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让我觉得尴尬的是,他居然就这样保持了这个状态整整一下午。
这一下午,他始终不敢直视我的眼睛,即使是和我讲话,目光也是躲躲闪闪,还有语气也十分别扭。
终于熬到放学,我们刚要走,年静远就蹦蹦跳跳地跑过来,一双黑玛瑙般的瞳孔忽闪忽闪,眼巴巴地望着我们。她对着我撒娇说,希望我们以后能带她一道走。
我立马向他们两个投去征求意见的眼神。
可邵子衿却在同一个瞬间,望向别处,避开了我的眼神。
关雯呢,一脸大女子风范地站在那里,拍拍胸脯,仰着头,得意地半眯起眼睛,大有种还不快谢恩的神情。
“那就一起走呗!”
“啊,谢谢关女神!!”
“咳咳,本来呢,我是绝不允许别人插入我们三个的同行之路的,但是你嘛,看在你性格不错,而且一样讨厌尤嘉傲的份上。我勉强同意了,走吧。”
看着关雯说这话时的小表情,我一下子没忍住,捂着嘴笑出来:“关雯你真像个傲娇小皇帝。”
这个词是我最近才刚刚从年静远那学来的。
果不其然,年静远听得此言,瞳孔急剧增大,兴奋地跺脚:“对对对。我就说嘛,这么熟悉的感觉,真的是傲娇小皇帝的原型呀!”
我们说的,是一部网络古代小说的男主,年静远对这个角色的人设情有独钟,却又嫌作者起的名字不合心意,便为其取名,傲娇小皇帝之称由此而来。
关雯还在一头雾水地盯着我俩,年静远一声“关皇”却已经叫出口了。
我立马捂嘴偷笑,过后赶紧应和着起哄。
至此,关雯有了新的名字。
邵子衿依旧在身后沉默。
从前回家的路上,总是三个人心平气和地讨论问题。
今天,因为年静远的加入,我们一起走的这段路竟也开始不一样了。
有了年静远,我们的队伍似乎一下子就多了好几重生气。我们跟着她吵吵闹闹,风风火火,跟着她看到了每天都在路过的小店里不一样的风景,跟着她见识了傍晚宁清街的无上繁华。
“吃遍天下的感觉不错吧!我说,你们平常就是回家太早了,应该多待几个小时,像现在,看,宁清街上这不全是学生嘛!”
我们站在一寸一寸暗下去的天色里,围成一圈,一人手里拿着一只烤串,共享年静远买来的大杯果汁,不顾形象地大吃大喝。
周边的小店,灯火滚烫,热气蒸腾。
邵子衿终于没那么别扭了,也许是受年静远的影响,他也开始变得活泼起来,绘声绘色地给我们讲他小时候遇到的趣事。
年静远不住地大笑,还时不时招呼着一边店里的老板娘,冲她喊:
“麻烦再来十串牛肉串!”
我闻到了热气腾腾的牛肉肉香,闻到了椒盐和孜然那咸咸的味道,闻到了杯里的果汁在不断翻涌着清香。
这是人间烟火的味道。
我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吃过街边的烤串,也已经太久没有露出像今天这样,真心的笑颜了。
我望着自己身边人们,眸里满是温柔。
吃饱喝足后,我们终于不情不愿地离开了宁清街,商量着怎么回家。
“小远子,这么晚你一个人走不安全。”
没错,小远子……关皇说这是她给她的小跟班——年静远的专属爱称。
“可是,关皇,我们好像顺路哎!”
年静远挠挠脑袋,一脸笑意。
“那正好,我们相跟着走。”
她的目光转向我,不等她说出口,我便笑着说让她放心,说我自己会赶紧回家。
可她不是这么容易妥协的人。
“老邵,你送送俞澄呗!”
“没问题。”邵子衿伸出手比了个手势,示意关雯放心。
我们告别后,关雯和她的小远子双双左拐,而我和邵子衿,则继续直走。
当晚,我们走得很慢,很慢,慢到像是整个人生都被调成了0.1倍速。
我一边晃晃悠悠地挪动,一边抬头望去。我们的头顶上,天色已黑透了,几片乌云的影子若隐若现,月光清淡,藏在树梢背后,被所剩无几的秋叶掩着,转眼又没了踪迹,星星倒是有一两点,在孤独地闪着微光。
此刻,街边寂静得可怕,路灯悄悄降落一道黄色的光,扑到我们两个人的脸上,投下一片浓密的阴影。
欢乐大概也像照在脸上的灯光吧,总是一不小心就成了阴影。
我想着方才四个人在一起的热闹景象,又想起一会回家以后的空虚抑郁,心里莫名有些难受。
“你走这么慢,是不着急回家吗?”
温柔至极的声线在耳边响起,我的思绪一下子就被拽了回来。
“呃……确实不着急。”
“你父母不会担心吗?”
“他们出差去了……”
我抬手理了理额角的发丝。啧,改不掉的撒谎习惯性动作。
“这样啊,”他像是思索着什么,微微抬头仰望天上那几颗星星,一双清澈的眸子里瞬间就染上了星光:“正好我也不着急回家,要不要一起去夏末拾光坐坐?”
我扭头看他,眼睛弯弯,嘴角弯弯,纯真的笑颜真的像极了小孩子。
“好。”我答道。
我们在上次的位置坐下,邵子衿依旧点了两杯卡布奇诺,还着意给我另要了包黄糖。
“怎么样,今天玩得很开心吧?我好像很少见你像今天这么放肆地笑呢。”
放肆地笑……
想想也是啊,要不是他说,我大概自己都不会注意到自己今天有多开心。
“大概是因为有静远在吧,突然间就多了很多乐趣。”
“是啊,这条路我走了两个多月,今天才知道有宁清街这么个这么好玩的地方。”
他感慨地端起咖啡,一口一口抿着。
邵子衿说过,对待好喝的咖啡,很快喝掉就是对它最大的侮辱。
“你为什么那么爱喝咖啡呀?”
这个问题让他抬起头,略带些不解地眨眨眼睛,然后很认真地开始讲:“以前我经常为了去看一只小猫跑到咖啡馆喝咖啡。那的老板看我特别喜欢他的猫,就说如果我尝遍了所有咖啡的口味,就把它送给我。所以我就每天去,喝完了所有口味,领养了猫咪,发现已经养成喝咖啡的习惯了,之后就爱上了。”
“猫咪咖啡馆啊……”我小声呢喃。
“你肯定很好奇吧?可惜不能让你亲眼看看。不过也没关系,等我以后也开一家猫咖,你可以天天来!”
“开猫咖?是你的梦想吗?”
“哎哎,别说梦想,梦想太缥缈,这个是我的人生目标。”
我有些惊讶邵子衿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间微怔,只是盯着他看。
梦想和人生目标,很好的辩题。
我笑了。
“开一家猫咖的人生目标啊,还真是造福人类的事业。”
“到时候你们来,给你们免费哦。”
“那可要记得开业那天提醒我。”
“我还要提前煮好卡布奇诺等你呢。”
“托你的福,我现在也入了卡布奇诺的坑,几天不喝就难受得慌……”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屋外寒风肆虐,屋内暖意融融。这就叫安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