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的许多事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正如一心扑火的飞蛾听不进你自以为善意的劝阻一样,哈利可以如同甘愿被周瑜揍的黄盖一样,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地陷入一种名为西弗勒斯的泥沼。
因为,正如世界上没有道理可讲的道理一样,爱情这个自古以来被无数文人墨客歌颂过的东西也是镜中花水中月一样不可捉摸。恨一个人,或许需要理由,但爱,需要理由吗?不管是因为感激而爱上对方,或是因为同情而爱上,或许是因为悔恨而爱上,当爱上的那一刻,最初的理由就已经消失了。
自事情真相大白的那天起,一个名为哈利•波特的傻瓜不可自拔地陷入一种本不属于他一个十七岁的青年所应该品尝到的可以将他完全掩埋的愧疚和心酸,为自己被最信任的人算计,被最厌恶的人所保护而愤怒或是称之为悲伤。
即使是哈利自己大概也弄不明白,究竟是自何时起,那种愧疚和心酸被转换成了不可抽身的爱。如果一切可以重来,西弗勒斯•斯内普没有死在尖叫棚屋,那么那真相大白之后的一切就会不同。
因为,生者永远无法享受死后的哀荣。如果西弗勒斯没有死,哈利也许不会近乎疯狂地去回忆那个人的过往,近乎自我折磨地反复痛恨自己的无知,也不会不经意地将所遇的人与之相提并论。如果一切重来,那位名为西弗勒斯•斯内普的,令哈利•波特又恨又敬的人仍然活着,他或许会因为心底的愧疚而不成熟地逃避,或许会成熟地将那人当成父辈一般的人物去崇敬,去保护,甚至用亲情去温暖。
只是,一切注定了没有“如果”。
于是,在那个特殊的不可预知的战争时期里,一个在坚强地支撑着在人前那不可摧毁的笑容,却不可自抑地渴望着发自内心的被关爱的救世主无时不刻地回忆着自己的过往,才猛然明白,原来,曾经的自己是幼稚得近乎残忍。
当不再蒙昩的青年,用自己历尽所有的目光回放曾经,他或许才能猛然意识得到,除去幼稚的面纱表相,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复杂得甚至让他害怕。
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每一种眼神都在暗示着当事人的心事,只不过,当时未经世事的哈利实在单纯,从来没有想过,阿不思会用探究的目光望着自己,一方面散发着自己的善意,用他自己最亲和的一面收买着每一个想要利用的人心,另一方面却心机深沉地预测每一个人的行动,无情地挖掘别人的弱点,甚至连自己的死都可以拿来利用。而那个人却用着自己最为毒辣的唇舌去透支着自己原本就不富裕的关心,而在当时,他的不成熟却将那份复杂得出于许多种感情的关心当成了恶意。赫敏和罗恩虽然后来一直致立于使他摆脱那种毫无用处只会伤己的自责和愧疚,但他依然无法将那种刻骨铭心的感情抛却在外。
哈利一直嘲笑着曾经的自己。现在也是一样,原本他可以将所有的一切归究到他的不成熟和童年时的性格缺陷,但到头来,他依然无法自已地嘲笑着自己。人有时就是这样固执,这样地愚蠢,如同斯内普将自己的全部生命用来悔恨过往,如同此时的哈利将全部的心思花去痛恨曾经,却从来没有主动地想过,将迷途的自己拉出来。
世事难料,人生有时就是这样的奇怪,哈利自己也没有想过,曾经避如蛇蝎的人,如今他会甘之如饴地想念着。就如同斯内普自己也从来没有想过,曾经恨得牙齿痒痒的对象,他却要用自己的生命去守护他的儿子一样。
斯内普望着那个少年的挣扎,目光深沉而又冰冷。哈利麻木地看着前方熟悉的身影,拿着魔杖的手有些颤抖,身旁,塞德里克散发着一如从前的气势和力场,脸上带着不可一世的笑意。
“原来,一直在装傻么?”冰冷的语句从薄唇里缓缓地吐出,毫无感情得令哈利颤栗。
“不是的……”哈利急切地想要解释。
“闭嘴!不要对我解释,我不需要。”斯内普冷冷地扬起嘴角,现出一个冰冷而又讽刺的笑容来。“我真是小看你了,波特!”哈利身体一震,有些不敢相信对方居然叫了自己的姓。
“如果不是这次那个老家伙心血来潮的测试,我还被你蒙在鼓里,现在你一定觉得很自豪吧……”
“西弗,你听我解释!”哈利激动地想要冲上前去,却被身旁目光玩味的塞德里克一把按住肩膀,动弹不得。
“你还真是像你的父亲啊,自大,傲慢,喜欢用别人来证明自己……
“你是不是觉得很有成就感,将一位教授玩弄得团团转,装疯卖傻,甚至不顾廉耻地用自己的身体来诱惑……”
“阿瓦达索命!”
“除你武器!”
两道咒语同时而发。
绿色和红色的光芒一闪而过。
同时,塞德里克的魔杖脱手而出。
“你是白痴么!”塞德里克气极败坏,对着举起魔杖,却是对着自己的笨蛋吼道,愤怒已经不足以形容塞德里克此时的心情,大概“心有不甘”才是他主打的心声。
对着自己刚才被身边的白痴打落的魔杖咬牙切齿地用了一个“飞来咒”,塞德里克气得简直想把前面那个明知是幻影,仍然对身边的那个傻瓜影响至深的东西给撕碎,如果不是他的无声咒足够强大,那么那记死咒早就穿过空气打在身边的傻瓜身上了。该死的,那个老不死的,用脚趾头想,他也知道,万一他们两个死在这个空间里,那家伙也不过是找到一个诸如“除魔卫道”的冠冕堂皇的理由,来为自己开脱而已。毕竟,这个反映自身的空间里,对手力量的强弱是由自己来决定的。
护身咒语不停地往两人身前丢,同时,耳边不断响起咒语被反弹的声音,而且力道越来越强。倒霉的与哈利拴在同一条绳上的塞德里克面露凶光,青筋同时止不住地跳动——为哈利脑中那近乎白痴的想法。
塞德里克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曾经的对手现在居然可以笨蛋到这种地步!而更可气的是,此时自己的心里竟会生出一种他所不熟悉的酸涩心疼的感觉!这一定是错觉!塞德里克恨得咬牙切齿,作自我催眠状。如果这种无聊又白痴的感情可以像个垃圾一样随便丢掉,他不介意自己在这里先丢它一大车!
“到底谁是白痴?”哈利在塞德里克的背后突然咬牙切齿。这家伙真的长着脑袋吗?
“什么?”塞德里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在拼命保护这个笨蛋,这家伙居然不领情!
“你还嫌暴露的不够多是不是?”哈利偷偷翻了个白眼。
“……”反击的动作一停,对面似乎也若有所觉般没了声息。
青筋不住地爆炸在自己的脑袋上,塞德里克恨得牙痒痒,却无处发泄。
“你早知道对面的是假的?”
“你当我真白痴?”哈利反问,声音冷冷的,只有握着魔杖的手还在不着痕迹地颤抖。
“你与你父亲都是一类货色!都是热衷于自找麻烦的白痴和蠢货!” 突然,迷宫的另一侧响起了哈利最熟悉的低沉嗓音,同时带着哈利最为熟悉的冷嘲热讽,“而且——最后,总要拖累别人为你收尾。”
“西弗!”哈利朝突然出现的人扑了过去,刚刚那个冷静的人在塞德里克瞪大的双眼中仿佛一下子化身成兔子,迅速地窜到了对方的怀里,然后被无情地丢在地上。
“西弗……”哈利觉得有点委屈。
十一岁的少年那仍带着稚气的小脸立马跨了下来,眼睛里充满了足够让斯内普心软一瞬的雾气,扬起控拆的小脸瞪着上方的人类。
斯内普身体一滞,然后咬牙切齿地任眼前的小家伙抱住偷偷非礼。
他就是与这么一个白痴斗了这么多年?这是呆若木鸡的塞德里克脑子里的最后一点想法。事实上,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哈利和斯内普两人在一起的情景。居然……如此地让他火大!
最后的最后,他们在斯内普的带领下,离开了空间。
在分手前,塞德里克有些气愤,有些莫名的让他切齿的失落,拉住哈利,用一种连他自己都觉丢脸的语气质问:“你和他在一起了?他相信你?”
当然,不用指望哈利会回答。
塞德里克得到的是一个白眼,外加一句威胁:努力寻找你的日记吧。话外音自然就是,管好自己就对了。
斯内普当然也有疑问,但是他自然是不会问的。因为,他想知道的,前面的少年已经用他自己的方式告诉了他。因为,从他知道塞德里克是黑魔王的那一刻起,他就明白,如果没有得到哈利的允许,他的摄神取念根本无法从哈利的脑子里看到那些隐秘。这个家伙以他特有的方式,向他坦白了。虽然,他并不会轻易地接受这一切,也不会轻易地去原谅这一切。所以,他才会对邓布利多主动提出对他们两人进行测试中的所谓“保护”当然实为监视的要求。
或许连斯内普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他与哈利•波特之间可以达到这样一种默契和信任,仿佛他面对的不是一个只是可以预知未来的少年。
当然,真理必须掌握在少数人手中,所以哈利只是让斯内普明白自己并非一个不懂世事的少年,用自己的方式让他明白自己可以信任。尽管刚刚结束的幻象明明白白地告诉了自己,这种坦白是他永远无法克服的障碍,但他仍然坦白了,或许结果没有曾经以为的那样坏,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