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个雨夜偷跑回来看我,留下了一只并不讨人喜欢的杂毛小狗,而回去的时候竟然又没被那个古里古怪的柴老头儿发现,寒潮这半夜偷跑,然后天亮之前又溜回去的行径,竟然渐渐成了习惯!更要不得的是,他竟然把我这里当成了他的宠物收容所!无论是小猫小狗,还是乌龟蜥蜴,他又陆续地送来了好几只(条)!我简直快被他这种撒娇带耍赖的可恶行为逼疯!好在他也算乖巧,除了偷跑回来之后,还会偶尔趁着柴老头儿不在的时候回来帮我打理那些统统长了四条腿、从来不知道“安分”两字的家伙们,而且他的学习成绩在经过一段时间的痛苦徘徊之后,也终于达到了中上。看着他对那些小动物呵护疼爱得不得了的表情,我也只好暂时做出让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继续做“宠物保姆”。
可若是知道放纵他的结果,竟然是让他捡回来这么大一“头”半死不活的“动物”,我一定会在他送来第一只小狗的时候,就毫不留情地将那只又丑又笨的狗扔出去自生自灭!!!
“艾寒潮!你到底把我这里当做什么地方?流浪动物收容中心吗?就算是,也拜托你弄清楚这个到底是不是流浪的‘动物’好不好!!!”我堵在门口,又臂环胸,态度坚决地不让他带着那“头”东西踏进小楼!没办法,因为担心他突然回来可能撞破一些我暂时还不想让他知道的事情,所以我悄悄地在小楼的门锁上做了手脚,他依然可以打开这门,却必须费一番手脚,而他耽误的时间足够我隐藏起那些不想让他发现的东西。
而现在,我很高兴我这么做了,否则的话,他偷偷把这“头”东西弄进屋来,我还没法阻止了呢!没错,这“头”!那个推金山倒玉柱一般垮在寒潮肩上的成年男子,络腮胡子、凌乱的及肩卷发、高大魁梧的身材,活脱脱就像一只成年的大棕熊!
“哥…………拜托啦!他伤得很重,需要治疗,我总不能把他丢在外头吧?柴师傅说过,救人一命,胜造…………胜造七层大楼!你就先让我进去处理一下他的伤口吧!”一年多的时间,已经让寒潮变得更加结实和强壮了,和同龄的孩子相比,他不但长得高些,也更加沉稳,可在我面前,他依然是只会撒娇的孩子。
“什么叫‘胜造七层大楼’,那叫‘胜造七级浮屠’!再说,你要救人,也不该往我这里送吧?柴师傅那里又有器械又有药物,你把他弄到这里来算什么?”我毫不退让地瞪着寒潮,他已经和我差不多高了,明明我已经很注意营养了,可就是长不快,我真怀疑除了心脏,我的消化和吸收系统也有毛病!不过,从寒潮半是期待夸奖半是表现他努力用功的那些拳脚功夫里,我也挑了一些对力量要求较低的技巧来暗地里练习,虽然目前还没什么使用的地方,却也让我的体质比前世的这个时候好了很多。
“柴师傅最讨厌这种打架打到连找医院医馆的力气都没有的笨蛋,也最讨厌我去管这种莫名其妙的闲事,我哪敢送上门去让他骂?当然还是哥哥这里安全一些!而且我发现他的地方,也离这里比较近啊!再说,之前我不是备了些跌打酒、金创药给小灰、白白、花子它们的吗?先凑合着对付吧!好哥哥!帮帮忙啦!”寒潮小小的身躯要支撑住那个比他高大不少的“棕熊”,似乎的确太吃力了些,一边说着,一边歪歪斜斜地朝我倒了过来,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扶住他,却正好让开了路,他带着些狡黠的冲我一笑,迅速稳住身形,从我身边擦身而过,撑着那头“棕熊”就进了屋,然后把他放倒在沙发上,四处乱窜着去找药品和医药箱了。
“艾、寒、潮!你…………”他的笑容立刻让我明白那一下倾斜不过是他利用我的同情心布下的陷阱,可他已经把那头“棕熊”弄进了屋,我又没那个力气把那昏迷着的成年男子从屋里扔出去,只好恨恨地跺了跺脚,无奈地关上门,反省自己对他的放纵。
没关系的,真的,没关系的!你现在越是吃定我,越是依赖我,越是信任我,将来你为我付出的就越会心甘情愿,越会不留余地,我的痛苦会变成你的动力,我的委屈会变成你的憎恨,那时,还怕你不乖乖地被我牵着鼻子走吗?我深吸口气,尽量忽略心底那一丝浅浅、淡淡的温暖,板着脸牵出之前他嘴里说过的“小灰”、“白白”、“花子”————三只丑丑笨笨的蠢狗,装成溜狗的模样去处理寒潮将那男子一路带回来所留下的痕迹,将所有的脚印、血迹引向小镇的某个排水明渠之后,这才回家————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反正他处理那人的伤口我也不想帮忙,还不如做些尽可能地减少麻烦的事情。
果然,回到家里的时候,寒潮已经将那头“棕熊”安置好了,沙发对他来说太小太憋曲,所以寒潮仔仔细细地抹过地板之后,铺了两床毯子,将那头“棕熊”直接搁在地上了。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也该包扎的包扎、该上药的上药、该消毒的消毒,处理得相当细致,但看见我回来的时候,寒潮脸上一闪而过的一抹心虚,却让我不禁头疼了片刻————果然,有麻烦了!
“哥哥…………那个…………”寒潮期期艾艾地开口,我直截了当地一摆手、一偏头,把他想说的话全数打回,“他身上有枪伤是不是?你想让他躲在这里休养?门都没有!你又没和他说过话,你怎么知道他是好人还是坏人?万一到时候他恩将仇报,我倒是无所谓,可你怎么办?万一他伤还没好,那些弄伤他的人又找上门来,又该怎么办?退一万步说,就算他真的是好人,这里也没有让那些弄伤他的人发现,可等他好了,肯定会和他的家人朋友联系,消息总会泄露出去的!那些坏人来杀一儆百的时候,我们死掉就算了,连累到柴师傅他们怎么办?所以,最安全的做法,就是你在哪里捡到他的就给我丢回哪里去!趁早不要在这种事情里掺和!你听见了没有!”
越想越觉得这头棕熊是个不□□,我按捺不住自己的激动,最后竟是大吼出声,把寒潮吓得噤若寒蝉,可眼里却有着隐约的不甘与倔强。该死的柴老头儿,你到底都教了些什么给寒潮啊!我都已经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了,他竟然还是想坚持到底!
不过,这一年多以来,我从来没有这样大声的冲他叫喊,应该也是吓着他了吧,无论如何,他现在还不到六岁,尽管比同龄的孩子长得高大些,可心性依然单纯,适当的坚持,也是对他人格的一种历练,倒也无可厚非…………
深吸了口气,我缓和一下自己的情绪,在客厅里来来回回地转圈,思考别的方法,左思右想之下,终于无奈地叹了口气,“寒潮,我知道你想救人是出于好心,可是有时候好心也会办坏事的,并不是每个人都像柴师傅那里的客人那么善良(呸!能和那老酒鬼、老色胚混在一起的,就没什么好人!!!),你要考虑清楚你做的决定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既然你一定要救他,就给我帮把手,把他弄到地下室去,然后把他的双手、双脚用胶带牢牢捆住,再蒙住他的眼睛,等他伤好的差不多了,你用药迷昏他,然后把他送回你捡到他的地方去。听明白了吗?”
寒潮似懂非懂地连忙点头,在他的概念里,只要哥哥做出了让步,就一定不会再有别的问题!尽管有些奇怪为什么要把受了伤的人捆住,但他却不敢追问,他怕哥哥会不耐烦地直接把他和那个伤者,一起从屋里赶出去。
那头棕熊很快就醒了过来,肩上、腰侧和腿上的枪伤已经被寒潮处理过了,但被人囚禁的事实让他相当紧张,寒潮不能总是留在家里,照顾他的任务自然又落到了我的头上,我很小心地给他喂饭、擦洗、换药,却很坚决不出声,像这样的人,在这种环境里的记忆能力可是超强的!若是让他记住了我的声音,将来又是一桩麻烦事!而为了避免这个家伙吃得好又不运动,可能很快就能挣脱他手脚上的胶带,我可是处心积虑地只给他做能让他吃个五分饱的饭菜,但是很注意营养搭配,让他的伤势能够尽快愈合,却不给他能够挣脱的力气————只有我一个人在这小楼里,到时候连自己的安全都得不到保障,那我岂不是很冤?
半个月后,棕熊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我再三要求寒潮信守承诺,他只好从柴老头儿的医馆里摸了些安定凝神的药材,然后混出一包超强麻醉药,混在我刻意做得极辣极咸的菜肴里,给棕熊喂下了大半,然后等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和寒潮一起,用推车将昏昏沉沉的棕熊运到了镇外的运河边。随便找了个浅滩将他放下,我吩咐寒潮远远地躲在树上,用望远镜监视他的行动,自己则再次开始消除痕迹的善后,然后直接回家,处理小楼地下室内留下的痕迹。
做完这一切,天已经蒙蒙亮了,寒潮溜回来说棕熊醒来之后,很快离开了运河边,他也没有再跟着,就跑了回来,不过回来的路上,他绕了许多路,穿了不少小巷子,应该不会有“尾巴”,我这才松了口气。
再三叮咛他下次绝对、绝对、绝对、绝对不许再做这种危险的事情之后,看看天色快大亮,我也不再多说什么,急忙叫他洗澡换过衣服去上学,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对任何人都不准提起,尤其是柴老头儿!看寒潮乖乖地点头应喝,却没什么悔改神情的模样,我真是有苦难言,送走了他,我却不能休息,还得继续扫尾。
我可不会认为这件事情会就这么完了,从那只棕熊身上取出的两块弹片,都有着特殊的印记,那是属于某个国际杀手集团的特殊标志,在我的记忆里,那个杀手集团会在十一年后因为一场很可笑的乌龙事件被国际刑警连窝端掉,可现在,他们的风头正旺。他们的行事准则,是以金钱为第一目标,只要你能付出足够的价钱,即使他们已经接下了前来行刺的任务,也可以再给你两次买下自己性命的机会。当然,他们不会告诉你你的性命究竟是什么人出了多少价钱买下的,但只要你在两次机会内,用来历清白的金钱(至少别人查不出是什么贩毒之类来的脏款)买下自己性命,他们就会直接将买家变成行刺目标。
这样的规矩当然会惹来不少事端,可因为他们最终下手的目标必然在一个月内死于非命,成为毫无证据可寻的意外,使得他们的名气很大,找上门的买家自然愿意花大把大把的钞票来达到自己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这个集团的名字,叫“财神”。
我不知道“财神”为什么这次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狙杀痕迹,也不知道棕熊究竟是为什么被追杀,又被追杀了多久,但他能够逃得过这一次,未必能够逃过下一次,而“财神”对于半路杀出却坏了他们好事的我和寒潮,又会有什么样的举动,但,想要置身事外却也不是不可能,唯一的条件是有足够让“财神”满意的金钱!这才是最令我头疼的地方。
一年多以来,我已经借莫里斯•艾宾以及其它几个虚拟人物的名义,操作那数十万美金增值了近千倍,股票、债券、期货…………利益于我脑海里随时可以调用的“未来”资讯,这并不算什么了不得的战绩,可现在,要我用这些辛辛苦苦弄来、分散存了数十个户头的金钱,拿来为这莫名其妙的意外付帐,可实在让我不怎么高兴的起来!虽然现在暂时风平浪静,可谁又知道,在宁静的背后,可能正孕育着怎样疯狂的惊涛骇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