我绝不可能让你去。”
“你想抗命?”楚影也盯着他,两人毫不妥协的对视,直在空气中擦出劈哩啪啦的火花。
楚影嘴角一勾,一股内劲压来,衣衫涨起,花翩翩被震后好几步。
“影!”花翩翩不死心的又叫了一声。
楚影也不理,身形一展,便朝水波荡处跃下。
罢了,花翩翩闭目一叹,形如闪电的向那人跃去,半空中,传来他朗朗笑声,“影,你要疯,我也只有奉陪到底了。”
做兄弟的,有今生,未必有来世。
能有楚影这样的兄弟生死与世,也算,不枉此生。
此次东海之行,带来的三十二个绝顶高手,已经全部葬身于碧波之下。明知有去无回,那些侍卫跃下之时,却是半分犹豫也无。
他花翩翩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摊上这么个任性的主子,说不得,也要跟着任性一回。
只是在入水的刹那,脑中又浮现出那双清澈的眸子,似无情又似有情。
暗自咬牙,如果那丫头终有一日负了影,他便叫她知道什么叫做死无葬身之地。
水带着彻骨的冰寒,咆哮着向两人卷来,水底的暗流,无情的撕扯着身体。
楚影看着跟在身后的花翩翩,先是震惊,再是无奈,最终,也只得默许了他的跟随,两人手掌相抵,源源不绝的内力在掌间流转,抵御着四面八方打来的压力。
楚影运足功力,在海中使出千斤坠的功夫,直直向海底沉去。
不知沉了多久,在胸口越来越憋闷的时候,终于脚落到了实地。
好在两人都武功高强,才能在水中能坚持闭气这么久。
海底皆是嶙峋怪石,借着花翩翩手里一袋夜明珠,才勉强能够视物。
举目望去,远处皆是黑黝黝一片,花翩翩询问的视线望向他。楚影闭目倾听了一阵,向左方走去,那香馥草必定是被保存在冰寒之地,要不然在这海水中,早被腐蚀了去。
不管能不能找到,只要有一线希望,他都不会放弃。
至于死亡?楚影眉眼间尽是讥诮,小丫头都还活着,他怎么舍得自已死掉来便宜其他野男人?哼,想都不要想。
阎王要来索人,还得看看他答不答应。
将玄功发挥到极致,楚影向着冰寒之气袭来的地方走去。
越走越冷,花翩翩都有些受不住牙齿上下打架了,看楚影的情形,要比他好上一些,但也是,脸色略僵。
直至走到一块大石边,水到此处都慢慢凝成了冰,一抹喜色在眼底闪现,楚影抽出了腰中长剑。
剑气如虹,在水中袭向前方,冰花四溅,凿出一个坑来。
两人踏了上去,一个铁匣安安稳稳的冰冻在巨石之上,周围,还有些沉船杂物的残骸,除了寒冰之中冰冻住的这些外,其余的,估计早已在长年的海水侵蚀中消失了。
楚影嘴角弯起,他的丫头果然命不敢绝,竟然真的有载着香馥草的沉船,而那香馥草在沉船之后,竟然能如此凑巧的掉在这冰寒之地。
既使是在这样的环境之下,也无法控制的心情愉悦。
“开始吧”在他手中写道,花翩翩脸色有些难看,再不动手,估计两人都要撑不住了。
再不多想,两人抡起剑,一下一下的砍去。
此处地处阴寒,眼看着刚刚砍开的缺口,很快又结成冰,楚影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看看四周,楚影飞快地做了一个决定,
捏住花翩翩的手,在他掌中写道,“我来破冰,之后,你带着我和那药草出去。”
花翩翩神色有些焦虑,但是看着楚影的眼神,他还是咬着牙郑重的点了点头。
将花翩翩推开几步,楚影插剑入鞘挂回腰上,双掌置于胸前缓缓抬起,将全身功力升到极致,连眼神都变得赤红。
在血气都有些承受不住翻滚上涌的瞬间,一掌一□□错推了出去。
冰石轰然而开,花翩翩极快的抢身进去,捡起铁匣往怀中一塞,也来不及查看,就身形一转,刚刚来得及接住楚影软下的身子。
一抹嫣红从他嘴角溢出,又在水里飘散开。
只是,那闭着的双眼,却带着笑意往上翘着,似喜悦,也似安心。
几日之后,本因大世子突然失踪而人心惶惶的公主府,又一次陷入混乱。
二世子楚影遇突然袭击,随身三十二护卫阵亡,花翩翩在背着二世子赶到东海郡郡王府后,力竭而倒,而二世子,血气混乱,经脉俱损,是功力提升超过自身极限的后果。
皇帝闻言大怒,下令严查此事。
不管外界如何传言,昏迷几日之后的楚影醒来,便是一眼望向花翩翩。
知晓他的心意,花翩翩在挥退众人后,对着他点点头,“已经送去了。”
楚影舒了一口气,终于安下心来,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影,这样真的值得吗?知不知道,你差点就废了全身经脉,经此重创,半年不能动武,还不知道以后,是否能完全恢复功力。”
对一个练武之人,对一个久居高位骄傲至此的男人,这样的后果,可是你心甘情愿能承受的?
楚影没有回答,这个世界上,有些事不是值不值得,而是愿不愿意。
他愿意,那就够了。
夜半,阿佑突然一阵心悸,惊醒过来之后,摸着汗湿的额头,大口大口的喘气。
并没有习惯性的疼痛,那说明没有发病。
也不会做恶梦,因为,她从来都不做梦的。
那么,她为什么会突然醒了?疑惑不解的想了很久,终于放弃的躺了回去,可是寂静里,心跳得咚咚响,怎么也睡不着了。
索性爬起身来,披衣朝着院中走去。
心里很乱,阿佑坐在方小为身边,也不说话,陪着他无意识的望着远处。
要是此时有人路过,必定是要大大吓一跳的,因为少帮主的痴症,越来越厉害,现在似乎连神医的弟子都传染了。
浓浓的夜色里,什么都看不见,越让人心烦意乱。
阿佑挫败的闭了眼,将头靠在手臂上,“小为,你有心乱的时候吗?”
“小为一定不知道心乱是什么意思吧?心乱,就是你不知道什么原因,心就扑通扑通的跳,跳得人心烦,跳得人睡不着觉,跳得我都不知道为什么做什么想什么。”说到后来,连自已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身后有风轻轻吹起,阿佑没有回头。
好一会儿,才恍惚觉得一只手,从后面伸过来,然后,直直按上她的胸。
她的胸?阿佑忽然反应过来,然后惊叫着跳起,一脸见鬼样的抖着手指着站起身来的方小为,“你,你…..?”“你”了一半天,终是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虽然没有人教过她什么,可是阿佑隐隐约约的知道,她的身体给别人随便的摸,尤其是胸部,一定是大大的不妥。
方小为一脸无波的看看她,再看看自已的手,转身回去在原位上坐定。
“喂,你刚才在干什么?”阿佑惊惧交加,眼中涌上水雾。
就在她以为又是什么回应也得不到之后,少年的声音才低低的响起,“心不扑通扑通的跳,就死了。”
阿佑瞪圆了眼半天,才回想起自已说过的话来。可是,那也不该随便摸她那里啊?扁着嘴,看着方小为的后脑勺,几乎要哭了。
说不出话来,心里又憋得难受,阿佑抬起一脚,便把方小为一脚踹了下去。他咕咕碌碌的地上滚了一阵,很快就滚进了池子里。
被阿佑刚刚的惊叫声吸引来的护院,刚好看到自家少帮主“扑通”一声滚到水池里的场景,只得远远的再惊叫一声。
“你,你说小为是怎么滚下池子去的?”方大为看着床上捂在被子里也显得苍白的儿子,又是急又是疼,忍不住的质问现场唯一的目击者。
他知道自已儿子晚上爱坐在那,但是他一向安安静静的绝不多一个动作,连眼神都不会乱瞟一下的,怎么会那么奇怪的掉进池子里去。
今日这事一出,是不是说儿子的病又发得厉害了?
阿佑鼓着腮帮子,红了眼低了头,硬是一句话都不说。
“阿佑,你别怕,是怎么回事,你慢慢说。”魏无双瞪了眼自家老大,不满他凶神恶煞的模样,没看见人家小姑娘都快吓哭了吗,他这样一吼,别人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温夷一边给方小为把脉,一边回头说了一句,“别吵。”
方大为顿时闭了嘴,悻悻的又将视线投向了床上的儿子。
“阿佑乖,先回去睡觉,师兄待会再去看你。”
听到师兄发话,阿佑才绞着手指,一步一回头的往房间走去。才出了房门,就刚好撞上一个人,那人一伸手将她身子稳住,轻声道,“阿佑。”
阿佑红着眼,委屈的看向楚慕。
一见这神情,楚莫登时就心疼起来,“怎么了,阿佑受什么委屈了?”
“大人!呜,哇!”憋了很久的哭意终于找到了出口,阿佑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哭得那叫个肝肠寸断。
吓得楚慕只能不停的拍着她的背,一边温声抚慰。
谁知他越说,阿佑哭得越厉害,最后,只得一把搂进怀里,让她哭个够。
方小为那个小骗子,对她做了不好的事,她才踢他一脚的,谁知道就把他踢到池子里去了。她又不是故意的,可是要是说是她踢的,刚刚方帮主会想把她吃了吧。偏偏她又说不出口那个方小骗子做了什么事。
呜,悲从中来,阿佑真是越想越委屈,索性哭得更大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