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洪州城外的官道上,一行四人正悠然自得的徐行其间。
而此前——
“蓝山你真的不要我也跟去吗?”李钰拉着蓝山的手,满脸的担忧无奈。
“有我们两个神仙跟着他,你还不放心。”子佑插话道,蓝山同意地点点头。
“可是……”李钰还想争取一下,却被蓝山安慰的笑打散了一肚子的理由和忧心,“那你一定要小心,如今蓝玉在你身上,我倒不再担心你使用神力,但是不可以什么事都揽在自己身上,有了麻烦就找他们商量,虽然他们也不一定就好使,”李钰看看狄家两位公子,“哎,算了,我都是瞎操心,总之,你不可贸然行动,多听听他们的。”
“好啦,我知道了,”蓝山又冲着李虎道:“虎子,我们走后你好好照顾你的小叔叔,尤其治疗一下他的唠叨病。”说完笑着躲到天阳的身后,李钰只能干瞪眼。
天阳笑看着,认真地对李钰道:“你们自己小心,子安也拜托了,过几天竹儿和小鹰就到了,也烦请你多照看,我想竹儿一定会来追我们,你可能也拦不住他,你让他快到白虎山时与我联系,切不可暴露形迹。”
一切都交待妥当,蓝山几人便出发了,他们没有再去洪府大牢里看王勃,只想将事情早些解决,也早些带那人脱离苦海。
正午白花花的太阳烤得人心烦意乱,已经走了几天的路,远远见到一座巍峨的高山,半掩在极低的雾霭中,浅淡的黛青色,看不真切。
行路无人时,蓝山用玉的清凉之气圈了个大气球,将四人罩在其中,里面仿佛有空调吹冷气一样,循环着冷风,暑气顿时降了大半,步伐也轻快起来。
“蓝山,”季情突然开口,脚步也停了下来,“白虎山就在眼前,白虎门在山势最险峻的地方,我如今只能送你们到这里,再往前就是白虎门的势力范围了,我虽然易了容,也难保不被熟人认出。”
蓝山看着他点点头,“季情,实话说让你回到李钰那里,我不放心,你的那个人格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冒出来,或许会伤害他们,或许会来破坏我们的协定。”见季情理解的点头,蓝山一扬手,立时一座林间竹舍出现在山路回转处,恰到好处的掩在茂密的树丛中,一丝丝雾气慢慢拢来,将仅仅露出的一点点屋角也遮了起来。“你今后就住在这里,一来不会打扰到李钰,二来我要是有什么问题也好就近和你商量。我布了迷阵在这儿,不会被人发现。你且过来。”
季情上前一步,面对着蓝山。蓝山伸出一只手指点在他的眉间,猛然蓝光一暴,季情有一瞬间的意识缺无,待清醒后,蓝山对他说道:“我将你的另一个人格暂时封住,我不知道这样会对你本身产生什么样的影响,你在这里且住下,我每七天会有一日下山来看你,送些柴米用具什么的。”
季情颔首,几人又相互交待了几句,便互道珍重离开。
行至天暮,暑气渐弱,蓝山三人也到了白虎山下,仰头望了望,只见半山腰极险陡处,旌旗昭昭,建筑鳞次栉比,具都隐藏在灌木雾霭中,让人觉得神秘莫测,更是深不可测。
上行不多远,便见一高耸山门,气势恢宏的立在路中,早有报信的门卒去通报了,余下的兵将们见蓝山行至近前,呼啦一下子,一个个都单膝跪在路边,大声呼喝:“恭迎季二门主!二门主远行辛苦!”
蓝山扯了扯嘴角,面上不动声色,小心肝却是扑通扑通直跳。想自己进了大唐皇宫都没这阵势,何况这里人人绝技在身,个中高手无数,自己这趟还真是龙潭虎穴,蓝山从没像现在这般庆幸过自己拥有神力。
兵将们有的只着布衣,有的略披些铠甲,想是职务略高些,虽然都低着头,但是上挑的目光毫不闪避地打量着突然回归的二门主,和他身后跟着的两个陌生人,暗中揣测着各自的实力。
蓝山不想在这里磨蹭,他好奇那个白虎门年轻的门主白羽光,所以他决定用季情阎罗的那个人格,朝众人不屑地摆摆手,也不开口介绍来人,径直地向主殿走去。
因为季情此前详细描画过白虎门的各殿位置,蓝山表现的十分自然,想必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心跳到嗓子眼的感觉。三人身后有一队卫兵跟上,整齐划一,很有规矩,让蓝山觉得这白虎门根本不是什么江湖门派,倒俨然一副军队气势。这让他更加好奇是什么样的人将手下的游兵散勇,规整得如此严明有序。
一路上所遇门人无不俯首,只是他们眼中露出的神色与山门前那些兵将们相仿,挑衅而胆怯,很是矛盾,一声声问好,却让蓝山倍觉诡异。好吧,如今来得不是你们的二门主,是蓝爷爷我,看我接下来怎么调教你们。
一行人拾级而上,走了一炷香的功夫,终于来到了白虎门的主殿——聚侠堂。在山下看不真切,此番离近再看,却是极宏伟的大殿,三重飞檐,十八雕柱,偌大的匾额悬于正中,蓝山不禁多看了几眼那三字牌匾,其上字迹,气韵生动,笔法遒劲,一气呵成,这就是白羽光以指代笔,在蓝田暖玉上题的书呀,这是何等内力,不仅刚劲而且绵长不绝,真是个厉害的主,他那手指头不知得什么样子,碰人一下还不得一个大窟窿,一定要让他离自己远点。
正自乱想,就有一人从风堂走来,是个黑膛脸的魁梧大汉,一身紫色劲装,左肩一只咆哮的白虎头,血盆大口怒张,与大汉纠结的肌肉呼应,很是威猛。
蓝山回忆,季情提及过,白虎门等级严格,门主及直属属下皆着白衣;弘武使及属下着玄衣,专门对外作战和训练队伍;护山使及属下着紫衣,专管门派内部大小适宜;巡查使着青衣,统揽白虎门在市井上的生意用度,蓝山曾好奇,巡查就是收保护费的吧,结果被子佑瞪了回去,还有一支神秘的暗探,直接归门主调动,本门内的人也并不清楚他们的存在。还有一些小势力的职务不再细说,而各使派下又有分层。蓝山曾提出,这样分工明确倒是效率高,权责分明,可是容易拉帮结派,不好管理,子佑说他瞎操心。
看着紫衣人走进,蓝山想但愿没有什么帮派,而这个季情也没有掺杂其中,但是可能性渺茫。
紫衣人走进后,一抱拳道:“二门主游历日久,今日归来,门内定要好好庆贺,白门主稍候就到。”
“嗯,辛苦你了,紫髯。”蓝山故作威严,这个没有大胡子却叫髯的家伙,名字真奇怪,可更奇怪的是,怎么觉得大家对待多日才归的二门主,态度这么客气,没有想象中的热情和亲切,季情啊,你的人缘怎么混的。
蓝山也不介绍来人,只让天阳和子佑都坐下休息,那叫紫髯的不再开口,蓝山也沉默的奉陪,大有比拼耐性的架势。
落座没多久,忽而闻到一声欢快的呼唤:“季哥哥——”清脆的声音一下子蹦到了耳边,是一个粉面桃花的女孩,见到蓝山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蓝山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好大的一个小美女,这娃娃,看上去也就十来岁的样子,粉嫩可爱,脆生生的声音甜死人,着实讨人喜欢。
“这是小、小、小燕子?”蓝山对于女色一向莫名其妙的紧张,生硬的很。
“季哥哥这么快就忘了雀儿!还小小小燕子,我已经长大了!”小姑娘嘟着红艳艳的小嘴,嘟得蓝山一个头两个大,我们本来就不认识,季情呼拉一下子告诉了我那么多名字,我哪里记得清楚,再说燕雀本就差不多嘛。
“季哥哥走了一年多,变得生分了。”叫雀儿的女孩继续道,“呀,怎么出了这么多的汗,紫髯,让人给季哥哥端杯梅花茶,润润喉,凉快一下。”
仿佛响应了蓝山此前嫌众人的过于客气,女孩很热情的招呼,而这又让蓝山感受到了另一个极端,禁不住手忙脚乱起来,接过紫髯递上的梅花茶,手上一个不稳,一杯散着淡香的茶水一滴没剩,全泼到了紫衣大汉的身上,蓝山直觉的感到那人隐忍的全身骨头咯咯作响。
蓝山慌忙起身,用袖子去掸那人身上还在流下的茶水,未想那人却退后一步,让蓝山的手落了个空。
天阳在一旁轻咳两声,提醒蓝山莫忘了身份,他此刻可是那个阎罗季情。
而蓝山晾在半空的手一把被雀儿握住,女孩满脸的惊奇与兴奋,“季哥哥,你变得好温柔!”蓝山一脸黑线。
几人闹着,就听到远远地传来一道温润的声音,音响不大,却格外清晰,在场众人神色肃然,而天阳子佑却皱起了眉头,蓝山知道为什么他们会皱眉,因为连他这个毫无武功之人,都能听得出刚才那一声里泰然悠长的气息,此人内力不可小觑。
“情儿,你回来了。”随着声音,一个白衣人出现在风堂一侧,穿白衣,一定是门主,蓝山暗想,稍走进,蓝山的心里咯噔一下,原来这个白衣人用一张白银面具罩住了大半张脸,鼻眼都被遮挡,看不出什么模样,只余外一张秀气的薄唇。从他露出的眼睛里,看得出这个人一丝意味不明的神色。
坏了,蓝山心有些慌,季情从没说过他的白门主是个面具男呀,而这人又穿着白衣,除非是客人,否则门内的人只有门主和直属属下才可穿,而那人刚才一进来,众人的面色立即变得严肃,这家伙到底是什么底细,我可怎么处理呀。
蓝山转念一想,既然此刻自己是阎罗季情,那就赶紧发作吧。
他“啪”的一拍桌子,一脚蹬在红木椅上,嘶哑的声音道:“哼,少跟我近乎,你们眼里还有我这个二门主,除了雀儿和紫髯,其他人呢!都死到哪里去了!”
一时间聚侠堂里格外安静,一丝冷风从耳边擦过,蓝山心虚得冷汗淋漓。
“情儿,你的声音?”白衣面具男上前一步,不由分说的握住蓝山的手,天阳子佑猛地站起,扣住了那人的手腕,紫衣人和众门人也聚了上来,身侧利刃耀着刺目的白光,雀儿已经被吓傻了,场面一时有些失控。
白衣人缓缓放开了握住蓝山的手,不可置信的问道:“情儿,你的武功心法……”
蓝山掩饰的大喊:“都做什么,要内讧吗?”
白衣人摆了摆手,众人都回了位,天阳子佑也放开了手。
“我正要与你说,这两位是我请来的神仙,”蓝山指了指天阳,“他叫仙矶子,”又指子佑,“他叫血玉子。”蓝山对白衣人道:“我早有成仙之意,所以下山遍访贤士,终于让我寻得真仙下凡,好容易才让他们收我为徒,要练仙术,必须废掉我的武功,所以我现在没有任何功夫了,声音也因练仙术而有了变化。”
蓝山说完,未见白衣人对天阳子佑的疑心,却在听得自己没了武功时,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却无法掩饰的忧心。须臾他又点点头,“没了武功也好。”此刻他才看向天阳他们,不露声色,谁都不知他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