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最近收到的消息太多。
哪怕是听到了天明这平淡无奇的一句话,大家的第一反应也只是:“啊,那真是太好了。”
然后,才是大爆发。
“天天天天明我没听错吧你刚刚是不是又说了什么惊天动地的话!!!”
“我……我刚刚是不是听错了蓉姐姐她?!”
“等等等等我的脑袋有点昏天明你能不能把你刚刚说的话再说一遍?!”
“天明,你说的,是真的吗?”
在场也就高渐离维持着面上的冷静,但他的语气也已经透露出了他的不敢置信。
也无奈在场的墨家统领这般不自信。
离机关城的崩塌不过一月之余,恍若隔日,又似经年。
机关城已碎裂于山崖之间,但过往的伤痕仍旧刻印在他们的心头之上,难以愈合。
那场灾难之中,他们不仅仅失去了上一任的墨家巨子与众多的墨家弟子而元气大伤,他们的医仙端木蓉也倒在了那场战场之上。
心头上的伤痕可以被刻意遗忘,但面前的端木蓉时刻提醒着他们,他们曾失去的所有。
哪怕经历得再多,但崩塌的机关城落下的碎石一个接一个压在了他们的心口之上,如枷锁,如重担。
所以,才会在听到这样的消息后,会大惊失色。
天明眨了眨眼,“我昨天不是已经和你们说过了吗?”
“完全没有!”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的班大师捂着红肿的脸颊,脸上因为震惊、狂喜、不敢置信等表情而显得扭曲而狰狞。
“那现在你们听到了。”
天明完全不为众人的激动所动,脸上依旧淡定十足。但看着众人那不敢相信的样子,又不仅困惑起来。
“你们不是已经和流沙合作了吗?”
早先在蜃楼上看到盖聂和卫庄双剑合璧的时候,天明就大概查得出来,更别提后面总是时不时会在他面前溜达过去的流沙众人,哪怕不用其他人解释,天明自己都能看出这个看起来根本是匪夷所思的合作。
真正是印证了那句话——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在遇到了同一件事的时候,哪怕过去有多少血海深仇,也能为了同一个目标而走在一块。
高渐离是最先平复心情的人,点了点头,“……是的。”
看向高渐离,没有错过高渐离眼中震惊和疑惑,天明眨了眨眼睛,换了个人来问。
“白凤。”
“天明你没事叫他干什……哇!白凤你这小子什么时候在这里的!”
大铁锤惊得差点抄起自己的大铁锤一锤子锤过去,盖因为白凤简直是神出鬼没,天明的话音刚落,他就像片羽毛一样轻轻地落在了天明的身后,却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并不喜欢背后有人的天明还没等白凤双脚落地,就已经横跨一步走到了一边,刚好挡住了激动的大铁锤,也转过身看向了白凤。
“墨家的人怎么一直都这么一惊一乍?”
虽然目前墨家和流沙是合作关系,但这不代表他们之间的关系有好上多少。墨家的一些子弟用看仇人的眼神等着流沙的人,流沙的人也不屑于墨家这种脸面上的清高。
大铁锤一脸愤怒,“白凤,你一直躲在旁边偷听?!”
白凤不屑,“我可不稀罕偷听你们那些废话。”
“你……!”
“好了大铁锤,别说了。”
憨憨汉子大铁锤可说不过白凤,甚至还会被对方气的半死,雪女制止了大铁锤,然后扭头看向了天明。
“天明,这是何意?”
没能察觉到白凤在附近,一个是因为他的轻功与敛息了得,一个也是因为归根结底他们还未痊愈,难免还是有疏忽。
虽然雪女也不满白凤的举动,但现在也不是追究白凤的时候。
“端木蓉中的毒是白凤的。”天明指了指还翩翩然负手站立的白凤,“你们都已经合作了,为什么不叫白凤过来解毒?”
这话出来,别说墨家的各位统领,就连白凤自己也没反应过来。
对啊,他们怎么没想到?
解铃人还须系铃人。
既然是白凤投下的毒,白凤自然也该有解毒的方法。
班大师抓了抓头,很是不解,“不对……这法子我早就想到的了,怎么……?”
白凤没墨家人想的这么多,不如说他早就已经忘记了曾重伤在他的鸟羽符下的端木蓉。
白凤纳闷道,“你叫我出来就为了这事?”
“不是这事。”被墨家人爆发之前,天明先说了回去,“端木蓉是你伤的,医者为大,更别说是个医仙,你你觉得这件事是小事?”
流沙当然也有自己的医者,但理所当然的,这些医者怎么也比不过医仙端木蓉。
白凤毫不意外地哽住了,就天明这种不绕弯子、直戳心窝的直白话语,实在是和当下这个总喜欢绕弯子说话的风气不太合拍。
天明又指了指班大师他们,“而且你确定,他们没找过你?”
“是找过。”白凤皱眉,“但是……”
但是,他除却了这个印象,就没有其他的记忆了。
仿佛双方间关于端木蓉的问题,不过是装个样子地交流罢了。
天明看着两方人因为自己的话语不禁陷入了沉思中,眼神一闪,又看了眼窗外不远处的另一栋木屋,眼神不禁暗沉下来。
果然是这样吗……
思修一闪而过,天明敲了敲桌子,把屋里人发散的思绪赶紧拉了回来。
“关于你们没有行动这个问题,后面你们再去想。”
从计划定下来就没有停下脚,昨晚才好不容易在荀子那里好好休养了心神的天明没时间让几人去思考自己未老先衰、记忆力提前衰弱的问题。
“白凤,准备好你的鸟羽符和解药去隔壁找我师父。”
雷厉风行的天明没给几人任何思考的时间——无论是班大师惊讶的“旬夫子什么时候过来了?!”还是白凤的“你师父是谁?”,指令是一个接着一个地下达下来。
“班大师,你带白凤去找师父,顺便看一下师父还缺哪些器械。”
“雪女,你也一起过去。”
“小高,你去徐夫子那里把大叔叫过去,等等估计需要他。”
“至于大铁锤……”天明解开桌子上的一包药材,扔到了发愣的大铁锤的怀里,“烧一桶热水,记得要下这个药包。”
“不是……我去烧热水?!”本以为自己能领到什么任务的大铁锤呆愣地抱着药包,一脸茫然。
“你力气比较大。”天明扭头,“如果你不行我让其他子弟去?”
“什么不行?必须行!”男人哪能说不行,大铁锤立刻拍胸膛打下保证,“保证给你烧一大桶热水!”
“烧完记得扛到端木蓉的屋子里,记得,不能分装,一定要整桶煮整桶扛。”
天明想了想,觉得大概完成了旬夫子刚刚的吩咐——忘记也没事,基本都赶过去找旬夫子说就行了,他拍拍手示意大家可以行动起来。
出来几乎可以说是当个样板的白凤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还以为你叫我出来是想和我说话呢。”
“不是已经说完了吗?”天明看了白凤一眼,“还是你想在这里说你想说的话?”
白凤耸肩,“当然不是。”
天明说,“如果你真有什么想和我说的话,下午……不,酉时的时候过来找我。”
“那你准备去做什么?”看着出门的天明,白凤问道。
“你们先去帮师傅准备。”天明打开门,迎着灿烂的阳光走了出去,“我去找个人。”
……
如果说木屋外是一片明媚,那么这间木屋则让人觉得不小心踏入了深夜之中。
燃烧的烛火犹如夜空中的点点星芒,在天明踏入房间中时,房间中唯一燃烧的烛火噼啪一声,突然成了幽兰色。
蓝火缓缓离开了烛芯,顺着不知何时出现的点点金芒聚集在半空之中,再缓缓飘向站在门口的少年,将他环绕在其中。
叮铃——
玉环相撞声响起,却没有来人的脚步声。
衣物摩挲声中,烛火后的人缓缓站起,一步步向天明走去。
看着身边的点点光芒,天明没有扫兴抹灭,而是向屋内踏出一步。
啪——
木门在天明的身上轻声关上。
本就停留在门口处的阳光在木门被关上后,彻底被隔绝在了这片昏暗之外,再也无法照亮这略显偏僻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