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山第二天一大早就下山去找季情了,在季二门主的描绘下,蓝山确定那个戴面具的男人就是白虎门主白羽光,而此前他的确是没有面具的。
而季情得知他的白门主整天以假面示人,竟惶怔了有半日,终是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蓝山见季情已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再不肯相告半个字,没有办法,只好悻悻的回到了白虎山。
上了山,刚一入聚侠堂,蓝山就感觉到气氛不对。天阳和子佑在客座上默默品茶,见蓝山回来才起身用眼神询问,一大早你去哪里了,蓝山对他们笑笑,示意让他们放心,却觉得一道灼热的目光从自己进了大堂就一直追随着,而且在他回应那二人的时候,那目光开始变得冰冷。蓝山转头寻去,却落入假面后那双如冬日幽潭般冰凉的眼中。蓝山心叹,这双眼似乎每一个时刻都在变幻着不同的景色,真的像四季映潭般多变。
“羽光,出什么问题了吗?”蓝山向他求证。
那人没有马上回答,定定看了他一会儿道:“忘了规矩?你该叫我什么。”
蓝山微微皱眉,抱拳行礼道:“属下失礼,敢问门主,可是出了什么问题?”这个人当真是变化无常,枉他长得那么温和,惹人怜爱,他这是在树威,蓝山知道,即便是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阎罗季情,对这位门主也颇多忌惮。
耳边并没有听到门主的回答,倒是轻轻讥笑的声音刺激着耳膜,想是众人从没见过一向气势凌人的二门主,也有吃鳖的时候,很明显,这一回他惹到了门主,没人会为他撑腰了。
天阳见状,上前扶起蓝山,他无视门主的行为,引来了周遭一片讶异之声,两人不以为然,径自站到了子佑那里。蓝山瞟了一眼上首的门主,那人带着面具看不出表情,只是那冰人的目光却岌岌的闪开了,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聚侠堂的气氛又回复到此前的压抑,蓝山这才注意到门左五花大绑着三四个兵士,弘武使黑岩站在一旁,手执钢鞭,一脸狰狞,一身黑色玄衣仿佛送丧一般,令人胆战心惊。
蓝山走过去,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几人,向弘武使问道:“黑岩,他们这是怎么了?”
黑岩看看门主,那人颔首示意,他才开口道:“季二门主远行多日,有所不知,如今一些奇怪的言论四起,有些武林中人也搅在其中,朝廷唯恐危及社稷,加派力量了控制我武林众生,稍有风声,就重兵倾轧,江湖中各大门派叫苦不迭。而我白虎门是众家之首,朝廷更是将矛头指向我们,其他门派也静观风声,要看我们的作为。”
黑岩停下来,看了看地上的几人,一鞭子挥下,杀猪一样的嚎叫声,蓝山皱皱眉,那人继续道:“如此危及之时,更要精兵强武,可这几人竟然吃不了辛苦,要偷偷逃跑,甚至偷了门内物品,想离开以后变卖掉,过悠闲日子,如此懦夫,当要好好惩处,也警戒其余有此心者,”黑岩冲上一抱拳,“门主,这几人不可轻饶,以儆效尤。”
门主没有接话,反而转向蓝山问道:“季情,你意如何。”
蓝山学着季情口气,“凌迟好了,削他十天十夜,剜他三千大刀。”一语击落,一片抽气之声,这刑罚太过阴损,恐折阳寿。
众人正暗流冷汗,谁知蓝山又大笑起来:“如此,想必他们的好友兄弟,会扯个义旗,打着反抗□□的口号,煽动其他兄弟,彻底造反了,白虎门这回可热闹了。”
此语再出,在场众人的表情简直要把蓝山生吞活剥,天阳无奈地揉揉头,这个家伙又来了,子佑安心的笑看着他的下一步行动。
白门主倒是不慌不忙,镇定的问道:“情儿可是早有了更好的办法?”
蓝山心中暗笑,情儿,你的称呼倒是一会儿一变。
“办法倒是有一个,只是……”蓝山买着关子。
“但讲无妨。”
哇塞,真把自己当皇上呀,还但讲无妨,蓝山道:“只是可能要彻底改变白虎门目前的状况,到时还需要门主坚定不移的支持。”
众人又是一阵交头接耳,彻底改变,这口气太大了,到时候做不到,看他怎么收场,在场的人有的准备看热闹,有的冷漠不关心,有的替他们的季二门主担忧。
蓝山直直地看向白门主,眼中满是自信,而上位的人也同样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似是要从这个再熟悉不过的面容下,看穿另一个灵魂。许久,他才微微颔首道:“有劳。”
蓝山笑着对他点点头,那人的眼仁瞬时收紧,只是蓝山已转过身,没有看见。
“紫髯。”蓝山沉稳的唤到,大有一门之主的作风。昨日着紫衣的彪形大汉站了出来,“你是护山使,让你的属下通知门中所有的人,速到山门聚侠堂前集合,此刻不在山上的门人,让他们的同僚代为记录。现在就去,看看你的执行速度。”
紫髯抱拳,给白羽光和蓝山各行了礼,对在场的人道:“各位督使,请各自回帐清点本部人员,来此齐聚。”说罢,速速地集合人马去了。堂中的其他人见势也迅速离开。
蓝山又唤道:“青风请留步。”
青衣人停下脚步,蓝山拉着他问道:“青风既是巡查使,我且问你,白虎门都营哪些产业?” 季情告诉过自己门内兵将一共有五千余人,但这经营状况他也不甚清楚,自己还必须得问一问。
青风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回到:“酒肆、茶楼、赌庄、镖运。”
蓝山点点头,“那么,经营状况如何?”
“一年净收百万。”
“一百万两银子?”大地主呀。
“是三百余万两。”
“好,我明白了。你也去集合属下吧。”
青风也离开后,聚侠堂只剩下蓝山三人和白羽光,以及紧张看了半天的小雀儿。
蓝山舒展了下筋骨,抱着天阳递上的茶,一边慢品去了,雀儿蹭了过去,怯怯地说道:“季哥哥,我觉得……你好像与以前不一样了……”蓝山听完差点一口茶喷了出来,这么明显吗,你都看出来了,那白羽光他,蓝山不禁抬头看向门主的位置,那人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只兀自思考着,眼中不经意的流出落寞的神情,看得蓝山一呆,又被雀儿的声音唤回:“不过,我喜欢现在的季哥哥!季哥哥好帅啊!”
蓝山不自在的黑黑傻笑,这时已有离得近的人马聚集到了堂前,不多时,大批兵勇都到齐了,一眼望去,满山遍野,人头攒动,黑压压的一片。
紫髯近前回复道:“白门主,季二门主,白虎门全员已经齐聚堂前。”
蓝山颔首,邀请了白羽光一并出得堂来。
站在堂前,迎着众人的目光,蓝山忽而生出一股英雄之气来,他朗声道:“勇士们,这些日来你们加紧操练,诸位辛苦啦。”
众人惊奇的看着这位有些反常的季二门主,蓝山继续道:“近日朝廷调集兵力,给我们施压,我们自不会做反抗朝廷这种以卵击石的事情。但是白虎门毕竟是名门大派,众家兄弟都看着,我们也不能成了朝廷儆猴的死鸡。”
“没错!季先生说得有理。”底下有人喝道。季先生?季情还有这样的称呼?
“虽不会与朝廷作对,但难免有宵小之辈借此打压我们,所以兄弟们要更加辛苦的操练,如今是白虎门危及存亡之际,为了白虎门,我们也要倾尽全力。”
这一回更加两极分化,叫好的大声喊好,不乐意的翻着白眼,想是练怕了。
蓝山笑了笑道,叫人给一旁还捆的结实的那几个逃兵松绑,他蹲下身和颜问道:“几位兄弟,为何要偷盗门内物品逃跑?有话但讲,我为你们做主。”他的声音不大也不小,刚好让大部分兵士可以听到。
那几个人想是也豁出去了,一揖首道:“季先生,我家有重病的老父,有贤妻幼子,我到此本想学些武功经商的本事,可在外多日,只有严厉地训练,我再不带些钱财回去,我家人就要饿死了。”几人都是如此。
蓝山扶起他们,又对着其他人道:“兄弟们,我知道大家来此都想学一身好本事,有的在老家恐是被欺负怕了,这才抛家舍业,要学成好有一番更大的作为,所以,为了让大家免除后顾之忧,我现在要给大家一份大大的动力。”
在场之人面面相觑,蓝山继续道:“我白虎门五千多兄弟,如今我与门主商量,门主慷慨,愿拿出进项的二分之一——五十万两银子,犒劳各位弟兄!”蓝山故意把比例说大。
话音刚落,底下已经炸了锅一般,大家面露惊喜之色,有的交头接耳,有的大声呼喝,连各个督使也禁不住喜形于色。
蓝山回头看了看白羽光,见他默许,便继续道:“我给大家算算账,我们五千兄弟,每人每月二两银子,这一年就是12万两银子,”
“每人每月二两!”
“有一两就可以一家子吃饱了!”
蓝山笑道:“这余下的三十多万两白银,作为奖励基金,干得好的多得,至于干得不好的,那二两银子也不一定就拿得到。”
“原该如此!”
“多干多得,少干少得。”
“谢大门主,谢二门主,”众人大喊,“我等自当殚精竭虑,誓卫白虎门!誓卫门主!”
大家群情激昂,蓝山此刻颇有成就感,嘿嘿,有钱能使鬼推磨,此话不假。
青风、黑岩、紫髯等人也不住的点头,而门主白羽光的眼睛里头一次流露出了慰喜的神色,还有深深的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