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月华如水,倾泻一地。
窗内两人屏息凝神,侧耳倾听。
寂静的夜色里果然有极细微的脚步声,还伴着蟋蟋索索的衣物摩挲声,听来阵势不小,却也不大,有个十几二十人。
天阳和蓝山对视了一下,打个旋从炕上一跃而起,轻轻旋至角落里,低声对蓝山说:“你在这里别出声,等我……”
话未等说完,屋外破空一声,剑吟低啸,竟已打斗起来。
这演的是哪一出?
狄天阳用眼神示意蓝山静等,甩出腰身上的银剑,扭身冲了出去。
蓝山那里坐得住,来微服私访,自然要体察民情,当然也包括打群架了,嘿嘿,我来也!
借着月色,天阳看到屋外十几个人围成一圈,中间一个矫健的身影正在上下翻飞,剑光闪闪,也不伤人,只是点到为止,但那些与他短兵相接的人却也软软的倒下去,还不住地哼唧,想是被人点了酥麻的穴位,一时半刻动弹不了。
再细看那中间的剑客,身法剑式,夜月下暗红的衣襟,连唇边戏虐的浅笑都是万分的熟悉。
子佑!
他一直没有离开吗?一直在暗中跟着他们?不,是暗中护着蓝山吧。
心中无名火起,却被理智阻拦。
这厢天阳看清形势,知道子佑此刻是自己这边的,便冲进人群也缠斗起来,而那厢蓝山奔至了屋门口,看着打做两团的人群,大喝一声“降龙十八掌”就往里冲。
天阳和子佑具是一惊,刚要回身护住蓝山,却见那人周身罩在散着幽幽蓝光的气团里,随着他一起移动,土石砖块全都被挡飞出去,竟是刀枪不入,当然,里面那人的小肉掌也打不到外面的任何人。
心下放松,全力对敌,这些夜匪不过一群乌合之众,哪里是天阳和子佑联手的对手,不一会儿,一个个都软到在地上,还剩下三四个也连忙倒地求饶。
以为一场小战已毕,岂料墙角处幽光一闪,突然飞过一道暗紫色,速度竟是极快,直奔蓝山而去,本以为有那蓝光球保护,并无忧虑,谁知那怪异的光竟穿过了保护层,只听得“哎呀”一声,蓝山已倒在地上。
愤青同志本来十八般武艺正耍得尽兴,透过光球看那些人打斗,仿佛用放大镜观察一般,看得来劲,只觉得一道邪光迎面而来,眼睛一花,下意识地偏过头去,左脸颊上顿时热乎乎的灼了一下,便有液体缓缓滑下,脚下一乱,也不知踩了谁的胳膊大腿,一屁股坐倒,摔了个四仰八叉。
疼到不疼,只是觉得甚没面子,太伤自尊了!
不过一群小毛贼,我的独孤九剑还没用上呢,自己先脚下绊蒜,丢人啊,丢到姥姥家去了。赶忙拍拍身上的土,站起来,一边摆手一边挑着嘴角干笑:“呵呵,没事,没事,不小心滑了一下,没事。”
子佑眼睛一眯,全身不似方才玩笑般出招,此刻竟是满身杀气,直奔院角。
蓝山吓了一跳,不顾天阳的搀扶,慌忙对这子佑大喊:“不要杀人!千万别杀人!”
子佑剑下一顿,将剑收至左手,右手一拎那人的脖领子,一把摔在蓝山面前。
天阳和子佑都看到蓝山全本白皙干净的面庞上,一道触目惊心的口子狰狞在左脸颊出,暗红的血液粘稠地一点点往下流,蓝山觉得脸上像是有虫子在爬,又痒又痛,伸手摸了一把,蹭得半边脸都上了色,而血又流了下来。
向那二人笑笑,表示自己没事,蹲下身一把扯下摔倒在地之人的蒙面布,月光下那人一脸惊异,“蓝……蓝公子?”
“李虎?”蓝山天阳也很吃惊,子佑并不认识他,但是脸色非常难看。
“这是我们在县城外认识的朋友,”蓝山向子佑介绍,又转过头问李虎,“你怎么在这里?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李虎长大嘴巴,一脸的羞愧,喏喏道:“真的不知道他们说的人就是蓝公子,要不,打死我也不能抢您啊。”
“你小叔叔可好?”蓝山岔开话题。
而李虎面色暗了一下,急急地道:“蓝公子,李虎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起这个邪念,您千万别告诉我小叔叔,他,他受不住这个……”
蓝山丢下李虎,一边查看其余的人,一边问他:“你们这是要打家劫舍吗?你怎么混到强盗堆里去了?”
可是这些人补丁的衣裤,身体并不强壮,还有些瘦弱,眼睛里满是恐惧和羞愧,哪里像什么强人的样子。
“我们都饿坏了,听说五河县里施粥,都想跑来碰碰运气,今天听王老爷说这里来了个有钱的,别人都吃糠咽菜,他却大鱼大肉,末了还把吃剩的都和了泥,我们想劫富济贫,他自是不珍惜,我们也不用客气,可谁知是您们几个。”
大鱼大肉?蓝山心里纳闷,自己惹着谁了?
“那个王老爷是谁?”蓝山问道,又马上接着说道,“哼,我当是谁!”手里扯着面前人蒙面的黑布,露出来的一个五大三粗黑膛脸,“这不是好心给老人家施粥的官老爷么,怎么,别的没学会,官匪一家的道理倒是挺明白。”
那人见身份暴露,恶狠狠瞪了李虎一眼,一脸恶心的横肉堆在一起赔笑道:“公子有所不知,是这帮王八羔子非缠着我要钱使,我缠不过,这才顺嘴说了一声,谁知他们非把我也绑了来,公子大人有大量,饶过小的这回,小的不敢了,小的回头给张老伯多打些粥,稠稠的。”
蓝山冷冷看着他,“这话连你自己都不信!”还想用这家主人威胁我,你还嫩点儿。说罢起身走回李虎这边,头却突然晕了一下,天阳连忙扶住他,几人这才发现蓝山面庞上的伤口竟然还在流血,地上已经有小小的一滩。
用袖子捂住伤口,蓝山心里嘀咕,自己到这边血小板降低了?免疫了下降了?怎么血流不止啊?
天阳和子佑担心地看着他,蓝山笑了笑,却听得身后那姓王的衙役尖叫道:“公子,李虎是故意打伤你的!”见蓝山惊奇的样子,王衙役得意地继续道:“他跟我们说,那位公子一般人近不得,可是他有办法,只要伤了你,抢东西就容易了……唉,唉哟!”
子佑上前一步狠狠踹了那人一脚,又回身纠住李虎的衣领,眼中全是怒气,“说!怎么回事!”袖镖已抵在了李虎的咽喉。
那李虎没了方才的愧疚,却是一副同归于尽的神色。
蓝山本想阻止,无奈又是一阵眩晕,此时院外却无力地传来一声轻语:“那位公子,请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