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快来人呐!程家丫头跳河自尽啦——”
“救命啊!”
恍惚间,程青雪听见有人在喊救命,偏偏睁不开眼。
胸腔里像是憋了什么东西似的,堵得她心口发慌,喘不过气来。
不对,她不是寻找矿藏的时候炸死了吗?怎么会有窒息的感觉?
程青雪正纳闷的时候,胸口一痛,一股水忽然从鼻腔里喷了出去。
紧接着,嘴巴像是被人掰开,氧气顺着气管进了肺里,混沌的大脑渐渐清醒起来。
“呕——”
条件反射之下,她一把将压在身上的东西推开,侧过脑袋吐了个痛快。
目光所及之处,一根湿答答的麻花辫子垂在胸前。她身上的工作服,也变成了一身打满补丁的呢子大褂。
就连一直引以为傲的胸,都缩水了大半。
“什么情况啊?”
她抬起手瞧了瞧,这才发现,原来的纤纤玉手变得粗糙不堪,指甲缝里还挤了许多泥巴。
就连声音,都变得软绵绵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还没想明白,昏昏沉沉的脑袋猛地一痛,不属于她的记忆翻江倒海地袭来。
七十年代,一个和她同名同姓的年轻女生投河自尽。不为别的,就是因为她被城里来的知青男友傅亿山甩了。这还不算,那傅亿山前脚跟她分了手,后脚就跟村支书的女儿夏瑶谈起了对象。
原本失恋就已经够难受的了,谁知道亲爹和后娘听说后,非但不安慰她,还张罗着要把她嫁给村头那个连死了两个老婆的鳏夫赵老三。
先且不说那赵老三又穷又丑,还是个老色鬼。光说青雪这丫头,长得那叫一个水灵。如花似玉的年纪,长得也跟朵花似的。
就算嫁不了傅亿山,也能找个好人家。
偏偏那后娘瞧准了她软弱可欺,硬是要将她许给赵老三。
姑娘一急,直接跳河淹死了。
唉,红颜薄命啊。
“你醒啦?”
程青雪正暗自叹气的时候,身旁传来低沉的声音。
她强打起精神睁了睁眼,赫然看见一个高高大大的青年男子站在旁边。
那男人上身穿着一件洗得严重变形的白背心,下身穿了一件破破烂烂的裤子。裤脚挽到了膝盖上,浑身上下还滴着水。
即便模样狼狈,却难掩他那一身正气。
男子见她看了过来,连忙解释:“你方才掉进水里了,我把你救了上来。刚才……迫不得已,我才……才给你做人工呼吸的,绝对没有占你便宜的意思。”
男生目光躲闪地辩解几句,英俊的面容登时变得通红,神情看起来格外局促。
程青雪拧眉看着他的脸,只觉面熟。脑海当中冷不丁地浮现出他的名字:顾行深。
再加上她落水……
程青雪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挣扎着坐了起来。
只见周围除了这么一片水潭之外,只剩下了半人高的苞米地,地上还扔着青年的外套和沾满泥巴的锄头。
此情此景之下,刚才翻涌出来的记忆彻底融合。
这都在提醒她——她居然重生在了一个七十年代的村姑身上!
她上辈子可是科学家!老天爷一定要和她开这种玩笑吗?
顾行深见她变了脸色,只当她是恼了自己,连忙解释:“同志,我方才不是亲你,是在为你做人工呼吸。溺水之后,都要采取这种急救措施。”
“哎呦喂!不得了了!他们孤男寡女青天白日的亲嘴儿啊!这老程家是咋教闺女的?咋这么没脸没皮的?这以后谁还敢要啊?就是贴钱白送都没人稀罕呐。”
还不等程青雪说话,一个大婶就扛着锄头从苞米地里出来了。身上沾了一身草芥,脑袋上裹着一块头巾,指着他们鼻尖一顿指责,唾沫星子到处乱喷。
“是她刚才溺了水,我才不得已这么救她。同志,我顾行深行得正坐得直,根本没有占你便宜的意思。”
男子急了,连忙辩解。
“我知道,你先扶我起来。”
程青雪脑袋晕得厉害,有气无力地抬起了胳膊。
那妇人一脸鄙夷地瞪了他们一眼:“呸,不要脸!果然是资本主义的毒瘤!怪不得要改造!”
顾行深自打下乡改造以来,就没少被人挤兑。可这会儿关乎两人的声誉,他不能不管。
正想跟那大婶儿说明白,程青雪身子一软,直接晕倒了。
那大婶儿也不帮一把,扛起锄头吭哧吭哧地折了回去。
万般无奈之下,顾行深只能把程青雪背回去。
为了不让别人瞧见说闲话,他一路上只挑没人的小路走。
不成想,刚走到家门口,程青雪后娘撸起袖子,拿着磨秃了的鸡毛掸子怒气冲冲地走了出来。
还不等顾行深说话,后娘便竖起了眉毛:“你们这两个遭天谴的东西呦,光天化日就干起了这种不要脸的营生来,闹得全村人都知道了,我老程家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
“大娘,我们之间是清白的!”
顾行深一边抱着程青雪躲着鸡毛掸子,一边拧眉解释了一句。
程青雪后娘听了,立马往手心里吐了两口唾沫,来回搓了搓,挥起胳膊打得更起劲了。
末了,还不往拉长嗓子叫骂:“你当老娘瞎了还是聋了?虎子他娘说了,她亲眼看着你们这对不要脸的东西在河边亲嘴儿呐!你俩衣裳都湿了,还想骗我?可怜我年纪轻轻就嫁给了她爹,不成想,居然教出这么一个不知廉耻的女儿来。这要是传出去了,我可怎么做人呐……”
后娘提起嗓子,嚎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把房前屋后的男女老少都给嚷过来了。
一大帮子人围着他们指指点点,一脸鄙夷地看着他俩。
顾行深百口莫辩,只能把程青雪放在地上,摇着她的肩膀想把她叫醒解释几句。
可她彻底晕了过去,别说喊她名字了,就算是屋子炸了她也不一定能醒来。
一个上了年纪的大娘见了,叹了口气:“这女大就是不中留哇,就是可惜了她的好样貌。你说说,跟哪个男人不成,偏是看上了这么一个穷小子。还是个成分不好的改造犯!这日后她弟想娶媳妇儿,她怕是连一个子儿都拿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