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亲王府,逝雪郡主的闺房内,东西摔了一地,下人战战兢兢的跪在房外,不敢进屋,只能焦急的往屋内张望着。
怡亲王妃远远的就听见了“砰砰砰”物体落地的声音,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逝雪!”
推开房门便看见逝雪郡主正举起一个花瓶往地下丢。
听见她的声音,郡主转过眼来看她,泪痕满面,形容憔悴。
王妃顿时心头大恸,想这个宝贝女儿生来娇贵,更生得如花似玉,娇俏可人,端地是受尽宠爱,何曾料想有一日竟要受这拒婚之辱?
一旁早有嬷嬷将那花瓶接了下来,王妃一把将她抱住,眼泪就掉了出来,“逝雪啊,算了吧,那楚慕虽是一表人材,可咱们也不差,多的是人争着娶,何苦要受这份气。就让皇上退了吧,啊?”
“不!”逝雪郡主抬起头来,脸上悲戚之色更甚,“娘,不能了,除了楚大哥,这一辈子,我再也不要其他人。”
良人如玉,是她十多年来的期盼,爱和梦想。
“楚大哥,他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可是……。”王妃也是泪水涟涟,却再也说不下去。
她要如何向女儿开口,那楚慕不眠不休,昼夜兼程,只为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京城求皇上受回成命。
听说昨晚赶到宫门之时,所骑的汗血宝马都一头栽倒在地,口吐白沫而亡。
恺恺大雪中,楚慕于御书房外长跪不起,从昨夜到今日,已经是整整十个时辰过去了。连太医正提着药箱守在一旁都已经脸色铁青,手抖不已。
那楚慕明明已经跪得摇摇欲坠,却硬是紧抿着唇,不肯服软。
本是天赐的姻缘,莫非竟要活生生逼死一个人么?
虽然心疼女儿,可是那楚慕,也着实让人心酸,“逝雪,算了吧,姻缘之事也要两情相悦才行,咱们何必强人所难,是那楚慕有眼无珠,没有这份福气。”
逝雪郡主紧紧的抓住胸前衣襟,使劲的摇头,“娘,失去他,我会死的,我一定会死的……。”
“儿啊,可是现在再坚持下去,那楚慕也是要死的。”一个内力浓厚身体强健的人,也抗不住这样的损耗,更何况还是自小带有心疾的河阳王世子。
逝雪手一松,顺着王妃的身体滑了下去,跪坐在地上,抚面大哭。
王妃伸手要去扶,逝雪郡主却一下子推开了她,向门外冲去。
“逝雪,你要去哪里?”
转过头来,逝雪郡主一把抹掉脸上的泪,“我要去找他,问个清楚明白。”
“来人,备轿!”
而此时,楚宇和药茶公主也赶到了,一看到地上跪着雪人似的楚慕,药茶公主就腿一软跌了下去。
楚宇也是脸色一变,取下身上披风就往楚慕身上盖去。
此时的楚慕,已经分不清楚来人,只能僵硬的扯下身上披风,吐出几个模糊不清的字。
皇上气得嘴唇都在发抖,指着楚宇破口大骂,“你看见了吧,这就是你的好儿子,为着个女人连命都不要了。这样的皇室子弟要来作甚,就让他跪死在这里,也省得丢人现眼。”
药茶公主已经推开身旁搀扶的侍女,不管不顾的扑上前去抱住了楚慕,使劲的将披风往他身上盖,“慕儿,你这是在犯什么傻,有什么事咱们慢慢说还不行吗?先起来,先跟娘进屋去,太医,太医呢?”
“太医不准上前,”皇上蹬蹬地走了过去,伸手去拉药茶公主,“皇妹你起来,这种儿子,不要也罢。”
药茶紧紧的抱着楚慕的头,将脸贴了上去,想要温暖那已经冷得像冰一样的容颜,滚烫的眼泪一滴一滴的掉在楚慕脸上,他的眼睛里渐渐有了焦距,“娘,我不要娶逝雪。”
“慕儿,你先起来再说。”药茶公主双手去拉他。
楚慕眼里的希冀慢慢散去,使劲将手往外抽,竟是不愿意顺着母亲的力道起来。
“启禀皇上,世子已在此跪了快一天一夜,再不施针救治,只怕是,凶多吉少了。”一旁早已面如死灰的太医正,看着药茶公主已经到了,才有胆量在盛怒之中的皇上面前劝道。
皇上这会是正在气头上,才对那楚慕如此苛责。但是那楚慕是什么人,药茶公主的大世子,到时候他们一个救治不当,随时都有可能人头不保。
等到皇上气消了,倒霉的还是他们这些做臣子的。
楚宇神情一紧,连忙抢上前去,一把抱住了楚慕。
楚慕一掌挥出,却在半途软软的掉了下去,“慕儿!”药茶公主惊叫一声,楚宇却已经急匆匆的将他抱了起来,朝皇上跪了下去,“求皇上!”
皇上一看那楚慕的面色,也是心头一惊,厉声道,“太医,快!”
没想到这小子竟然如此倔强,明明已经撑不住了还不肯服软,心头又急又气,又懊恼又不甘心。
“皇兄,慕儿要有什么事,我也不活了。”
想起皇妹临去前那一眼,皇上又是一阵火大。
那孩子表面看起来文质彬彬,怎么竟是这样一个倔性子?
逝雪郡主赶到宫中的时候,早已是人仰马翻,太医进进出出,神色紧张,她也被挡在了外面,只能焦急的等待着。
可是,人群之中,她竟然看见了花翩翩,有些疑惑,招了他来问话,“你不是跟在楚二哥身边的吗?”
印像中,楚二哥的这个手下只对他惟命是从,长年都呆在那些声色场所,今日怎么会进宫来了,忽地心中一动,莫非是跟那个丫头有关?
花翩翩微低了头,“是有事向公主驸马禀报,半路上碰到,便一起进宫了。”
“楚二哥呢?”
花翩翩头俯得更低了,“公子的事,属下不便对他人言。”
“他人?”逝雪郡主微微一笑,“或许咱们会变成一家人了呢!”
花翩翩暗自一晒,并不反驳。
“那个小丫头呢?”她突然问道,看着花翩翩因为诧异而猛然抬起头来,又自顾自的接了下去,“有些时日不见,还怪想她的。”
花翩翩的视线在她脸上打了个转,眼里闪过了几丝冷意,“翩翩奉公子之命回府,是要禀明驸马公主准备宴席,公子即将迎娶斯佑姑娘为妻。所以郡主尽管放心,斯佑姑娘即将成为二世子妃,以后有的是见面的机会。”
“二世子妃?这个称呼倒还挺顺耳的。”逝雪郡主极有深意的一笑,眼光转到那进进出出的房门上时,又染上了些哀伤之色,“如果是他知道了,又当如何?”
花翩翩暗暗舒了一口气,但愿这位郡主娘娘能分得清形势,不要去招惹些不该招惹的人。
又过了些时候,楚宇走了出来,他疲惫的揉揉眉心,看上去,又苍老了不少。
“花翩翩?”他叫道。
花翩翩立刻站直了身子,恭身答道,“是。”
楚宇看了他一眼,“你立刻传书让温夷不用回药王谷了,直接来皇宫吧。”
花翩翩僵了身子,脑海中迅速闪过几个念头。
“哼,你不用想了,你以为王府的侍卫都是吃素的,你们在外折腾了些什么我能一点不知,你可别忘了,慕儿是侍卫从哪里接回来的。”楚宇闭了一下眼睛,放软了语调,“叫他来吧,寒气入骨,慕儿的双腿怕是保不住了,只有药王谷的人,兴许有些希望。”
花翩翩心头一跳,倒也不敢再多说,连忙答道,“是,属下立刻传书给公子。”
“驸马伯伯!”逝雪郡主跳了起来,眼泪扑漱漱而下,“我能进去看看楚大哥吗?”
“暂时别去了,他还昏迷着。”见了也只是徒添伤感,楚宇叹了一口气。
楚慕无知无觉的躺着,嘴角却有了隐约的笑。
他看见,迷雾中有处安静的宫殿,繁花似锦,如梦如幻,他走了进去,欣喜的发现处处透着熟悉亲切之感。
“大人!”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一个女子欢快的蹦了过来。
“大人,你渴不渴,阿佑已经泡好茶了。”
“大人,你累不累,阿佑给你唱歌好不好?”
“大人,阿佑这次很聪明的,都没有把花浇死哦!”
她叽叽喳喳的在他身边不停的转着,双眼专注的看着他,眼神发亮,笑靥如花。
“阿佑!”他伸出手去,阿佑,是你吗?
掌心里一片温热,楚慕紧紧的握住,再也不肯放手。
“慕儿,不要怕,娘在这里。”药茶公主看着昏迷中的儿子,不禁悲从中来。
“傻孩子,怎么就这么不让娘省心呢,生来就带病,好不容易治好了,却又如此折腾,这样不听话。”她一边哭一边骂。
楚宇走上前来,双手搭在她肩上,安抚的拍了拍。
药茶公主迅速红了眼眶,忍不住俯下身去,在他额头上亲了亲,“可是却又如此聪明乖巧,才华横溢,是娘最珍爱的宝贝。”
“不用担心,已经有人传书给温夷,他应该会和影儿一起来。”
“宇,那个丫头怎么办?慕儿这个样子,花翩翩又说影儿要娶她。”药茶公主皱着眉头道。
“他们年轻人的事,让他们年轻人自已去解决吧。”
自己解决?药茶公主抚着楚慕的额头,一下又一下。
为一个丫头让两个儿子伤了彼此之间的感情,似乎是太不值得了,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