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确定了吗?”弗雷德里克深吸口气,努力平静自己的情绪,不让清辞听到这个消息时可能会有的反应在这个时候浮现在自己的脑海里,在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嘴里迅速说道,“马上寻找线索,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有任何消息,立刻发给我。”
“死去的其他人全都是和独孤家有过合作关系的□□分子,从现场的情况看,他们应该是准备护送柳长生离开疗养中心的,只是不知道遇上了什么人,双方应该有过交火,但所有的枪只都上了消声器,所以并没有惊动到疗养中心的护卫队。只是现场完全没有对方势力的尸体,所有的弹壳似乎也都被清理过。一时半会儿的,恐怕找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亢的声音也很郁闷,尽管他的动作比疗养中心的护卫队要快一些,但也只得到这些内容,等护卫队一介入,现场恐怕留不下什么东西了。
“我知道了,你多留意一下疗养中心内其他势力的动向,看能不能找到点儿蛛丝马迹。还有,这件事…………暂时不要告诉任何人!”弗雷德里克犹豫片刻,还是坚决地下了命令。
“不说…………行吗?”通讯器另一边传来亢微微有些挣扎的声音,“这种事情,总是要让他知道的,更何况,如果现在不说,恐怕连最后一面也见不上了,清辞少爷…………受得了吗?”
弗雷德里克苦笑,心底涌起一阵阵酸涩,他怎么会不知道东方人在这方面的传统与固执?看清辞那么担忧地试图营救他的外公,他就能感觉得到,尽管十多年没有过任何联系,但清辞对他外公的眷恋并没有被时间与空间的距离所阻隔,只是…………在清辞刚刚决定进行手术的现在,他怎么敢冒任何一点儿风险让清辞知道这个噩耗?他的病,根本不允许他有太多的情绪起伏!
“想办法阻拦他们处理尸体,清辞这边,在手术前绝对不能走漏任何消息!”弗雷德里克绝然地结束了通讯,整个人仿佛耗尽了力气似的瘫坐在柔软的沙发里…………他知道,当他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他与清辞之间的感情就注定要经历一次从未有过的波折,清辞的个性,他再了解不过,即使知道了所有的前因后果,清辞也不会轻易原谅他擅自隐瞒这个消息的事…………
“清辞…………清辞…………无论如何,只要你能够顺利地完成手术,你要怎么样埋怨我都可以,无论如何,只要你没事,谁的死活都无所谓…………”弗雷德里克深吸口气,将那可能的暴风雨暂时抛诸脑后,开始细细计划已经迫在眉睫的手术与撤离。
“你们是怎么办事的!”从来都很擅长用笑意来掩饰自己真实情绪的独孤长治,这次可真的绷不住了,他愤怒地砸坏了房间里所有的装饰,连小件的家具都跟着遭了殃,整个房间如同台风过境似的惨不忍睹,而被斥责的两名独孤家下属,则是面如死灰地跪在地上。
为了掌控住柳家,柳长生被偷梁换柱之后却不曾遭受任何虐待,一直被软禁在这里,享受着除自由行动之外最好的待遇。他的两个儿子,都相当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父亲虽然被调了包,但却依然活得好好的,除了努力为对方制造麻烦,同时扩大自己手中权利,更是对独孤家暗地里的命令俯首贴耳、惟命是从————没办法,万一有什么地方惹恼了他们,装做偶然“救出”柳长生,让他平平安安地回到柳家,凭着老人家一手将即将倾颓的柳家重新带上正轨的魄力与对吃里爬外的背叛者的愤怒,尽管他们是柳长生的亲生儿子,恐怕也落不到什么好下场!
换句话说,只要有柳长生在手,就等于扼住了柳家的命脉,除了乖乖听命于独孤家、当好独孤家的狗之外,柳家的两兄弟没有任何别的路走!不过他们也不是白痴,每过一段时间,他们都会要求亲眼见见仍然活着的柳长生,抢人回去当然不可能,但若是柳长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能有限度地向独孤家索取一些好处,不是更符合他们身为商人追求利益的本性么?
可现在,柳长生竟然在被秘密送往另一个秘密据点的途中,被人干掉了!柳家两兄弟的反噬不足为虑,但,有人居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在明知那是独孤家势力的时候,一点儿面子也不给地来个赶尽杀绝!这无疑是狠狠地扇了独孤家一记重重的耳光!
“事情到现在已经过了快十二个小时了,可不要告诉我你们一点儿线索都没有!”因着之前的暴力举动勉强压制住愤怒情绪的独孤长治深吸了口气,阴侧侧地低声说道。
“有!有!”只觉得自己已经在鬼门关绕了一圈的两个倒霉鬼,一得到能够开口说话的机会,立刻一叠声地将苦熬了半宿找到的线索一一摆明:“能够悄无声息地将我们的人全歼,绝对不会是籍籍无名的庸手,而且最近佣兵界本来就有些异动,所以我们很快就找到了一些线索,只是缺少明面上的证据,而且独孤长空那个贱种又刚刚惹到对方头上…………”
“是蓝斯·摩根家的人?哼,又是那个因为心脏不好而变态到家的小鬼惹出来的祸事吧?”独孤长治微一挑眉,目光终于由愤怒转为兴味,用一个柳家的过气家主换蓝斯·摩根家的人情,这可是笔稳赚不赔的好买卖,再加上他已经忍赛洛那个家伙很久了,无论如何,为了他的宝贝弟弟,这次总算是有机会看到他吃瘪的表情,比起这个令人兴奋的消息,棋子的意外死亡倒不是那么令人难以接受了————对手是蓝斯·摩根家的话,失败也很正常。
“暂时按兵不动,那个小鬼既然选择灭口,八成应该是会在这里有大的动作,哼,想来应该与那个唯一的手术名额脱不了干系,好,我倒要看看,他能折腾出个什么结果来!”独孤长治冷冷一笑,挑眉吩咐道,“把那些线索整理好,也不要轻易让院方处理尸体,如果有必要的话,也可以为我们的小朋友‘制造’一些百口莫辩的‘证据’,记得,手脚干净些!”
“是!”一边应着声,两个刚刚从鬼门关绕了一圈的倒霉鬼忙不迭地退了出去,无论如何,自家鬼畜少爷的命令才是第一位的,这可是直接关系到他们的项上人头的大事啊!而独孤家虽然只不过是新生势力,但正因如此,有些暗地里的阴私手段才更精纯,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才更不容易惹人注意。
“越来越有意思了,真不知道摩根家生下这么个小孽种到底是为什么?为了加速自家的灭亡么?那为什么又生出一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赛洛来压制他?想不通啊!”独孤长治咂咂嘴,索性不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问题,总之,能有一个像赛洛这个的对手,有些游戏才更有意思,毕竟,能够与这样优秀的对手对弈,对他自己来说,也未尝不是一种对自身价值的肯定,不是么?
“奇怪,为什么今天总觉得闷闷的?”在弗雷德里克离开之后,一直蜷缩在被子里的清辞终于小心翼翼地探出了头,不管怎么说,虽然真的做出了那种大着胆子□□某人的事情,但他总归还是羞涩的,尤其是全身上下不着寸缕的时候。不过,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关注自身健康状况的清辞却没有忽略自己清醒以来都隐隐感觉到的异样,不是那种发病时的疼痛,也不是因为之前的纵欲过度而产生的疲乏,无关生理因素,仿佛是某种来自心灵层面的…………警示。
“难道是什么亲近的人出事了吗?”清辞不安地咬着指甲,之前的一点点睡意早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细细一想,自己觉得亲近的人,总共也不过就那么几个,最最重要的就是刚刚离开自己身边的亲亲爱人和一大早就跑来扰人清梦的寒潮,除了他们之外,只剩下一个令他最不安、最担忧的人选————外公柳长生。
“难道是外公?”清辞无神地乖乖躺下,紧紧皱起了眉头,当他的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的同时,不禁恐惧不已地打了个寒颤,他紧紧闭上眼睛,使劲攥紧了双手,慌忙安慰着自己,“不,不会的,弗雷德已经知道外公在这里的事情,绝对不会放任不管,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一定会告诉我的!所以,不会有事的!”
然而,也许是真的有什么感应,清辞越是这样安慰自己,反而越是不安,考虑到自己的身体状况,他毫不怀疑,就算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恐怕在手术之前,弗雷德里克也一定不会透露一丝半毫,甚至连所有的线索也会隐瞒着不让身边的人露出半点破绽。
“弗雷德,不会真的是外公出事了吧?你会瞒着我吗?”清辞咬了咬嘴唇,有些拿不定主意,要不要直接去问弗雷德呢?不知不觉中,清辞的重点已经从究竟是不是外公发生了什么意外偏向了要不要向弗雷德里克确认————这也不能怪他,虽然一直心心念念着那位可怜的老人,但事实却是,他已经离开那位老人多年,就算真的有什么难以割舍的感情,也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了,而这些一直没来得及维系的感情,已经渐渐被弗雷德里克无微不至的关怀照料填满,现在在他的世界里,只有弗雷德里克才是最重要的人!
“没有必要为了这种事情伤脑筋吧?”沉默了好久,清辞突然冷冷地笑了,也许他真的不再是那个耗尽自己所有热情却最终被毁在自己爱人手里的天真男子了,尽管外公一直对他不错,但他最终选择了同性的爱人之后,外公气急而病倒入院却是不争的事实,那个时候,其实外公还并不清楚独孤长空的真面目,之所以病倒,不正是因为在他眼中自己不正常的性取向吗?
重生一次,他还来不及与外公去培养多么深厚的感情,家里突如其来的变故,就已经将他带离了那个支离破碎、与他记忆里的虚幻完美完全不一样的家,母亲的逝世、父亲的背叛、还有寒潮…………直到被弗雷德里克纳入羽翼之下,他才找到一点点安全感,所以,无论发生什么事,他绝对不会伤害弗雷德里克,哪怕是为了他一直以来都放不下的外公!
“在想什么?怎么这么入迷?”温暖的手掌轻轻落在清辞的额前,那人一如既往的温柔声线轻轻敲打着耳膜,与之前激情时完全不同的清爽…………想到之前羞人的场景,清辞忍不住又红了脸,尴尬地摇头,却没有说话。
“起来吃点儿东西吧?如果你没有力气,我喂你?”弗雷德里克轻轻地笑了,难得看到这个总喜欢在人最意想不到的时刻伸出爪子的小人儿有这么可爱的时候,回想起他们相识以来的一点一滴,他都会有一种恨不得将这小人儿狠狠搂进怀里,揉入自己骨血的冲动!明明自己身体不好,却总是将他与寒潮的健康放在第一位;明明是需要被人保护的对象,却常常将他与寒潮当做被保护的对象…………
“不,不用,我可以的!”慌慌张张地想要坐起身子,但身躯却因为疲劳和酸软而不由自主地歪倒,被弗雷德里克直接拥进怀里的清辞忍不住懊恼地唾弃自己…………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再有两三天的时间我就会安排好手术的事情,你…………不要紧吧?”意料之外且不在当事人意愿下的投怀送抱,令弗雷德里克情不自禁地笑弯了眉眼,但…………一想到他要对清辞隐瞒的事情,那份苦苦追求后终于得偿所愿的喜悦就被心虚打了个折扣,望向清辞的目光也多了几分伤感,不过仍然在害羞的清辞并没有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