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过后,南方开始渐渐转凉。
秋天开始褪去光泽,冬天如约而至。
“姐,元旦回家吗?”苏寻闭着双眼平躺在床上,耳朵里塞着耳机,一副悠闲的样子。
“不回。”陆萧阳坐在床上,用被子捂得严严实实的,一只手费劲地伸出来翻开下一页笔记,“反正没几天就放寒假了,这几天还是好好复习准备期末考吧!”。
“还挺用功的嘛!”
苏寻闭着双眼微微笑道,“姐,你都大二了,没想过要谈恋爱?”
“我这不跟课本谈着呢嘛,追它那么久了,也不知道对我好点。”
“去你的。”
“哼!”
“对了,你跟宋蹊一起回来吧,到时候我可以到火车站和你们坐一趟车回去。”
“喂,你俩为什么关系这么好啊,平常也没怎么听你提起他啊。”
“朋友是说出来的吗?白痴!”
“最近不教训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对吧。”
苏寻沉默了一会儿,语气之间透露出一丝霸道,“我到时候在车站等你们!”
“哦,知道了。”陆萧阳怔了怔,慢半拍似的回道。
不说,不代表不孤独,说了,不代表就不会孤独。
沉默只是我们对抗孤独最有利的武器,既武装了自己,又迷惑了他人。
期末考试后,大学生们开始了逍遥自在的寒假生活,大学生最大的好处大概就是寒暑假没有作业,时间完全由自己自由支配。
“没有作业的假期真是爽到爆唉!”苏寻嘚瑟地看着安宋蹊、陆萧阳两个人笑道。
“闭嘴。”陆萧阳一脸无语的样子看着苏寻。
“姐,喝口奶茶。”苏寻拿起陆萧阳面前桌子上的奶茶一副欠揍的样子。
“放下。”
“电话响了。”安宋蹊看着旁边振动的手机,拍了拍毫不察觉的苏寻。
“呀,都放假了,手机都忘记设铃声了。”苏寻耸了耸肩,接通电话,“喂,老妈······。”
“小寻,快点跟萧阳去医院,外婆······正在赶往去翾城的救护车上。”苏寻刚接通电话,电话那头就传来程冉洁急切的声音。
“妈,你别担心,我跟姐马上去医院。”苏寻挂完电话,慌张地看着陆萧阳,“姐,外婆在赶往翾城的救护车上,妈让我们先去医院等着。”
“外婆怎么了,昨天跟她打电话不是还好好的吗?”陆萧阳立马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脸慌张的样子。
“不知道,快点去医院。”
苏寻拿起外套看着安宋蹊道:“宋蹊,你先回去吧,我跟姐要去医院。”
“我跟你们一起去。”
“不用了,你还是先回去吧。”
“你们别太担心了,外婆肯定会没事的。”
“嗯。”
话毕,苏寻和陆萧阳赶紧跑出了奶茶店,。
医院。
“喂,小姨。”陆萧阳拿着电话的手不停地哆嗦,却还是尽量使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
“萧阳,你跟小寻先守着外婆,我跟姨父马上就要到了。”
“小姨,你别太担心了,外婆没事的,医生······医生刚才说外婆只是年纪大了,抵抗力有点差。
陆萧阳看着眼前“手术室”几个大字,眼泪无声地越出了眼眶。
挂完电话后,陆萧阳无力地坐在椅子上,双眼直直地盯着手术室的大门。
“别担心,外婆会好的。”苏寻拍了拍陆萧阳的肩膀轻声道。
不知道过了多久,程冉洁夫妇气踹嘘嘘地跑到苏寻二人身边,看着依旧紧闭的手术室大门,苏靖文扶着程冉洁坐到了两人的旁边。
“妈,外婆到底怎么了?”
“李阿姨去外婆家里借东西的时候,发现外婆倒在了地上,叫了救护车后又打电话通知我,然后就······都是我不好,没有陪在她身边。”
“好了,别说了。”苏靖文拍了拍程冉洁的肩膀,轻声道,“这不是你的错!”
“妈,别哭了,外婆人那么好,肯定会没事的。”苏寻挽起程冉洁的手腕安抚道。
指针转动的周期里,除了四人的呼吸声,还夹杂了些许的抽泣声。
半个小时后,手术室的大门终于开了。
陆萧阳最先跑到医生面前,颤抖着双手问道,“医生,我外婆没事吧!”
“很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你们快进去看病人最后一眼吧!”
四人跑到病房里,看着躺在床上微弱的老人,眼泪止不住地越出眼眶。
“小洁······不要······哭,其实,妈妈也只是······想爸妈了,好想好想!我很高兴,终于······可以······看见······爸爸妈妈了。”老人眨了眨双眼,艰难地挤出笑容,颤抖着双唇,“我照顾······孩子们这么久了,终于······终于可以······又变成······爸妈的孩子了。”话毕,心电监测仪上微微波动的曲线终于变成了一条直线,外婆去了另外一个世界寻找爸妈,永远地走了。
我们无论到了生命哪一个阶段,都还是忘不了一颗想念父母的心,即使是发鬓颁白的老人,也会想念再次成为父母怀里撒娇的小孩啊。
小时候,我们的眼里只有父母;长大后,在宠爱孩子的同时,别忘了好好爱一爱孤独的父母,因为,他们也在思念自己的父母。
“妈,妈·····妈·······”程冉洁颤抖的身体紧紧地靠在老人的身边,眼泪如破堤的江河,怎么也淌不尽。
苏靖文站在程冉洁身后,用手揉了揉眼角,悲伤地看着老人安详的脸庞。
“这是老人刚才一直带在身上的东西。”一个年轻的女护士拿着一个口袋,站在门口轻声道。
陆萧阳跑到门口,接过护士手里的口袋,轻轻地拿出口袋里的东西,哽咽道,“是相册,外婆让我拿回去的那本相册。”
陆萧阳翻开相册的第一页,那里突然多了一张自己从未见过的泛黄的照片,上面有两个模糊的身影,应该是一对夫妻。陆萧阳回忆起刚才外婆的话,鼻子突然泛酸,强忍着泪水,走到程冉洁的身边拿着相册道,“小姨,他们是外婆的爸爸妈妈吧!”
程冉洁看着陆萧阳手里的照片,眼泪顺势而下,“原来这张照片一直都被她好好地保存着。”
“老人刚才在救护车上的时候跟我们说,其实这张照片一直都被她藏在了那张全家福的后面,她从来都没有怪过自己的父母,她这一生很幸福,有一个善良的丈夫和两个乖巧的女儿。”门口的护士继续站在门口,哽咽道,“老人还说,你们不用太想她了,她这一生很早就做了母亲,现在,她只是重新变成孩子的身份,去找自己的爸妈了。”护士吸了吸鼻子,闪烁着双眼,“奶奶她真的是一位很好的老人啊!”
“谢谢你啊,陪她说了那么多话!”苏靖文搂着泣不成声的程冉洁,看向门口的护士轻声道。
“应该是我谢谢她,短短的几十分钟,教会了我很多!”护士转过身去,微微仰着头,随即便走了出去。
一言不发的苏寻转过身去背对着病床,可是即使仰头四十五度,眼泪还是会不停地滑过眼角。
陆萧阳看了眼静静地躺在床上的外婆,便悄悄地走出病房,行尸走肉般拖着沉重的步伐,终于在走进楼梯口的刹那无力地瘫坐在了地上,身体靠着冰冷的墙壁,眼泪悄无声息地滴答在地上。
冬夜里的寒风阵阵袭来,悲伤缱绻而至。
“外婆,我把您还给爸妈了,您一定要幸福地跟爸爸妈妈生活!”
不知道何时出现的安宋蹊,慢慢地走到陆萧阳旁边,轻轻地将她拉进了自己怀里。
“其实,我也好想他们,好想好想!”陆萧阳将脑袋埋进安宋蹊温暖的怀里,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肩膀,颤抖着身体抽泣道。“我也好想爸妈!”
然后,终于再也抑制不住地哭出了声。
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关于他们也可以云淡风轻地提起,所以,自他们走后,她从来都没有在任何人面前倾诉过自己心底深深的思念。
直到今天,直到此时此刻,直到知道了外婆心里的思念,陆萧阳才知道,纵使这个世界给予她多么美好的温暖与善意,她仍会因为一个简单的称呼而卸下所有防备,溃不成军。
安宋蹊仰起头,用手温柔地安抚着她的脑袋。
“原谅我不能成全你的思念,只能静静地陪着你。”
有时候,即使知道离开的人会更幸福,也还是会止不住悲伤地掉眼泪。
处理完外婆的后事,陆萧阳随苏寻一家从楠乡回到翾城已经是三周后了。
“那天不好意思啊,一时没控制住情绪。”夜风轻轻吹过,沉默许久,陆萧阳才轻声道。
“你当时看都没看我,怎么知道是我。”安宋蹊看着眼前路灯下的两个影子,清澈的双眸里充满了柔情。
“直觉。”
“其实,我朋友很少。”
“我知道。”
“做我朋友吧!”
“好!”
“永远的,好朋友!”
“好!”
那时候,我以为“永远”是对你最好的承诺,可是,没有谁规定说了“永远”就真的会永远。以前你总是被寂寞窥探,后来连影子都忘了与你作伴。
——安宋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