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城镇街头,微风拂面,我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这里是位于一个秋岛上的小镇,名为傀儡镇。城镇上的人不多,但人人面色红润,一派满足,别提过得有多滋润了。
我不解地小声问旁边一派儒雅的船医:“葛莱先生,为什么这里被叫作傀儡镇?”
“因为我们这里出产的特色产品是傀儡哦。”下一刻,我们被热情的店员迎到了一家店铺里。相当大的铺面,有各种型号的柜子,横隔上整整齐齐地陈列着各式傀儡,“客人,看一看?”
我站在门口附近,眼神扫过去,眉头开始皱起,脸上的笑也逐渐变得勉强,没有向前走。
这家店不知是因为布局的关系还是怎样,阳光被厚实的窗帘和排排木柜挡住,只有些许才能投到室中,带上了些许阴冷之意。
上一次我有这种不舒服的感觉是因在雨之国遇见亡灵。我轻轻咬住了下唇,打量着这些艺术品。这些傀儡都很是精致,色彩斑斓,容貌各异。服饰也精细得过分,无比真实。这繁多的一排一排的木柜竟没有摆设任何一对完全相像的傀儡。仔细看去,甚至连每个傀儡的指甲的长细程度都有着细微的区别。
但这些傀儡唯一共同的特性是表情:千篇一律的麻木,平静至极的麻木。我看着它们空洞的玻璃眼珠,觉得心底一阵发寒。那一双双眼深不见底,仿佛吸取了周围的光线,有什么在里头被
困住……
“看中什么了吗?”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路,也让我吓了一跳。我条件反射地后退了两步才转头,瞬间呆在原处,睁大了眼。
站在一旁的是一个长相妖异的少年。他有着流光浮现的紫罗兰色眸子和一头乱翘的紫发,却无损于他让人窒息的美貌。他面容如傀儡般精致得反常,仿佛经过精雕细琢,每一处都堪称完美,即使是最挑剔的人也无法找出一丝一毫的毛病。他脸上带着微笑,看不出喜怒。他让人想到一株出世的紫墨莲,姿态妖娆魅惑。
美到极致则为妖。
尽管他穿着休闲服饰,却完全无损于他的美貌,反而带出了几分惑人的意思。
我看得愣神,而他则保持着淡淡的微笑偏头看着我,淡色的唇一张一合:“怎么样?客人?”
我费力地眨了眨眼,总算拾回自己的思维能力,喃喃地说道:“这里的傀儡真多……”
“傀儡……”少年眯起了眼,好像一只汲取到了温暖的猫,更衬得浅紫眸子如一汪水般柔和。他脸上的弧度却没有变化,语气温柔,“当然是越多越好……”
我莫名地浑身发毛,下意识地想要远离这个少年,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也许吧,但我们不需要。”我眨了眨眼,强迫自己把视线从面前的妖娆少年身上移开,快步走到船医先生身边,语气强硬,不容商量:“葛莱先生,我们走吧。”
我偏头看向不久前刚刚加入了海贼团的画家先生,尼洛.弥斯特,见到他似乎脚下生了根,还在打量着一排排傀儡,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我咳了咳,表情严肃:“鱼丸粗面。”
画家先生立刻转头,专注地看着我,面色平静。而我继续表情严肃:“走吧。”
好不容易带着一个明腹黑,一个真面瘫朝门口走去,身后却传来了少年的挽留声。
“客人……”少年脸上的微笑逐渐扩大,尾音微微上扬,“不再考虑一下?”
“不要。”出乎意料,画家先生果断明了地拒绝,脸色平淡地回头,语气无波无澜,“缺少了
艺术气息。”我从未如此感激过他的拒绝,只是在听到下一句,想起他的“艺术品”和审“美”关,我就有扑街的冲动。
“可以定做的哦,客人……”被拒绝的少年轻轻挑眉,将一根修长的食指搁到了唇上,微笑如旧,浅紫色的眸子看不出深浅,“只要带来那人照片,体貌特征,本店就可以做出还原度100%的傀儡……”
“我们不要充气娃娃。”我毫不客气地打断了这个少年的话,现在一手拽着船医的袖子,一手搭在在画家先生的手臂上,连头也没回,“走。”
少年虽然脸上微笑的弧度没有变,但眼角似乎抽了抽。
“其实这样也好……”一时兴起,自称“认真负责”地上岸来看有没有什么新药材可以“解闷”的葛莱先生竟停下脚步,托着下巴,认真思考起来,“不会有什么脏病,要不让每个船员……”
“我不要,谢谢。”画家先生立刻谢绝,声线毫无起伏,“我已经把自己献给了艺术。”
“我也不要……”虽然不知道所谓的“每个”里包不包括我,但我还是果断决定第一时间否掉这个提案,“充气娃娃跟真人还是不一样的……”
船医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推了推鼻梁上的平光眼镜:“哦?Rain,你是怎么知道的呢?莫非……”我脑后有黑线滑落,决定无视不良船医的话。
调笑调笑调笑多就习惯了,脸皮厚了,可以无视了……
我们一行三人终于走回阳光之下,而我莫名地松了口气。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被层层帘布挡着的店面,觉得自己终于安全了。
“Rain。”画家先生表情平静,声线平平,“鱼丸粗面,今天吗?”
老大,疑问句请不要说得和肯定句一样理所当然,尾音要上扬才对……我在心里吐槽,把自己手上提着的采购食材塞到了他的手上:“不要放下,回去给你做。”
画家先生有了这句话,毫不抗拒地接过了大包小包,继续向前走去。画家先生虽然看着比较清瘦,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艺青年,但实际上臂力排行奇迹般地是船上第三。第一是剑客先生,第二是艾斯。
我眼尖地看到走在一旁的画家先生将采购的货物单手持着,腾出的右手则伸到了自己的衣兜内,掏出了中号的水笔……
“你敢画的话,”我脸色阴沉,“我保证你今天晚上没有鱼丸粗面。”
“你敢画的话,”葛莱先生脸色阴沉,“我保证你今天晚上什么都不能吃。”
我们几乎是同时出声,声音重叠,但是双方威胁的意思均极其清楚。
画家先生将自己的画笔揣回兜内,面无表情地用眼神控诉我们不懂得欣赏的罪行。而我们则继续大步向前走。不懂得欣赏艺术的确是我们的错,但是要是全世界都不欣赏你的艺术,就是你的错了……
画家先生,是船长邀请上船的。
首先要说的是,他是面瘫。不只脸上没有表情,声音也没有变化。这已经被船医确认过了,医学术语是“面部神经坏死”。
其次,他是恶魔果实能力者,画画果实的使用者。他画出的东西一旦附上能力,就能活过来。真正意义上的活过来。
我无法形容第一次看到笔墨线条跃出了白纸时的震撼,更何况……画家先生走的更多是印象派,喜欢自己加入想象的成分,尤喜水墨。所以他随笔的涂鸦很有杀伤力……
那天半夜,我在厨房准备夜宵时有人敲门,我就去开门。本来做好的心理准备是看见船上的某一个活人,但当引入眼帘的是一个面目狰狞的黑色鬼怪,我吓得半死,几乎瘫在原处。当时我的大脑一片空白,重复的唯一念头是海水不管用了。
当我狼狈地两腿发软地抖着,喉咙干哑,连喊都喊不出时,鬼开口了,是画家的声音,平板无波:“我饿了。”
我止住了颤抖,沉默地看着鬼怪,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这…是…什么?”
“这是艺术的……”鬼略略偏头,画家先生声音无辜,“电话虫。”
我终于暴走,对着“电话虫”咆哮:“你家电话虫长角青面獠牙眼大如牛!”
“啊,夜宵我要鱼丸粗面。”画家先生的声音没有变化,配上抽象的电话虫分外诡异,“请端上来谢谢。”自己要夜宵还敢理直气壮地让别人拿过去?
“没有鱼丸粗面。”我揉了揉额角,对电话虫瞪眼,“要吃的自己来拿。”然后我气呼呼地摔上了门。
五秒之后再次传来了敲门声,我没好气地转身,再次开了门。门外赫然是一个长着蝙蝠翅膀哥特打扮,嘴角咧到耳根的恶魔。我这次不再惊恐,而是沉默着。然后恶魔主动开口,依旧是画家先生平静的声音:“请把夜宵搁到移动餐车上谢谢。”
我转身盛了一碗夜宵,回到门口试探性地把碗伸到恶魔的面前。恶魔睁着那双没有眼白的大眼睛接过碗,然后把夜宵连碗端端正正地送入口中。我嘴角抽搐了几下,看见恶魔再次开口,是画家先生平板无波的声音:“收到谢谢,之后会把餐盘送回来。”
然后恶魔就当着我的面拍着翅膀飞走了。
画家先生的画风真是多国化,最开始的那个电话虫明明还是东方水墨鬼怪风,刚才的餐车则变成了西方写实哥特风……我表情木讷地关上了门。过了十来分钟,门再次被敲,我打开,恶魔在门外飘着。然后恶魔张嘴,把一个干干净净的空盘子吐了出来,拿在手里交给我。我没有伸手去接,只是看着恶魔。恶魔开口,画家先生平静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再不接我就把它砸了哦。”
“砸吧。”我面无表情地盯着恶魔,语气平平,“记在你的账上,作为随意毁坏船上公用物品的惩罚,你连续七周的零用钱会被扣60%。”
画家先生没有说话,然后恶魔飘进了厨房,开了水龙头,加了洗洁精把那个盘子洗干净,拿了干抹布擦干盘子,打开柜门,放到了整整齐齐的一摞盘子上。
我看着恶魔的动作,眼睛一亮。
接着恶魔飘到了我的面前,再次开口:“不许扣钱,我要买画具的。”
“虽然没有破坏公物,但威胁手无缚鸡之力的厨娘:连续十周的零用钱会被克扣50%。”我的眼睛眨也不眨,直视着恶魔,“这是铁一般的船规。”
恶魔没有说话,继续沉默着。
“作为弥补,不扣钱也可以。”我指了指水池,“只要你用你的能力义务劳动十周就好。”
恶魔转身欲走。
“啊。”我面无表情地右手握拳轻敲左手掌心,“怎么办呢,鱼丸粗面没人吃了,材料扔掉好可惜,还是我自己吃吧。”
恶魔嗖的一下就来到了我面前,瞪着铜铃般大的一双眼睛:“在哪里?”
“洗碗一周,十碗鱼丸粗面。”我用手指比划出一个一,然后一个十。
“一天,十碗鱼丸粗面。”恶魔口中的画家声音平板至极,没有波动起伏。
老大你到底有多喜欢鱼丸粗面……我压抑着自己的无语,板着脸认真讲条件:“一周,五碗。不成拉倒。在这之后我保证你在这艘船上永远也看不见鱼丸粗面。”
画家先生似乎很慎重地考虑着,继续讨价还价:“一周二十碗。”
“啊,啊,鱼丸粗面是什么?”我偏头看着天花板,一派天真,“一种外星生物吗?”
画家先生沉默一番,开出了最终条件:“一周十碗。”
“成交。”我迅速一锤定音,向恶魔点了点头,“明天开始。”
从此,画家先生变相地包办了船上的洗碗工作。他想起了不久之前,加入黑桃海贼团时收到的
地下情报:“什么,你以为艾斯船长是我们船上的老大?船医是隐藏的Boss?不是的,其实我们船上还有隐藏起来的究极大Boss,真正恐怖的,是统治着厨房和财政,看起来好说话的Rain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