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吧。同意的话协议离,不同意就走司法离。”
青殷梅站在拘留室前,居高临下,神色淡然。
男人闻言瞄了眼范姐,无可奈何笑了,道:“我净身出户。”
“你是不是傻!”范姐拍案而起,“我早就说过这女人是奔钱来的!在她身上花得还不够多?还往里贴?!”
青殷梅恨她一眼,走到警察面前轻声道:“不好意思请问,案件记录到时候可以给我一份吗?因为不管他嫖 娼还是恋爱都算婚内出轨的证据。”
魏勋目瞪口呆。
老户挠着后脑勺,“啊?啊~可以。可以带身份证和结婚证来。”
第一次见丈夫出轨还这么冷静的人,魏勋回过神来又好心提醒道:“但婚内出轨只能离婚不能要求他净身出户你知道吧?”
青殷梅:“知道,谢谢。”说完转身欲走。
范姐一把纠住其衣领,质问道:“你什么意思?!”
两位警察见状齐齐站了起来。
老户指着范姐警告道:“松手!有话用嘴说!搞清楚这是什么地方!”
范姐充耳不闻,睁大眼睛死盯着青殷梅,“你从来都没把我这个婆婆放眼里!觉得自己很了不起是不是?!啊?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的脏东西!”
她终于在人前撕开面具说了真心话,青殷梅呆在原地。
虽然知道她一直是这么想的,但听到又是另一番冲击。
老户实在是听不下去,一把勒住范姐的脖子将其拖开,又转头对青殷梅道:“走吧,你先走。找个好地方烤火睡觉。”
青殷梅点头,终于正眼看了看拘留室里的男人,他埋首,是一如既往懦弱逃避的姿态。
青殷梅温和笑道:“如果你哪天死了,不是你妈就是我逼的。”
范姐听了做势就要上前挠她,魏勋拦在中间,示意她快走。
男人动了动眼皮终是没有抬头。
青殷梅深吸一口气,转身融入夜雪。
这样的大雪在南方简直十年不遇。
青殷梅心想着河对岸那几家通宵营业的酒馆,径直走上了嘉陵江大桥。
管它赊不赊账,喝完就装不省人事,反正她手机又不是指纹解锁!
桥上除了成排的路灯和偶尔驶过的车辆,目之所及只有一个黑点,不出意外的话,是人。
越走越近才渐渐看清,那人穿着黑色连帽卫衣,一动不动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游荡。
有影子,确定是人。
青殷梅在距其三步以外站定,把目光投向同一片江面。没什么好看的,除开红红绿绿的灯光,就跟童年印象里没信号闪雪花的大脑袋电视一样。
风还特别大,冻得人麻木。
他突然动了,慢慢踩上栏杆,抬腿做出即将翻越的姿势。
青殷梅也不惊讶,学着他的样子同样往外翻。因为腿短用力了些,拖鞋踢在栏杆上发出沉闷悠长的金属声。
两人齐齐愣住。
怪尴尬的……
青殷梅小心试探道:“还跳不跳?你不跳我也不敢跳。”
他这才转头看向青殷梅。
一黑一白,维持着这即将翻越的奇异姿势……
黑色是个硬气的男学生,眉目清冷,留着难得一见的板寸。
白色是位憔悴的中年少女,眼底含笑,浑身充斥着想一出是一出的神经质。
“你有病啊?”
“你才!”
青殷梅习惯性地反驳,忽然想起自己确实有病便改口道:“我~我暂时有吧……”
板寸率先败下阵来,收腿退回桥面。
青殷梅轻叹一声也跟着退了回来,裹紧衣袍哆哆嗦嗦,面漏遗憾。
板寸把目光又移回江面,认真思考了半晌才突然开口:“你回家吧。”
青殷梅冷笑自嘲,“我哪儿有家呀?你有吗?”
板寸这才斜眼打量她一番,蓬头垢面,穿着脏兮兮的白绒睡衣,拖鞋露出通红的脚后跟,非常单薄。
奇怪!怎么嘴没给她冻上?!
沉默半晌回了句“关你屁事”。
青殷梅也不生气,问道:“钱你有吧?借点儿。”
板寸二话不说,弯腰提起地上的书包大步离开。
青殷梅意外于他的冷漠,刚想骂人却又见他回过头来,用两人刚好能听到的音量问道:“走不走?”
青殷梅迟疑不过两秒便跟上前去,提议道:“桥头往右是条酒吧巷。”
板寸充耳不闻,只顾埋头向前。
青殷梅:“诶!你会喝酒吗?成年了吧?”
板寸依旧不给任何回应。
青殷梅轻笑,“不反驳就是承认。”
板寸很高,腿长,青殷梅一路踩着小碎步才勉强跟上。
“喂!这边!”
步子本就不和谐的两人在桥头又因方向发生分歧。
板寸并不停下脚步,勉强偏过半边脸来,“这边。”
语气坚定,不容质疑。
青殷梅只好跟上,还以为像他这种社会不良气息极重的少年是有自己的“根据地”,却没成想转角拐进的是一家正正经经的旅馆。
板寸:“你好单人间多少钱一晚?请问。”
前台美女眼皮都没睁开,“九十,大床。”
板寸:“那?双人间?”
“一百三。”
青殷梅内心:二九十八减十三等于五
板寸沉默一阵递上身份证,“双人间。麻烦。谢谢。”
前台美女这才勉强睁开眼睛,眼见面前两人,一个阴森森一个惨兮兮,难免心生疑虑,清醒了不少。接过其证件一边登记一边盘问道:“请问两位是什么关系?”
“远房亲戚。”板寸抢答。
但这显然让在场的两位女士都很意外。
前台美女不动声色,指向右边墙上的二维码让他付款,然后身体前倾站起挡在他二人中间,朝青殷梅递来一个本子。
“女士麻烦你确认签一下字。”
青殷梅低头一看,纸上潦草写着:需要帮忙报警吗
一股暖流涌上心头,青殷梅低头写下“谢谢不用”四个字,放下笔时已是红了眼眶,突然庆幸自己还活着。
美女与板寸同时僵在原地,完全不能理解她这过于脆弱的情绪。
她自己也意外。这时还不知道是近几年过得太苛刻的缘故。
“呃…没事儿就好。先生身份证请收好……三楼,左手边。”前台美女尴尬不已。
“好,谢谢。”
青殷梅一把接过房卡走在前面,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她哭。
板寸远远跟着,脚步轻缓,呼吸都尽力控制得小声。
开门亮灯,青殷梅径直走向靠窗的那张床,拖鞋随便一甩就窝了进去,直接捂死连个透气孔都没给自己留。
板寸关门打开暖气,随手把背包扔在墙角,欲言又止。
只闻一阵水声一阵吹风机声。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板寸又穿得整整齐齐走出卫生间。
此时青殷梅盘腿端坐在床,目不转睛看得他如芒在背。
板寸:“五十够吃好几顿肉了。”
青殷梅:“我刚才是从派出所出来,前夫在酒店嫖 娼被抓了。”
……
板寸顿了顿,转身打开房门。
青殷梅:?!
板寸回头对上她错愕的眼神,解释道:“一直开门睡就不会误会了。”
他以为她怕被抓。
青殷梅满头黑线,“我是内心忧愁想说需要酒~”
板寸闻言一脚踢上房门,拔下房卡强制熄灯,世界瞬间漆黑一片。
青殷梅:“年纪轻轻怎么这么目无尊长?!长辈喝点小酒养生怎么了?!”
板寸:“闭嘴。滚。”
……
青殷梅:“那我再最后问一句,你为什么阴森森的感觉像反派?”
……
青殷梅:“是不是因为穷,从小过得不好?”
……
青殷梅:“不回答我就一直猜。”
板寸:“杀人。”
……
一个杀人,一个放火,有缘千里来相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