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训这趟来得突然,打乱了蓝山本已平静的生活,即便只是表面上的平静,也让蓝山很珍惜。而这一次又牵出了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当初李虎说的时候,并没有当回事,可是仔细想想,这里面诸多的蹊跷。
首先不可思议的就是竟然有人和自己长得一样!又不是同卵双胞胎,怎么会有这种事?再者自己和这人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要借他人之手杀了自己?最让人感兴趣的是,他是如何得到的血玉碎片,又是怎么知道这东西一定对自己有伤害呢?思来想去半天,脑袋里始终没能得出什么清晰的结论,眼睛都瞪干了。
想的一多,竟然睡不着了,蓝山干脆起身推开房门,立在院中。
夏日夜晚特有的濡湿气息紧紧裹了一身,不过气温终归是凉了些,蓝山大大的呼吸了几口,甩甩有些僵木的脑袋,觉得清醒多了,隐隐约约地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那个李思训一下子就尝出来了,还好蓝公子没有发觉。”蓝山本不想暗地里偷听墙根,刚要回房间,忽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一下子好奇起来,算了,满足一下自己的劣根性吧。
声音是从李家人的房间里传出来的,蓝山屏息静气地听着。
“嗯。”李钰的声音在夜色里越发的虚弱。
“看来王公子调的药还挺管用,蓝公子身体还是挺好的。”李虎大咧咧的声音。
“怎么小叔叔不这样认为?”还是李虎,估计李钰摇头否定了他的说法。
“总这样菜里加药终归不是办法,就算他永远也尝不出来,但他总不能一辈子就再也离不开药了吧。”静了一会儿,声音又响起:“当务之急还是要把玉交给蓝山。”
“可是,玉已经还给狄天阳了,还是蓝公子亲自还的。”
一听到天阳的名字,蓝山心头猛地一紧,却听得屋里李虎急切的叫道:“小叔叔!小叔叔你没事吧?!你先躺下,我不许你有事!”那声音焦急中透出一份宿命般的绝望。“小叔叔,我去找狄天阳,让他把蓝玉还给蓝公子,不然蓝公子和小叔叔你的身体都会垮的!”
急匆匆地脚步声把蓝山吓得往回走了几步,但李虎显然是被李钰拦下了,“不要去,就算你找来了,他也不会要的。”
“可是……”
后面的话蓝山没有再听下去,他默默地走回自己的院子。他这些日子明显的感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不轻便,还以为是缺乏锻炼,原来与蓝玉有关,而这一枚玉关系着两条命,或许是三条,自己倒是没什么,但是李钰李虎是无辜被牵扯进来的。但是要去找天阳要回蓝玉,他怎么也没有办法鼓起这个勇气,一想到这里,蓝山就会想起天阳那激越的一吻,就会想起那人认真地在自己的手腕上缠上黑色丝带。
不知这一年,他过得怎样。
“在院子里发了这半天愣,可是在想我?”子佑冷不丁的突然出现在蓝山身后,一把抱起他进了屋里。
“我在想那个叫季情的人。”蓝山连忙掩饰好自己的表情。
“什么?难道你和他也相好过,我的命好苦啊!”被蓝山白了一眼,子佑扳回他的下巴,认真地说道:“我说你不要答应李思训去见那个季情。”
“为什么?那个人很危险?”
子佑摩挲着蓝山秀气的下颌,被一掌打掉了狼爪,哀声道:“我想那个人和你这么相像,万一他见到我,也爱上了我可怎么办?”
不知怎的,听子佑这样说话,蓝山的心里突地感到一阵柔软。这一年来,子佑对自己一向呵护,知道自己对他的感情很复杂,他从不勉强,反而经常哄着他逗他开心,越是如此,蓝山越觉得愧疚。人非草木,就算石头做的心也融化了。几不可闻的一声轻叹,蓝山环住了子佑的腰,将头靠在他的肩上。
对于子佑,他亏欠的太多。
蓝山突然的举动让子佑颇有些不适应,尽管满心的难以置信,满心的惊喜,可他仍然不敢往自己希望的方向去想,原来自己也有害怕的事情。
“子佑,我真的很喜欢你,可是我放不下那个人,你说,我是不是太贪心,人真的能在同一时间爱上两个人吗?”
幽幽的声音响在子佑的耳侧,却听得他又喜又悲。最终修长的手臂也没有圈拢在一起,只是轻柔而坚决地将那人环在自己腰间的手拿了下来,“天很晚了,别乱想,早些睡吧。”子佑扶着蓝山躺好,替他拉好薄被,关上门,留下蓝山一个人呆呆地睁着眼睛。
让蓝山一捣乱,子佑压根就忘了要和他商量季情的事情,所以,他一大早就跑到了蓝山的房间,却发现这里一个人都没有,床铺整整齐齐,房间干干净净。
书桌上有一张纸条,拿起一看,上面是这一年里已经看习惯了的奇怪的字:“我出去走走,一会儿就回来,别担心。”
洪州的滕王阁自打建好后,就成了这里最热闹的地方,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二层的临江一角似乎并不受这样气氛的影响,安安静静的,连空气都忘了流动一般。安静的一隅里坐着一个水蓝衫子的人,摇着一把题有曹操《短歌行》的折扇,出神地忘着从上古就流淌不息的江水。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英雄人物……
蓝山静默的气质感染了二楼的人们,大家都不忍大声喧哗,怕吵了这位俊秀的人物。
蓝山知道,是该下定决心面对一切的时候了。此前逃避了一年,大家都很小心的照应着,可这不是长久之计,况且李钰的身体越来越弱,为了这个始终都打算牺牲自己的人,他必须要面对天阳。昨晚翻来覆去一个晚上没睡,今天一大早他就跑来这里,没人打扰,给自己好好作一番心理建设。其实,自打分别的那一天起,似乎暗暗地盼着这一天,心中莫名地产生了一丝期待。可一想到昨晚对子佑冒冒失失的说的那番话,他就一个劲地担忧,子佑回避了他的提问,那该算是否认他想法的一种回答吧。手心手背都是肉,该怎么选择呢?
独自想着,却被一阵嘈杂的声音打断了思路,声音由远及近,伴着一阵阵妇人凄惨的恸哭:“大人,大人,救救孩子,救救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