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有个铁哥们儿这么说过我:“这小子,别看他长得一脸阳光,为人爽朗,其实心里记着仇呢,说不定什么时候你就被他记上。”我一度为这番评论抗争过,可被周围人给鄙视了。其实他们不知道,我的确是在心里惦记着,恨得是咬牙切齿,可咱就只是惦记而已,咱别的啥都没做过,连在心里骂都很少,咱仅仅只是惦记而已。就拿那崔判官来说吧,算计我这么多回咱也没把他咋的了,最多就是想起他时就磨磨牙罢了,所以说鄙人我的心胸还是很宽大的。
于是这几日我就把那天蓬元帅给惦记上了,每次一想到他就狠狠磨牙,几天下来天蓬头发都没少一根,我牙快磨没了。瞧瞧咱多以德报怨,就这么恨一个人,也宁可只伤自己,不伤别人,这么伟大的情操,天上地下都找不出来一个了吧?
太上老君对我虽然很是失望,可毕竟还是不忍心见我整日在床上蹉跎人生,只好又从箱底里拿出几斤上好的丹药,都塞我肚子里去了。托丹药的福,到第七天咱又活蹦乱跳的了。至此来这个世界刚好半个月,成为有史以来活得时间最长的一世,可以弹冠相庆了。
老君帮我请了十天假,其实第七日我就没什么事了,清风那小娃娃又跑回去炼丹去了,他平日在这里还能给我讲讲有趣的事,现在不在了,很是无趣,最终决定出去散散步。
一边散步一边总结经验:第一,以后出门一定要带上纸笔,沿路画上地图,好早日熟悉这里的路线;第二,天庭不是什么都能动的,因为什么都有可能把我给动了;第三,见到任何一个与传说不符的人都不要惊讶,因为理想和现实是有区别的;第四,见到人最好躲起来,现在风头正紧,实在没那个防弹脸皮去见人。
至此,我便彻底屈服于命运之下,打算安分地在这具身体里永世长存了。没办法,都这么两回被上千万伏特的电流通过了,咱依然是活蹦乱跳的,想来以我这凡人的智商是想不出什么主意。再者这身体也就是绯闻多了点儿,长得漂亮点儿,以后咱少照点儿镜子,为人低调点儿就行了。实在不行就当自个儿是个影视红星,众人瞩目,每天都在研究我的八卦,这样想日子也能过下去,谁叫咱老祖宗是光辉而又伟大的阿Q呢。
再者其实我以前也并不是轻生或是看判官不爽给他找事做,而是无法接受我自己居然会转到这样一个人的身体里,简直都是坏事做绝。就冲每次过奈何桥时的凶险,我就能猜到判官究竟给我找了个怎样十恶不赦的身体。说实话要不是孟婆送了我碗沥青……不,孟婆汤防身,吓得那群厉鬼都不敢靠近我,恐怕我早就被那崔判官给假公济私,借刀杀人了。
而现在的太白,其实是没有这方面的缺点的,再怎么说他也是一神仙,虽说是小受脸吧,但只要我心是攻,那咱就不是受……不对!只要心是BG,那咱就不是断袖!
既然决定要踏踏实实过日子了,我总是要熟悉熟悉周围环境的,正好这两天闲着,带个纸笔画地图。
趁着大家伙都上早朝的时间,一路走走逛逛的,倒也记了不少地方。虽然都不认识叫什么,但形状大体上都记下来了,至少能够起到路标的作用了。
走了一会儿觉得差不多了,再逛下去众仙家就要下朝了,到时见到那么多人真是会有些尴尬。刚要转身回宫殿时,却突然发现前边不远有一簇眼熟的绿色。走近一看,发现这里便是我出来时那片树林。
不由自主地走进去,自动忽略门匾上的鬼画符,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走进来,或许是觉得这里安全,既然我以前在这里躲藏过,那现在一样也可以藏起来。其实众官下朝,呆在这里也不错,很是安静。
走进树林里,发现这里很多树已经开花,粉色的大花瓣,开得生气勃勃,格外诱人。但我记忆中并没有这种花朵,许是我不认得这种植物;许是古代很多植物到现代已经灭绝;许是天界的植物与凡间不同。
不管什么原因,总之我很喜欢这地方,相信以前的太白对这里定然也是不讨厌的,否则不会一张眼就趴在树上。
到了这里,自然而然地想起那日在树下接住我的人。其实我这些天一直在自动忽略他,毕竟那相识过程有些尴尬,今日来到这里,却是忆起了他。可我发现,我并没有记住此人的长相。当时见到他时,只顾着胡思乱想,只顾着故作平静,只顾着……瞧着他的眼睛。
我只记住了那双星目,以及那沉静如山的眼神。那里有着岩石一样的坚毅,只是被敛藏在眼底深处,难以捉摸。微微有些迟疑,什么时候,我把这人的眼睛,看得这么透彻,这么明白呢?
“仙兄,今日就从这里过吧。虽然王母发了禁足令,但一般果实还未成熟时,管得并不是那么严,我们也好赏赏景,踏踏青。”
“哈哈哈哈……贤弟既有如此雅兴,为兄又怎么扫你的兴致呢?”
二仙说话声音越来越近,我咽了口口水,怎么办?硬着头皮打招呼吗?
“星君,这里。”一只手将我拽进树林深处,只觉得身上一轻,转眼间便到了树上。这救了我的声音彬彬有礼,正是那日树下接住我的人。
我坐在树枝上不做声,能不与这些仙人碰面是最好的,免得相见分外尴尬。当然,尴尬的是我,他们只是取笑罢了。
“星君大可放心,这里过于深入,有些果实已经开始成长,他们是不会从这里走的。”有人在我耳后这样低声说着,我额上青筋跳了跳——这人现在到底离我多进啊?
“仙兄,这花开得可真美丽,倒是让我想起一人,人比桃花娇啊!”
“我知道贤弟说的是谁,可不正是那位艳绝天下的星君大人?”
“正是如此。话说,金星大人已经很久没来早朝了。”
“嗯。这倒是,之前称病七日,上了一日早朝后,又告假十日,算算时日,也是半月有余了。”
“以前总是听说这位星君虽然貌美如女,但却心志高远,对‘道’的领悟远比你我高出许多,现在一看,也不过是徒有虚名。竟然为了一个女子,连续轻生两次,这么多年潜心修行的‘道心’,怕不全被荒废了吧?”
“我听说那日在广寒宫前,太白金星先是叩门拜访,结果久久无人回应,便跪在地上不起,发誓嫦娥若是再不理睬,他便要跪倒下次蟠桃会嫦娥仙子必须出席献舞之时……”
“我也听说了,相传他当日跪了不足半个时辰就站了起来,而后披散头发仰天长啸,大喝一声‘你我情谊就如此发’,当场便将长发剪下,听闻只剩一寸多长了。嫦娥仙子听了他这番话,只是淡淡在宫内回了一句‘你我本无情谊,星君还是把头发剃光了才能形容你我二人关系’。听了这话星君登时一言不发,只是横了心,低头便向那高墙撞去,顿时便被阵法伤得通体发黑,面目全非。”
“对!可他接下来还不死心,竟然再一次撞去。还好此时天蓬元帅及时赶到,救下了他。可谁知星君当时晕厥过去,弄得天蓬元帅一时竟认不出眼前此人究竟何人,最后还是向嫦娥仙子讨教后才确认其身份,方才能够将他送到兜率宫老君处。”
“莫说这次,就是上一次……”
二仙渐渐走远,我却是听得一阵目瞪口呆。若不是身后这人拽着我,我早就又掉下树去了。
他们……方才说的其实不是我吧?其实是一本叫做《太白外传》的书吧?(作者:天宫所有活物)
我现在已经不是尴尬了,而是匪夷所思啊!这事情能传到这个地步,完全歪曲了事实真相。于是我明白了,为什么天蓬那样一个人会变成猪八戒了。果然艺术是来源于生活,而又高于生活。不过这个高度尚待讨论,不知同每年仍在持续涨高的珠穆朗玛峰相比,孰高孰矮。但根据这传言发展壮大的速度,或许仅仅每年5厘米的增长率马上就要被超越了。
于是我想起后世猪八戒那张贪婪、好色、小人的嘴脸,我突然间不恨天蓬了(本来也不是恨,磨牙而已),因为其实他比我更要可怜。我俩的区别就在于,我的流言传上一段时间就会销声匿迹了,而他的流言却是永垂青史,永远地驻扎在人们心中了。
“哈哈哈哈……”身后传来一声朗笑,我蓦地回头,捕捉到了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如玉的瞳中充满了喜意。
我机械地扭回头,纵身从树上越跃下,头也不回地就往林子外跑。
“星君,在下以为,能够这样听到与自己有关的荒诞之事,却也是一大乐趣。”远远地听到身后那人对我这样喊道。
相遇两次,我皆是处境尴尬,而他则处之泰然,不以为意;相遇两次,我皆是落荒而逃,而他始终彬彬有礼,以声相送;相遇两次,我竟一次也没看到他的面孔,只是记住了他那悠然的声音,以及那双温润如玉的星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