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路过了冰上市场大部分的店面,随着货架上琳琅满目看着或是精致或是手艺地道的正常商品从眼中掠过,当众多店铺中有了别具一格的店面时,夏尔的目光被吸引了过去。
那是一家普通的圆顶帐篷的店面,特别的是这间店里没有横七竖八的货架,所有的商品都被用绳子粗粗的系上一卷挂在天花板上。而这些商品,清一色都是亚麻色帆布手法粗糙缝制的布偶。说是布偶,它们并没有可爱的形象,凌乱的针线和填充的棉絮组成了整个娃娃。看着并不像玩具更像是诅咒娃娃。
“……我感觉到了一种和葬仪人类似的气息。”夏尔说。
塞巴斯蒂安果断道,“少爷,以我之见我们还是快点离开吧。”
走过诅咒玩偶店面时夏尔的眼睛往里头一扫,却在错眼看到当中挂着的几个玩偶后停下了脚步。塞巴斯蒂安早早就看到了夏尔正打量的那几个玩偶,别人也许不知道,但有所接触有些了解的人都能认出来那几个玩偶的原型。
挂在铺子中央位子的那三个玩偶,两个黑色头发一个红色头发,黑发的玩偶一大一小,其中小的那个眼睛的部位套着一个眼罩。红发的玩偶别着一支红玫瑰。它们的原型随之代入:塞巴斯蒂安.米卡利斯,夏尔.凡多姆海恩,已逝的红夫人安杰利娜.达雷斯。
随之一个红色的身影浮现在夏尔的脑海里,“格雷尔.萨特克利夫。”杀死红夫人的死神。夏尔的脸上神情如故丝毫不变,哪怕杀死他至亲的凶手就在咫尺可见的地方,他一脚踏进了店铺。背对着他的格雷尔听到了脚步声,欢脱地大喊着“欢迎光临爱心满满的小屋~客…人……”正眼看清楚了站在店铺里的主仆两后格雷尔为他们意想不到的出现有点反应不过来。
“你缝的玩偶?”夏尔问。
“身为一个女演员要具备多才多艺的素质。”格雷尔谈到这个露出了陶醉的表情,“这些玩偶~这些玩偶都是倾注我满满的爱意亲手做的~”
“哦。真是粗劣的商品。我毫不怀疑,没人肯花钱买上一个破烂丑陋的玩偶。”夏尔说着伸手去拿挂得最近的玩偶,踮脚,没拿到……所谓正太的优势同时也是劣势,身娇体软个子巧。
格雷尔对夏尔苛刻的话语的气愤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阴转晴,“豆丁啊豆丁~”下一秒被嘲笑了的夏尔唰的手中亮出了一把格雷尔看着万分眼熟的餐刀。遍体寒意,格雷尔下意识的去摸了摸屁股上曾经的伤口……凶残的少爷依旧啊,格雷尔说,“呀~难道少爷你是想要为亲爱的阿姨报仇吗?一把小小的餐刀的话是杀不死我的。”
“确实。”夏尔站在那周身阑静淡漠,隐隐带着逼人气势,蔷薇色的唇角勾起细微弧度,“但用它让你彻底成为女演员也足够了。”
这一刻以女演员艺术家自居的格雷尔捧脸泪奔:谁家的小孩这么恐怖!
塞巴斯蒂安在夏尔亮出餐刀的时候内心已经天崩地裂海啸地震了:少爷我今天没藏着这些凶器出门啊你居然自己私自携带凶凶凶凶凶器!
不管餐刀这玩意儿是不是在管制刀具的范围内,都不能改变身为万能执事兼职保镖的执事君咆哮的欲望:少爷为什么突然你的凶残程度上升了五个百分点啊!
具体年龄不祥的夏尔表示,一直很凶残,从未被超越。←如此苦逼的事实还是不要让执事君知道好了。
威慑完格雷尔后,夏尔来得轻松走得也轻巧,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我无意和你计较红夫人的死,比起死在监狱刑场,死在你的手里反而免去了她太多的痛苦和挣扎。”她受的苦已经够多了。
“咦?”格雷尔摸不着头脑地目送夏尔和塞巴斯蒂安离开,守护与被守护的两个人一高一矮走在素白的通道上,脸上画了夸张花纹的年轻男人与他们擦身而过。男人摇着手风琴样子的音乐盒演奏着低迷的乐曲London Bridge Is Falling Down,一步一步与他们错身相背走远。
“哎哎?就这样走了?我还没有和我心爱的塞巴斯酱说过话呢…嗯?!”格雷尔注意到了缓步而来的男子精致如同人偶的五官,“真是一个美男子呢可惜……”望着从自己身前笔直走过的男人,格雷尔站在原地低低笑开了,笑声中的狂乱也只有他自己知道是为什么。
从商业区走出来后就是伦敦桥下,早上发现尸体的那一块地方。远远的就看到端正立在那片空旷冰面的贵妇冰雕,以及冰雕前的四个人。葬仪人、阿贝莱恩、刘以及和刘形影不离的蓝猫。最先注意到夏尔和塞巴斯蒂安的是刘,永远困倦般的脸鲜少睁开的眼睛,刘远远挥手招呼,“哟~伯爵~”
夏尔懒洋洋地却是和沉默不发一语的旗袍少女蓝猫打招呼,“哟,蓝猫。”
被刘整个环在胸前站姿端正的面瘫少女蓝猫:“……”
“伯爵真是冷淡呐。是吧,蓝猫。”刘把下巴搁在蓝猫的发顶,眉眼困倦仿佛睡不醒般。蓝猫轻轻地应了一声作为回复,“嗯。”
“伯爵对希望碎片又有兴趣了么。”葬仪人标志性的沙哑声音伴随着压在喉咙里的神经质低笑,乍一眼看去他高挑的身上套着黑色的衣袍微微伛偻着肩膀,长长的银发披散在身后遮了大半张脸的刘海下隐约可见斜伏在右脸颊上的疤痕,苍白的薄薄的唇角上扬笑得怎么看怎么……阴气森森。就像素白世界里最显眼的死神。
塞巴斯蒂安不禁对这样的人物提高了几分关注。死神和恶魔向来相看两生厌,陌路而行。一个以神自居不屑和地狱里挣扎求生的魔物有所交集。一个残忍无情来去自由可以为了所谓的恶魔美学丢了性命抛弃尊严。比之见过的格雷尔和威廉,葬仪人给人的威胁感并没有那么强烈,但出于塞巴斯蒂安恶魔的直觉,葬仪人的实力应该是和他的形象不成正比的强大,乃至在格雷尔和威廉之上。
想到这,塞巴斯蒂安森森忧虑了:少爷!死神都是变|态女装癖恋尸癖啊有木有!葬仪人好像还是正太控……
“希望碎片么……”
阿贝莱恩握拳道,“这是重要的证物!”
“钻石,散发着永恒之光的混合石。”刘讲述着一个古老而黑暗的故事,他总是有着一种引人入胜随着他的话语经历起伏的特质,“被其光芒迷惑的人,即使明知等待自己的死亡,却仍不由自主的去渴望那光芒。”
他起了一个开头,接他话的是拥有希望碎片之一的邪恶贵族夏尔.凡多姆海恩,相较起刘的故事性,夏尔的话更接近平板的叙述,“历史上被称为希望之钻的蓝宝石。路易十四时代就有它的踪迹可寻。它被各种各样的人所拥有,拥有它的人无论是本人还是亲人无一例外死于意外事故,没人能够寿终正寝。希望之钻辗转于欧洲,直到一个宝石切割师得到它并将它分割成两块。于是就有了希望碎片。这就是希望碎片之一么。” 夏尔凝视着神韵高贵的贵妇冰雕手上戴着的蓝钻石戒指。
“说起来,伯爵手上的戒指也有漂亮的蓝宝石呢。”葬仪人看似无意的一句话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引到了夏尔手上的戒指。夏尔对此很是淡定,“嗯。”
葬仪人涂得漆黑的长指甲就跟习惯了似的有开始戳夏尔白嫩嫩的脸颊,“伯爵还是小心为妙,钻石很硬,但越硬也就越脆。您若是过于勉强,也是会碎的哦。”夏尔身上背负的黑暗,相识较旧的葬仪人很清楚,而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始终陪伴在夏尔身侧的得力助手塞巴斯蒂安但笑不语,华丽表皮下的黑暗是恶魔一贯的风格。
不信奉神明,将自己视为信仰,不焦躁不绝望不对未来抱有幻想也不会对现在激进,夏尔对生命的态度一度让塞巴斯蒂安吃惊。夏尔表现得就像一湾久经风雪后归于平静澄澈剔透的湖水,安静素洁。深深的湖水下沉淀的不是圆滑润泽的鹅卵石而是凌乱错次积了淤泥的森森白骨。不动声色地美丽,华丽诡谲地危险。
夏尔犹带点婴儿肥的软白脸颊被戳点出一个小窝,他不受葬仪人的影响傲慢如故,“碎了又怎样。碎后的重生会让重炼过的宝石更为坚硬。更何况,我从不畏惧粉碎的威胁。”更更何况,他重生好多回了。重生专业户他是老手。
“不愧是最嚣张最不受人待见的伯爵大人。是吧,蓝猫~”
“嗯。”
“无论怎么样,先把戒指取下来!”重要的证物被用在这种地方阿贝莱恩几乎要抓狂了。事情没有阿贝莱恩想的那么容易,戒指不是取下来就完了的。
“你们在做什么!遭天谴的家伙!”阻止阿贝莱恩的是一位胖墩墩的老绅士,戴着圆片小眼睛下巴长着长长的银白胡子,就算他现在做出要赶人的凶恶样子却也喜态十足。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两名中年妇女,塞巴斯蒂安认得她们是某个艺术协会的高层,至于最后一个人。夏尔是绝对认得的。
“这是赐予冰上商社的神圣贵妇人。”说话的年轻男人手中执着一朵娇艳的白玫瑰,与他一身雪白华贵的装扮相得益彰,紫罗兰色的眼睛神情风流一转他亲吻手中的白玫瑰,“不可以用手触摸哦。”他通身流露的是上流社会里最受欢迎的那类集合俊美的相貌高雅的品味钱权地位为一体的花花公子的风骚劲。←风骚一词由夏尔.凡多姆海恩伯爵提供。
“多尔伊特子爵。”夏尔准确地说出了这个浅金发色紫色眼睛总是穿着白色衣服说话腔调无时无刻像泡马子似的白色衣装青年的名字。
“阿咧~他不是被警局逮捕了吗,因为贩卖人口。嗯~”刘停顿了一下,“还得罪了伯爵。”一瞬间在场的几人不由自主地想到:这个可怜的家伙之所以会蹲班房全是因为他得罪了阴险可恶傲慢不知谦虚为何物的伯爵。
塞巴斯蒂安,“……”少爷你的负面形象又提升了。
正义的伙伴阿贝莱恩候补警员咬牙道,“前段时间他被保释了。”
“用钱吗。”夏尔对暗地里的调调一清二楚。
阿贝莱恩尝试着和多尔伊特子爵他们交涉取回戒指,当时固执的艺术协会四人不同意,“如果你们想到得到这个戒指的话就交出同等的美来吧。像贵妇人那样优雅让人沉醉的魅力。我们是冰雕艺术赛的评委,只有取得冠军的人才有资格得到这尊贵妇冰雕。”
“冰、冰雕!”
“冰雕么。”夏尔模糊地低喃,而后不可一世地宣布,“那个戒指我接收了。塞巴斯,为我赢得这场比赛。”
塞巴斯蒂安单手执于左心口,“Yes,my lord.”寒冷的冬风扑面,意外的清爽,衬着这个一直沉默着的恶魔冰天雪地中苍劲挺拔低首领命的身影,犹如来自地狱深处的黑邪纯粹,黑暗的华丽。
【少爷,无论你想要希望碎片还是盛载回忆末日方舟,我都愿意拼尽全力将它们献到你面前。你若是渴望希望与未来,我定会为你达成。虽然最后的结局只会是我这个来自地狱的恶魔亲手把你光明的希望打碎,将你拖入永恒的黑暗与我为伴。】
夏尔微微仰着脸注视着天空的一角,“确实是一个雕磨冰塑的好日子。”整个人懒洋洋的,披着雪白的兔毛披风沐浴着阳光,一圈毛绒绒的兔毛里露出他白皙的脸颊。那样美好,那样纯真。下一刻,套着美好纯真等形容词的漂亮小孩夏尔.凡多姆海恩转过脸嘲弄地对跟着报了名的阿贝莱恩等等民众说到,“如果对手只是这样的货色的话,轻而易举。”
葬仪人低低笑了,苍白的唇角拉得高高的。在葬仪人低沉诡异的笑声里,所谓轻而易举就能赢的货色们齐齐咆哮:那个嘲弄的鄙夷的口气是怎么回事!那个嚣张的气焰是怎么回事!少爷你怎么做到群讽拉仇恨值还面不改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