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这次的尾音拖得有些长:“就,感觉……和你领证那一晚,你不是也打电话来的么,似乎也喝了点酒。昨晚你给我的感觉,和那天晚上有点像。尤其是打雷的时候你的反应……”丁艾说到这里呵呵笑起来:“我也是瞎猜的,因为我小时候也怕打雷。哎,你说,总不能是因为你真对我有兴趣吧。”
她说完发现他依旧默不作声地看着她,脸上依旧回复了平日里冷漠的模样,但那漆黑瞳孔中炯亮的光却告诉丁艾,他在思考她此番应急借口的可能性。
丁艾暗自咽了口唾沫,她深知要赶紧把这个话题扯过去,不然和这个精明又敏锐的男人说多了她指不定又要被看出什么漏洞来。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又补充道:“再说你要是真酒后想乱性,我也算是得偿所愿,简直皆大欢喜。有简三哥你这么个大美人主动伺候我,不亏。”
25岁的丁艾,老脸这东西,突然说丢就丢了。
男人看着她,眸色深沉,似乎真的被她毫无节操的口嗨弄得失了追究的欲望。
丁艾也察觉到气氛稍松,不由暗中舒了口气。谁知却听见那边没一会儿又道:“那今天早上……”
“早上?”
她有些莫名地看着他,对方显然没有继续解释下去的意思。但丁艾看着那双眼睛却好像福至心灵一般,突然恍然大悟。
难怪他今天早上还叫沈姨来熬粥,原来……原来是因为她早上尖叫着不要哭醒,让他多想了。
丁艾道:“我一休息不好就会做噩梦。可能是因为这两天飞来飞去太耗体力了,和你……额,没有关系。”
她说罢又笑笑:“都过去了。”
丁艾晚些的时候收到顺子发来的微信,说是四长老查出当年四大古术除了点脉绝筋外的剩下三种:隔山蹦、化骨柔手和佛跳墙。
丁艾看着名字脑壳就疼。
佛跳墙……那不是一道菜么……
都什么玩意儿。
把手机扔到一旁,丁艾整个人鸵鸟一样把脑袋迈进了枕头里。
明天祭祖免不了要见简兴文那只老狐狸。
老狐狸显然极想知道丁铭起的下落。如果让她嫁进简家是为了随时监控丁铭起的消息,那一切就都说的通了。
可如果这样,简天祁算什么?
况且那个男人,居然听话地任那只老狐狸那样像工具一样任意拿捏?
是有什么交易,还是……他落了什么把柄在那老狐狸手里?看那天婚礼上那爷孙俩的互动,也不像表面上的和和美美一家亲。
这简家,究竟藏了什么秘密。
丁艾心思浮动间不由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
真是麻烦……
问剑山庄立于南方,退隐江湖后便在淮州落户。再后来淮州改名,就成了现在的江城。
江城作为六朝古都,简家落户江城颇有几分大隐隐于市的味道在里面。
可再仔细一琢磨,这份大隐隐于市到底是求出世还是入仕,就顿时微妙了不少。
黑色卡宴从简天祁住的地方开到简家老宅需要将近一个半小时的车程。
出乎丁艾预料,简家祖宅大是大,可居然从外面看着十分普通,比起赵二在珠海那套浮夸的豪宅要朴素多了。
她咂舌,忍不住啧啧道:“你们家那么多人,住得下么?”
开车的宸时闻言接过了话头:“少夫人,那是帮佣住的偏房。老太爷和太夫人住的地方离这里还有十分钟。”
“……”
丁艾算是知道自家简美人这份骨子里的败家是随谁了。
公主得公主病,那就算不得毛病。
黑色的卡宴绕过最后一个弯,墨黑色的宅院的檐角也显露出来。
墙垣很低,没有多余的装饰,整个墙壁是庄严沉稳的灰色。板直挺括得好像青年的脊骨,隔着老远看见就透出股庄严肃杀来。
门外的停车位已经停了不少车。
既然是清明祭祖,不仅仅是整个家族都要来,世家大族的外门弟子也都是要遵循着早先排练好的规矩依次祭拜,有的世家大族,比如“犀角灵蔓”的古家,甚至会要求外族子弟提前一个月进行辟谷。
与外面车不同的是,黑色卡宴开近宅院门口的时候,两边的佣人将大门口的外门拉开,直接连人带车一起放进了宅子里。
庭院里一进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颗灰白色的飞来孤石。石头上走笔遒劲有力地刻了个“剑”字。
那石头皱且丑,千穴百孔,玲珑剔透,兼备透、漏于一石。
亭亭玉立的庄重加上飞来之势的锐利,令人目光一时间竟无法从那块朴素的孤石上移开。
再往里走就见极为讲究的“一池三山“之景。
所谓山贵有脉,水贵有源,庭院的有些地方为了山脉贯通,还特意贴墙叠山,好似山脉遇墙,破墙而入。可细看之下,庭院内石头的堆叠却不似南方园林和一进门的飞来石那样讲究透漏丑,而似日本的枯山水庭院更讲究石形敦实,底广顶削。
南方活泼的山水骨架中,顿添了几分稳重大气的端肃。
这一动一静间所展现的韵味,仿佛八极拳辗转腾挪间的那份气度。这自然不是赵二那种堆砌华美贵物,极尽奢靡感之流可比的。
穿过庭院,后面居然还有一扇黑色铁门。
站在两旁的佣人眼力极好,早就打开门将车子放了进来。
进去后,画风一变,两旁松柏高低错落,竟然是很现代的独栋别墅。
黑色的卡宴终于在别墅门口停了下来。
宸时下车帮丁艾开门,二人还没进门,丁艾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咋咋呼呼响了起来——
“老子说这谁呢,这不是以前老子家养的狗吗?现在成了别人家的狗——”
是在他们婚礼上被简家老太爷一巴掌招呼到地上的那个男人。
丁艾光是听声音,眼前就浮现出了那张嚣张的嘴脸,尤其对方嘴里不干不净说的那些话,她当场就可以把那满嘴牙都给打掉下来。
“哎哟哟——”那男人显然来劲了,“怎么,生气了?生气了叫两声听听?”
手指微捏了捏,浅色的瞳孔深处一抹杀意一闪而过。
谁知下一秒,一只大手伸过来,掌心一暖,她的右手就被人握进了手里,还轻轻捏了两下。
低沉的嗓音从头顶响起,“傻子,发什么呆。”
傻子……
傻子……
丁昏君一怔,心头烧灼的杀意顿时被这个称呼冲得烟消云散。
与此同时,一辆不知从哪里开来的白色轿车突然冲了出来,直挺挺朝着还要叫嚣的男人高速去,那彪猛地势头带着股狠劲,稍微有点眼力劲的都能看出对方根本没有刹车的意思。
叫嚣的男人似乎认出了那轿车的主人,瞬间噤声,脸色大变忙往旁边退了两步。
“刺啦——”一声刺耳的刹车声,轿车终于猛然停下,可仔细看它停下的位置,似乎不偏不倚,正好车头落在那叫嚣的中年男人原本站着的地方,仿佛带了股警告的意味。
气氛顿时微妙了起来。
丁艾挑眉,目光当即停在了那辆轿车上。
只见很快下车,打开了冲着丁艾他们一侧的车门。紧接着“哒哒”两声高跟鞋声传入耳中,白色的裙摆好像蝴蝶展翅,又像是花朵随风摇曳,少女端庄明艳的脸便出现在众人视线里。
少女的眼睛好像秋天的雨水刚刚洗涤过的天空,澄澈透亮,此刻梳着一丝不苟的马尾,一看就是大户人家从小捧在手心上娇养着长得的洋娃娃。
简家人在颜值上可能格外受老天爷的偏爱,眼前少女过于出色的面孔令丁艾在第一时间就从记忆中调出了那张脸——此女正是简天祁的妹妹,简家嫡系的大小姐。
听说简家当时的当家夫人,也就是简天祁的生母,临盆的时候受了惊以至于早产,这位大小姐从小就体弱不能习武。
宗家嫡系原本就血脉单薄的简家遗憾之余竟然也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把这位大小姐送去了英国留学。
丁艾心绪还在浮动,却只见那洋娃娃一样的少女步履笃定地走到了刚刚对着简天祁破口大骂的男人面前。
“大小姐您——”那大汉话还没说完,只见少女猫儿般的杏眼里略过可爱的笑意,然后就听见“啪——”地一声闷响,手起巴掌落——硬生生把那大汉扇得脸都微微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