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辞起床梳洗完毕,穿上自己留在小楼里不曾带走的衣服,这才神清气爽地踏出房间。极限基地那边,已经有弗雷德里克派人去处理善后事宜,一点儿也不用他操什么心,但寒潮这一次险遭不增的经历,却足以令清辞对身边防卫力量的薄弱颇为震怒。思来想去,他决定去向弗雷德里克“借兵”。
“你是说,想要雇佣‘财神’的人在暗中保护你和寒潮吗?”弗雷德里克听到清辞的打算之后,温暖的浅蓝眼眸瞬也不瞬地望定清辞,轻轻地摇了摇头,“荆梓,这件事情可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若是在平时,你付了钱去享受理所当然的保护,自然不成问题,可现在…………难道你没有想过,一旦牵扯上这样的雇佣关系,就相当于将你和寒潮暴露在另一批隐藏势力的面前吗?不要忘了,现在的‘财神’可是刚刚经历过一场权力交替的争斗,正有无数张贪婪的血盆大口在时刻等待着机会,好狠狠咬上一口,分些好处去呢!”
“啊?是这样么?”清辞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这倒的确是他没有思虑到的地方,原本只是担忧着寒潮可能再次遇上的危险,可在这个时候要求“财神”的保护,无异于将自己和寒潮变成两块大大的肥肉,放在那些等着从“财神”这一次的大事件里分得一杯羹的其他黑暗势力面前!但,若是不采用雇佣的方式,他要上哪里去找人来保护自己和寒潮呢?身边没有这样一批能够用利益暂时绑住的高手,他实在没有勇气再尝试一下被人胁迫的滋味。
看着眼前半大不小的孩子露出苦恼的神情,明明这才是这年纪的孩子应该有的无邪质朴,弗雷德里克却看得有些心疼,因为他知道这个小他几岁的小不点儿,实际上是多么机灵的小家伙,能够令他露出这种表情的事情,其实并不多。
“荆梓,我知道你在烦恼些什么,不过,你似乎忘记了一些事情。”弗雷德里克伸出双手搭在清辞的肩上,露出温和的笑容,“你所需要的,只是有人在暗中保护着你和寒潮而已,可这样的事情,不一定非得找上‘财神’本部啊!”
清辞扬了扬眉,眼底闪过一丝明悟,但极快地又压抑下去,“不行!你想说的是让那天那个叫‘角’的人来保护我和寒潮吧?不可以!虽然现在明面上你不是‘财神’的人,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但他们既然跟在你身边,就说明你还是需要人保护的!怎么可以随随便便把你身边的人调走?”
这一刻,弗雷德里克真说不出自己心里是开心多些,还是懊恼多些————换了是别人,恐怕一听见自己说这话,立刻忙不迭地先把人要走了再说,可这小东西,为什么非要聪明到这种地步?直接堵死了他下一步与他们搬到一起去的通路!算了,既然不能用循序渐进的方式,就干脆把话挑明好了!
“荆梓,你能在想到自己和寒潮之前,先关心一下我的安危,说明你不是个只顾自己利益的好孩子。虽然这让我非常感动,可我还是要说明一句,你不觉得,刚才你所说的话,有些瞧不起我的意思吗?”弗雷德里克轻轻点了点清辞的鼻尖,露出一个宠溺而带着一点点骄傲的笑容,“之前有件事情忘记告诉你了,柴师傅可并不只有杨震和寒潮两个徒弟哟!”
“咦?”清辞微微愣了一下,一时间竟忘记去回避弗雷德里克有些亲昵过度的举动,只是瞪大了眼睛望着他,为自己脑海中隐约一闪而过的猜测而惊讶着,“你…………难道你也是…………”
“对!我也是柴师傅的徒弟,只不过他嫌我学东西学得太快,所以很早就把我踢出来了,至于角他们,与其说是留在身边保护我,倒不如说他们在我身边是为了替我跑跑腿、打打杂,我都觉得委屈了他们。再说,如果你真的那么担心,就让我和你们一块儿住吧!你和寒潮一起搬到我那里去,这样的话,你既不用再担心寒潮的安全问题,也不用再为我的好意感到为难了。闲暇的时候,我还可以指点一下寒潮。反正都在一个城市,寒潮总是换学校也不太好,你觉得呢?”弗雷德里克条理分明地将理由一一说明,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可耻————他竟然利用这样的借口试图将这孩子放在自己最安心的地方,不让任何人再生出一丝觊觎之心!与其说是为了保护他们,倒不如说是怕哪个莫名其妙突然冒出来的家伙,抢走了他已经决定守候一生的宝贝!
清辞张口结舌地傻在原地,有些弄不清状况,这样优厚的条件,实在让人挑不出半点儿毛病,如果说面前这位优雅的少年仍然抱持着对他的怀疑,而要伺机监视自己的话,未免太小肚鸡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那种事情,放在暗地里不是更有把握?再说,以柴老头对寒潮的看重,也绝不可能放任能够威胁到寒潮安全的人与自己这么亲近。怎么想都觉得没有任何问题,可为什么还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呢?
“看来你也找不出什么拒绝的理由了吧?那就这么说定了!等我们回去之后,我就叫角去帮你们搬家!”老老实实等着别人做出选择来决定自己的期望,从来不是弗雷德里克的性格,见清辞迟疑不决地皱眉模样,立刻自顾自地做下了决定,先是眉飞色舞地安排好行程,然后紧紧抱住清辞,幽幽地叹息一声,“谢谢你!荆梓!你不知道这个决定,对我而言有多么值得高兴!一直以来,我都是一个人四处游荡,我的母亲去世得早,父亲又因为忙着那些不能够对人说明的事情,而把我放在幕后以方便保护。我总觉得很孤单、很寂寞,特别羡慕那些有兄弟姐妹的人,尤其是看着你和寒潮的感情那么要好,我真的…………总之,谢谢你!”
“不,不客气…………”清辞只觉得自己的脑子真的不够用了,这事儿明明是自己占了天大的便宜来着,怎么说到最后,反而像是弗雷德里克欠了他们什么人情似的?这个时候再来拒绝,是不是有点儿太…………可是…………他刚刚明明还没有答应什么啊?被弗雷德里克温柔地拥抱在怀里,那种不带任何目的性的单纯和温暖,立刻使清辞难得的软弱下来,尽管他有着多活一世的经历,可现在的他,毕竟仍是十岁的孩子,一直以来照顾着寒潮,小心地掩饰两人的行踪,已经令他疲惫不堪,又是刚刚大悲大喜过后,他终于忍不住放纵自己暂时沉浸在这轻松惬意之中。
弗雷德里克的唇边泛起一丝狡黠的笑意,然后瞬间转变为淡淡的宠溺与大大的满足————成功了!虽然用了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但是能够换回与牢牢锁住他目光的小人儿朝夕相处的机会,那一星半点儿的愧疚与对自己的唾弃,如同海浪拍击在岩石上飞溅起的一抹水雾,瞬间消失不见了。
“喂!洋鬼子!你抱够了没有!快松手!”正沉浸在这一刻温馨与宁静中而放松了警惕的弗雷德里克,突然感到手臂一痛,还没等他回过神来,怀里的小人儿已经被人毫不犹豫地从他怀里拉了出去,眼眸中一瞬闪过的暴怒嗜血,在听到几乎同时在耳边响起的声音后,立刻转化为手足无措的惊讶与失落,他犹豫地看着一副保护者姿态挡在清辞面前的寒潮,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仍是颓然地放弃,无奈地笑笑,羡慕地说道,“你们的感情真好,只是几分钟而已,我抢不走你的哥哥的。”
嗯,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和这小师弟硬杠上的好…………弗雷德里克站起身,摊了摊双手,“在这里好好休息几天吧!有柴师傅在这里坐阵,绝对不会再有什么不长眼的家伙敢来这里捣乱的。”
“说大话!师傅最不可靠了!如果他那么厉害,之前那些绑架我的黑衣人又是从哪里来的?”寒潮撇了撇嘴,依然将清辞护在身后,虽然对这位救他出虎口的师兄颇有些佩服,可刚刚看到他那样抱着哥哥,就觉得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完全是为了反对而反对,却正好戳中弗雷德里克的软肋。
“那个…………说实话,那些黑衣人之所以能够那么顺利地潜入,是因为柴师傅在生气,因为你们离开的时候,完全没有留下任何线索,而寒潮你又是师傅这么多年来最看好的弟子,所以,找不到你们,柴师傅就将这片暗兵训练基地的工作完全停下来了,以此做为对我父亲的抗议与惩罚…………”弗雷德里克脸色绯红,有些不好意思,却又不得不说清楚,“总之,这次的事件,从头到尾都是因为我父亲的失误,才给你们惹了那么多麻烦,柴师傅到现在还不肯理他呢!所以,请你们有什么不满的话,对我说就好了,柴师傅那里,还请多多包涵,再这样下去,恐怕我父亲就要被柴师傅给逐出师门了…………”
“啥?‘逐出师门’?”清辞与寒潮几乎是异口同声发出小小的惊呼————那头棕熊,居然也是柴老头儿的弟子?可他的年龄…………清辞微微咳嗽两声,向弗雷德里克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们不会在柴师傅面前胡说什么的,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让寒潮替你父亲求求情。”
“那就谢谢了。”弗雷德里克先是惊讶地望了清辞一眼,然后释然地含笑点了点头,他怎么会忘了,这孩子原本就有着绝不逊色于自己的聪明才智,而且在为人处事方面,甚至有时比自己都还成熟老练————既然父亲是因为寒潮的原因而得罪了柴师傅,那么最适合去向柴师傅为父亲求情的人,自然非寒潮莫属。这么简单的道理,这仿佛有着七窍玲珑心的孩子,又怎么会想不通?
“我才不要去!”弗雷德里克离开之后,寒潮气苦地往床边一坐,嘟起小嘴抱着手臂,一副绝不妥协的表情,刚才在弗雷德里克面前,他可不想与哥哥发生争执,这才勉强压制了几乎当时就要脱口而出的怒吼,此刻只有他和哥哥两个人了,自然有什么性子就使什么性子,再无所顾忌了!
“寒潮,乖乖听话,现在可不是你任性的时候。”清辞摸了摸寒潮的头发,温和地劝说着,“我们并没有出什么事,而且弗雷德也已经代他父亲道过歉了,别的不说,单是他们辛苦了一整天,好不容易把你平安无事地带回来,你也该多少心存些感激吧?只是去向柴师傅说几句好话而已,又不废什么事。”
“我…………我不要!我说不要就不要!”寒潮心底越发委屈了,之前明明是哥哥说不要去招惹那个金发碧眼的洋鬼子的!可这才一天一夜的功夫,怎么哥哥就那么亲切地叫那个人“弗雷德”了呢?可能失去哥哥的危机意识牢牢地抓住寒潮的所有思绪,只要一想到哥哥会因为那个洋鬼子而不再理睬他,心里就慌乱无比。可现在,一向都只夸奖自己乖巧的哥哥,竟然会因为那个洋鬼子而说他任性!寒潮脑海里一片凌乱,根本听不清哥哥还说了些什么!
“荆梓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寒潮突然跳了起来,一边大叫着,一边将清辞紧紧抱住,就像个深怕丢失自己最喜欢的玩具的小孩子!
“寒潮,我在这里,谁也没有要从你这里把我抢走啊!”原本已经开始为寒潮的不知轻重失去耐性的清辞,听到寒潮的大叫、感觉到紧紧搂抱着自己的寒潮在不断颤抖的时候,隐约想到了些什么,但他无论如何努力,也想不出那一闪而过的线索究竟是什么,无奈地一笑,清辞轻轻反手抱住寒潮,将他此刻的激动理解成遭遇绑架之后的恐惶,柔声安抚着,“不要害怕,寒潮,我在这里,这次的事情只是个意外,我保证,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哪里都不去,不会有人能分开我们的!”
“那荆梓可不可以不要理那个洋鬼子?”寒潮充满希望地望着清辞,含泪的眼眸有着唯恐遭他遗弃的不安与恐惧。
“什么洋鬼子?他不是你的师兄么?人家刚刚才救了你,你怎么可以这样称呼他?”清辞有些头疼起来,寒潮的固执还真令他有些无言,不过,对于弗雷德里克,他也还是保持着一份戒心的,见寒潮一副又要哭出来的模样,清辞只好点了点头,“好吧!好吧!以后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我尽量不理他,行不行?可是你也要乖乖听话,不要故意去找人家的麻烦!”
“嗯!”寒潮兴奋地点头,在清辞无法看到的角落,对一直站在门后的弗雷德里克露出示威的神情。
“这小鬼!”弗雷德里克皱了皱眉,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第一个障碍,居然会是师傅最得意的关门弟子…………看来,即使能够如愿以偿地与那孩子同住一个屋檐下,他的情感之路也是诸多苦难呢…………要不要想个办法,用师傅来支开这麻烦的小鬼呢?刚刚荆梓所说的,只是我和那小鬼在一起的时候,尽量不理我啊!那么,只要这小鬼不在,荆梓就不会对我退避三舍了吧?嗯…………值得好好计划一下…………
就在清辞还懵懵懂懂的时候,围绕着他的争夺战,已经无声地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