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九个月。
我们来到了新世界。
艾斯经常跟我们说他的弟弟,路飞。搞得我们都很想见见那个粗神经的可爱大胃小鬼。而这次,艾斯要去拜见一个据说救了他弟弟的故人。知恩图报,是人之本性。
“我也要去吗?”我叹了口气,站在甲板上看着岛屿上的冰天雪地,“我还是留着看船吧,太冷了。”尽管穿了厚厚的几层衣服,我还是觉得遍体发寒,跺着脚试图取暖,哈出白气到已经麻木了的指尖上。而且……要是可以得话,这种被海贼占据,目前没有阳光照耀的岛屿,我还是不要上去得好。
“确实…”艾斯对之前我被淋海水,就轻易感冒的事心有余悸,所以没有勉强的意思。同时,他似是想到了鬼魂这一层,轻轻皱着眉,眼中似乎有点担心,“但你一个人不好,要不……”
“我留下来陪Rain吧。”艾力克笑嘻嘻的,从大部队中脱离,走到了我旁边,对艾斯笑得阳光灿烂,“可以吗,船长?”
“嗯。”艾斯点了点头,压低自己的牛仔帽,不不再矫情,一锤定音,“我们会尽快回来的。”
“没事的,这可是四皇之一,红发香克斯的领地啊。”我安慰着他,笑了,露出尖尖的虎牙,搓着双手,“就算海军来,大不了我在附近布下一些陷阱就是了。”
以往经常光顾厨房,充分领悟我的陷阱威力的艾斯眼神漂移了一下,带着些许无奈,嘴角也勾了起来:“总之,万事小心。”
“好的。”我向他们挥手告别,哈气成冰,“一会儿见。”
我和艾力克裹着斗篷站在甲板上目送他们离开,直到他们的身影彻底隐没在狂肆的风雪之中,再也看不见。
“我觉得海军应该不会追到这里。”我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做出深思状,“而且艾力克你也在这里,呵呵……”
笑容满面的某航海士眼角抽了抽,不意外地被我用力一掌拍到了背上。我与他同样笑得灿烂,竖起了大拇指:“小哥,我看好你哦。所以果然还是不要浪费材料布陷阱好了,嗯。”
艾力克叹了一声果然,却依旧面带笑容,眼神无奈:“Rain,我就知道后一句是重点……”
上次玫瑰王国事件的后续让所有人出乎意料。作为海军将校的柯库竟真的亲自率着军舰,开始对我们实行了千里追杀,围追堵截,果真毫不留情。
上个月,我们在一座岛屿上被堵截,最后险险逃出。当时的可怕之处是谁也没想到,维因会被对方狙击手射中肩部。更让人意外的是那是抹了麻痹药物的子弹,瞬间让人瘫倒在地,无法反抗动弹。后来艾斯小宇宙爆发,才让海军退散,维因被扛回来。然后船医用手术刀把子弹挑出,做了些外行人看不懂的处理,最后才说那种药分量足了,可以杀掉一个普通人。
“柯库真是太有毅力,太尽职了……”我收回了自己的手,走入温暖的厨房里忙碌起来,抱怨着,“从伟大航道的前半段一路跟着,怎么也甩不掉也就罢了……等拉开距离,到了香波地群岛,好不容易镀完膜,从人鱼岛潜过去,正感慨他们竟没有追上来骚扰时,又发现其实他们已经在新世界静静地等着……海军的工资就这么好吗?我都想跳槽了……”
艾力克看着我处理食材,耸耸肩,表情毫不意外:“别跳槽,只是这家伙一直这么固执。”
“这明明不是固执,已经是偏执了……”我不受控制地吐着槽,利落地将蔬菜切成丁,用菜刀横向扫入炖锅之中。我突然意识到艾力克口吻中的熟稔,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说得好像以前…认识他?”
“当然。”艾力克笑得灿烂,坐在桌边,回答得很是爽快,“他是我的亲生弟弟。”
“噗——!”放下了自己手中的活,举起酒瓶饮酒的我喷了,“咳咳!”
我顾不上擦地上暗色的酒液污渍,以及郁闷自己给自己加大了工作量,睁大了眼,手指颤抖地指向艾力克:“你,你说什么!?”
“就是这样啊。”艾力克笑得更加阳光,状似正经地点了点头,“我们是如假包换的亲兄弟,从小一起长大的。”
我努力消化着这个劲爆的信息,嘴角抽搐着。仔细想想,艾力克和柯库的五官当真有四分相像。只是自身的气质,发色眸色差异太大……我再次灌了一大口酒,让面部表情先平静下来。差异太大,差异太大,一个海贼一个海军,其实看不出来也很正常,嗯。
下一瞬暴走,口胡,那种立场,看得出来才怪!
“艾力克,那为什么…”我强行制止了自己掀桌的冲动,揉了揉额角,“你们现在……”站到了敌对面上?你们可是兄弟啊……
“啊,我原来也是海军的。”艾力克继续笑得灿烂,与窗外风雪形成了鲜明对比,“只是我不想干了,就走了。然后遇到了艾斯,就成为海贼了呀。”
默默地抱着酒瓶,在心中内牛满面,不想干是个什么概念?海军是可以这样想退就退的吗?你到底是怎样的牛人……原来吐槽点太多的时候会不知道从何吐槽吗?
“嘛……”面对一笔带过的艾力克,我扬了扬自己手中的酒瓶,“我出去喝,别打扰哦。”
“嗨嗨,我知道违反的下场……”艾力克声音中竟带着一丝哭笑不得的意味,耷拉着脑袋,一派颓然,陷入了灰色回忆中,“上次的惩罚竟然是一个月没有烤肉……”
我拿着一瓶酒走了出来,寒风呼啸而至,席卷周身,让人一下子清醒许多。我满足地叹了口气,闲散地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倚在船沿上。独自一人喝酒,倒也别有一番味道。
在这么大的风雪之中穿行,一定很耗费体力。他们回来后要好好犒劳他们的胃。
我歪着头怔怔地看着远处的风雪弥漫,然后看了看自己手中不知何时已经空掉的酒瓶,回到了船舱里。扑面而来的暖意和饭菜香气让人放松,而我走过去用瓶子捅了捅仍趴在桌子上悲催的艾力克,一时无语:“喂…”还陷在灰色回忆中吗…没吃到烤肉就那么可怜吗……
“一个月没有烤肉……”艾力克颓然抱着头,“整整一个月……”
“……当时要是这么可怜,为什么没有自己上岸去买?”我汗颜地看着艾力克,想要拎着他的领子晃,你给我清醒一点啊……
“因为……”艾力克抬头,两眼泪汪汪的,恨不得咬手帕卖萌,“没有Rain你做的好吃啊!”
“……乖。”我看着可怜兮兮的艾力克,揉了揉他金色的柔软头发,“这样吧,到下个岛,有足够的食材我就做给你吃。”
“真的吗Rain!”艾力克猛地抬头,眼神闪亮闪亮的。
我难得地一本正经板着脸,下重手揉他的头发:“我不骗人,你知道的。”手感真好,嗯。
“太好了!”艾力克开始傻笑,然后瞬间又苦着脸,“根据观测和数据……下一个岛屿要五天才能到……”
我看着再次陷入灰色漩涡的艾力克,嘴角抽了抽,又抱起一个酒瓶走了出去,顺便体贴地掩上门。他已经够颓然的了,不需要增加周身冰雪冷气。
其实,艾斯是许诺你了一生量的烤肉,你才上这艘船的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岛上的风雪似乎没有原因地加大了。哈,真冷。
尽管披着斗篷,带着几分醉意,我还是能感觉到落于其上的冰冷雪花,毫无温度。我再次喝了一大口酒,烈酒入喉灼烧着食道,带来暖意。
艾力克突然出现在我旁边,看着一片白雪茫茫,刚才玩笑似的灰色怨念散得一干二净,目光犀利,神色肃然:“Rain,这个岛上的雪不对,很不对。”
我的酒瞬间醒了大半,语气正经:“怎么了?”
“这雪很不对……”艾力克皱着眉,脸上的笑意也尽数褪去,“Rain,我必须下去看看。艾斯
他们……总之,你呆在船上。”
“好。”我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手持匕首。现在没有争执询问的时间,我们只能争分夺秒,“我会的。”
看着艾力克下船,我紧皱眉头,回想人们对红发的描述。是个汉子,作风爽朗,被许多海贼所厌恶,被许多海贼所尊重。最重要的是,艾斯的弟弟路飞当初被他所救。如此看来,我并不觉得岛上的异常是红发搞的鬼……我将斗篷拉得紧了一些,尽量望向远方,却苦于风雪弥漫,却无法看个究竟。
回头,我身子一僵,瞬间肌肉紧绷,睁大了眼,将锋利的匕首持于身前,戒备地看着不远处海域上出现的模糊黑影。
在这个节骨眼上,接近这个岛屿的,十有八九,来者不善。
我努力在薄雪和迷雾之中辨析着越来越近的影子。只是是一架小船,棺材型的船身,黑色的船帆,船首两旁燃着青色鬼火。中间坐着一个肤色苍白的男子,金色的眼瞳像鹰一样犀利。仿佛只是一个眼神就可以将人活生生地压垮逼疯。他的脸在海上弥漫的雾气中若隐若现,看不大清五官。
尽管微醺,我无比明确地意识到一个事实,他在看我。
我睁大了眼,迎上了他的目光。我们谁也没说话,隔着浪波直视着对方,眼瞳锁着眼瞳。我强迫自己忍着弱者对强者的本能的畏惧,没有转开视线。我挺直了脊梁,该死的傲气一下子涌了上来,下意识地不想让人看低。
我眯了眯眼,没有放下手中的刀,语气平静:“盯着一个女士看是失礼的行为。”
面对一个强者,不该不知死活地挑衅,而应该适当地退让。
看不清对面人的表情,只听到他低沉而平板无波的声音传过来:“哦?你不怕我?”
我挑眉,眼神中透着冷意:“犀利的眼神又不能杀人。”
“哼。”他随意评判着我的行为,似乎传过来了一声嗤笑,“尖牙利嘴,鲁莽。”
“鲁莽……你是指没有足够实力时,挑衅一个强者吗?”我直视着他的眼,直白地挑明自己实力不如他的事实,声音平静得诡异,“那你,只身一人在伟大航道上闯荡,就是勇敢?”
他没有移开目光,眼中全是傲气和凛然正气,犀利得不能让人直视:“当一个人的行动有足够的实力支撑时,自然不用理会他人的评价。”
我惊讶于他居然真的回答了问题,顿了一下,皱眉,语气微妙:“就是说,有足够的实力就可以无法无天了吗?”
他的目光仿佛已将我看透,嘴角在模糊的雾气之间似乎隐约勾起一个微小的弧度:“你自己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只要有自己的原则就好。”我没有放下自己护在身前的匕首,即使我们的距离远得可笑,直觉告诉我,我们之间的实力差距也大得可笑。我眨了眨眼,试图看清他的表情,“我是这么相信的。无论是代表邪恶的海贼,还是代表正义的海军,善恶没有明显分界线的。”
他冷哼了一声,似是对这种说法不屑一顾:“没有人可以代表正义。”
“人不可以,那什么可以?神吗?”我看见他胸前的十字架,没有移开自己的目光,声音拔高,我的语气却愈发平静,“我坚信信仰是人类为了寻求答案,为了得到精神上的安慰而制造出来的臆想。为了给世间不公一个合理的解释,为被卷入这乱世的自己寻找一个解脱,神出现了。但我没有见过神,从来没有。”
他没有反驳,只是陈述着一个事实,一针见血:“你喝醉了。”
“醉?”冷风一吹,我打了个激灵,“也许吧,我确实说得太多了。”而且是跟一个陌生人。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我,眼神之中的思绪我懒得辨明。我缓缓将自己手中的匕首放下,重新收回鞘中。这个家伙没有敌意,不然早就下手了。
我紧绷的神经一松,之前的酒意竟涌了上来,一阵晕眩。我眼前发黑,摇摇晃晃,一时失去了平衡,就这样绊倒跌了下去。
栏杆之下,是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