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又险些迷失心智,直到对方目光投来,忙转首垂下。
奚勍见他低头似有心事,正待开口询问,云袖却被一双手紧拉。
“小姐,那边烟花好美,我们临近瞧好不好?”
莹怜双眼因兴奋而晶亮,满是期盼。
奚勍毫不犹豫点头,清浅答道:“好。”
莹怜喜得两手一拍,忙往拱形小桥上走去。
“倒比我还高兴。”奚勍盯她背影无奈笑笑,往昔冷艳的脸容上露出一丝难得暖意。
她再一望,莹怜人已到桥央,瘦小身影挤在人群中如星子一样忽隐忽现。
“这丫头真是心急。”
平淡一句,却掺杂少许担忧。
聂玉凡自然听出,温笑宛若煦阳,朝她道:“我去看着她。”
说罢俊影奔去,一点墨蓝仿佛曲院风荷,从人海里划开清凉。
奚勍望见他俩身影终于临近一起,接着被人群簇拥下桥。
她这也加急脚步,岂料刚走到桥口,桥旁左右就相继涌来大批兴高采烈的游人,将她挤在中央,奚勍想这群人也是急着赶去河岸看花,不动声色地退后避让,但纤肩仍被人撞个正着,一个趔趄往后轻仰。
浅雅熏香轻飘漫溢,逐渐萦绕身旁,一双手轻柔托住她的双肩,让佳人顺势栽进一个温暖怀抱。
闻着那香,奚勍浑身打个激灵,赫然抬眼,那张冰致美极的脸容果真在冲她温雅含笑。
兰玖容垂落眼帘,俯首凝视怀中的寒香冷玉,那双眸正因惊愕而微微睁大,一时竟觉好笑,启唇,轻吐两字:“好巧。”
清然嗓音恍若空谷幽花凝绽,能周遭喧哗皆归静廖。
奚勍身体转成一僵。
感觉到怀中人反应,兰玖容唇边勾勒邪魅笑纹,双手顺下环绕纤腰,好像生怕冻坏她一般,又往怀里紧紧搂了下。
“你……”
奚勍这才如梦初醒,咬牙恨道,立即从他怀中弹开。
兰玖容则一脸淡笑,慢悠悠收回手,眉目间却透扬几分遗憾与不舍。
“靳小姐一人来赏灯会吗?”
今日两人都穿白衣,一个尽显净素冰美,一个尽显高贵清雅,夹杂人群之中,尤显突兀。
奚勍没回他,只面冲桥对岸一个劲张望,但入目仅有一团黑压压人影。
兰玖容顺她视线望去,忽然明了,笑着戏谑道:“难不成与人走散了?”
奚勍一听,顿敛了目光,冷面否道:“自然不是……”这刻声音听来,却不若以往的干脆澈亮。
兰玖容正欲说什么,就听天空震响,一道道炫美烟花绽耀得夜幕恍如白昼。
桥岸两旁人群又开始涌动,兰玖容见状,突然拉起佳人的纤纤柔荑。
“你做什么!”
奚勍勃然低吼,若不是顾及周遭环境,恐怕雪刃早已脱袖而出,恨不得将那只手狠狠砍断。
兰玖容却不以为意,紧紧抓着她狠劲挣扎的玉腕,轻柔逸出一声:“走——”
那空美声音像从远方飘来,若云缥缈,回首浅一笑,被发丝拂过的绝美容颜,连虚无空气都被深深震动,波漾开一圈圈透明涟漪……
那一刹,心受迷惑,莫名颤乱如麻,奚勍怔怔望着那白衣背影,竟忘记挣扎,任他带自己往后方的小树林走去,而其两名随身侍童,见此很知趣的没有跟上。
小林间,树叶飘飘,月光洒洒,远离街巷喧嚣,两人于一条河边处停步。
河水缓缓流淌,受着明月映照,透出一份幽渺宁静,望入时,几乎连心都愿随着那水波流荡悠长。
河面上依稀浮现两人并立的影像,白色衣袂纷纷随风飘摇,恍似天上仙人共乘彩云来人间一赏。
奚勍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还被对方紧握,随即抽了抽,却依旧不放。
“放手。”
奚勍索性不再挣扎,望他,语气冷若玄冰,带有警告。
兰玖容听她话语冷中带怒,一丝笑反倒挂在脸上,半暗半明间,美得颠倒众生。
佳人已是怒嗔,不得已,才缓缓松手,却在即离时,纤长手指顺着那玉背轻轻一滑,不由叹道:“真凉。”
明明算是轻薄轻佻,可在他说来做来,却显如此温柔优雅,就仿佛留恋一朵花,忍不住去细语触抚。
“你……”奚勍摸过方才被他握住的手,眸中涨满肃杀,“再如此,信不信我……”
“不信。”
兰玖容摇摇头,瞄眼她素白袖口,不待说完,就泰然自若道。
闻此言,奚勍抿唇,反倒不知该说些什么,想起那温雅面具下的冷漠无情,心微凉,也不再想自己怎会跟他来此,转身即走。
“今夜月色……真是美啊。”
行几步后,对方突然发出一声,感叹中那抹悠然,像一缕清风拂过耳畔。
今夜月色,是否很美?
下瞬,忽觉河流止前,草木静眠,空气俱凝滞。
奚勍蓦然止步,忍不住回首——
幽谧河边,那人一袭胜雪白锦,正负手伫立月下,银皎月光洒落在欣长削瘦的身影上,仿若镀层银霜,虚幻朦朦间,好似天人一般。
兰玖容没有阻拦奚勍,只对着那月抬首仰望,一动不动,好似凝入了神般,静若雕像,唯有披散肩膀的长发被风撩动,才知他是真实存在的。
而从远望去,那身影,竟美得那么落寞,那么幽凉。
奚勍也随之抬头,皎洁月盘如洗,映入眼中仿佛坠进般,令那眼明澈晰亮。
不知不觉,周围景物恍若变了,那半敞的檀木窗,那珠帘叮铛作响,长发衣袂被风吹得飘然,眼前,有抹单薄模糊的身影——
融进曾经情景,奚勍忽然撩唇,低柔地应道:“是啊……”
兰玖容身形微一震,站立转首,奚勍与他相隔五步距离,察觉有目光投来,不禁收了思绪,两人视线交触一刹,那股无法形容的颤悸又是紧紧牵动了心魂,朦胧、难以理解的情愫,当隐约感觉到,又让它顷刻间如浪拍岸礁,击得粉碎,碎成无数在脑海里飞扬。
无声注视,内心却同时掀开一阵激荡,待慢慢平缓后,彼此才好像很有默契地错开目光。
“既是上元节,一人总归无趣。”
兰玖容轻音脱口,语中毫不避隐的透出一丝邀请。
那两名侍童之后渐渐追上,而奚勍看到离河岸不远处,一艘富丽画舫徐徐驶来,金檐碧梁,雕栏玉砌,四周挂满小红灯笼,如同天海龙宫般照得水面璀亮辉煌,美轮美奂。
画舫停靠岸边,这刻兰玖容则朝奚勍极为诚挚道:“若靳小姐不嫌,一同赏灯观月可好?”
似乎每次相见,他都会向奚勍进行一番盛邀。
或许今夜月色太过迷离,或许那一语让心彷徨,面对眼前人,奚勍站立原地,很意外,这次并没掉头走掉。
两名侍童马上心领神会,分别站于一左一右,恭敬行礼道:“靳小姐请。”
奚勍踌躇半晌,最后终于迟缓而有些僵硬地迈前一步,整个动作看去竟显那么不畅,就像身体受风力吹动一般。
兰玖容见她同意,可行动起来却成如此艰难不愿,不禁一缕无奈夹压眉梢,脚下踏着月影提前进入画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