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之所以学生怕考试,一半怕的并不是考试本身,而是随之而来的爸妈混合双打大会。
而这一切的起点源于一个并不神秘的邪教聚会活动——家长会。
然而我已经托同桌男神的福——要不是为了辅导他,我也不会考那么好——事先获得了本次聚会免打金牌。此时我正喜滋滋地自愿留下接待前来赴会的或怒火攻心,或满面春风的老爸老妈叔叔奶奶们。
同桌是住校生,班里有接待活动的话,都会首当其冲地留了下来。作为十三班及全校的风云人物,胖子钊安排他去当“迎宾小弟”,这可给十三班长足了脸。十三班门口的客流量首次超越隔壁厕所,成为本次家长会最热门景点。
前来观光的家长主要分为四型:第一型,记者型。这类家长已经从自家孩子或老师或别的家长嘴里听说了这位奇男子的风云事迹,慕名前往。他们有备而来,拿着相机和小本本,跟记者朋友只差一个话筒的区别。口头禅:“哎,你讲讲你怎么学习的呗。”
第二型,好奇型。多半是那种平时不怎么打听孩子校园故事的家长,一拿到成绩单,扫描揪出自己家的倒霉孩子以后,才习惯往榜首看一眼。这一眼不要紧:年级第一,十三班,这组合实在有点新奇,于是他们趁着家长会没开始的空档凑到十三班认下人。口头禅“就是这孩子呗?”
第三型,景点跑偏型。此类家长不但不爱打听学校风云事儿,也懒得看别家孩子成绩。但是人有三急嘛,厕所排队间隙一回头,哎,对面怎么围着那么多人!于是厕所也忘了上,匆匆赶来看热闹。口头禅:“这边在干嘛,这谁家小孩?”
第四型,颜值正义型。拜托,不是我说这类家长诶,你们好歹是家长,这么花痴真的好嘛。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他一眼,再也不能抬腿迈向前。你们知不知道你们对着凌枭一步三回头说着“这孩子怎么长这么好看”“像个明星哎”的形象,特别不利于教育你家孩子“好好学习,追什么星”诶。口头禅如上,太花痴损我形象,我就不重复了。
十三班的红火场面让胖子钊扬眉吐气,全然不顾班级通道彻底堵死,真正我班同学的家长都进不去班里了。我看着满头大汗的男神本尊一边强撑着笑脸,一边可怜兮兮地暗送“小师父救我”的信号,一时起了侠义之心,利用作男神同桌练就的独门绝技穿山甲神功挤进包围圈,一拉他胳膊,大喝一声:“你怎么还站在这边,快跟我去发《家长手册》!”
叫得实在浮夸,效果反而立竿见影,周围的家长的各类动作都稍稍一滞。我借着这一空档,迅速把他拉回了班里,关上了后门。胖子钊本来还想过来跟我们交涉一番,劝或者绑架凌枭再次出山揽客,一转头却看见了自己老爹。今天才知道钊哥也有怂的时候,胖子钊一张大脸立刻堆上贱笑,也顾不上凌枭了,小跑着迎接自己亲爹去了。
我看看门外外班家长也因为一来无望追进十三班,二来家长会也快开始了,都渐渐散了,松了一口气。被围在包围圈太久,凌枭整个人像是刚从湖里被捞出来那样湿哒哒的,汗已经结成了个个大水珠,他一低头,水珠们就从他晃动的发梢,微颤的睫毛,高挺的鼻子出发,一路顺着他因为热而染微红的脸颊滑到他光洁白皙的脖子,逗人玩一样在领口处稍作停歇。这时他喉结一动,水珠们就立刻钻进他的衬衫里,消失无踪。
我可不想在家长会上被他这幅样子开发一些莫名其妙的想象力,我赶紧扔了一包纸巾给他。他看看我别过脸拒绝被他开发想象力的样子,噗嗤一笑,拿过纸巾自己擦汗。我虽没看他,但是心知肚明他此刻正想着怎么挤兑我。我赶紧抢先开口岔开话题:“家长会你家谁来啊?”
他擦汗的动作一滞,没了声音。我转头看他,他像个丢了心爱宝贝的孩子那样有点无助地缩在座位上,下意识用力抓着手边仅有的纸巾:“应该,应该是我小姨吧。”
我顿时想起我有次无意跟他提到“家里人”这几个字时,他桃花眼里的光迅速熄灭的场景。家之于他或许跟家之于我的意义有所差别吧。
这样的他让我感到难过,我赶紧岔开话题:“我家我爸爸来。你见过我妈妈了,这次看看我爸爸吧,大家都说我长得像我爸爸。”
他抬起头,脸上终于恢复一点暖意:“那他应该很帅啊。”渐渐柔和的目光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羡慕和期待。
我没多想,顺着他说:“你这么好看,小姨一定是个大美女吧。”说完才后悔刚刚还意识到家人可能是他的雷区,怎么又拐到这话题上来。
意外的是,他倒没有再难过,反而目光里透出一点温情:“我小姨确实很漂亮。”稍停,他突然转头看向我,微眯双眼,似笑非笑:“你刚刚叫我小姨什么?”
气氛突转,我一下子处于了懵B状态:“啊,叫小姨啊?”
他眼睛里亮起闪过狡猾的笑意:“那是我小姨,你为什么叫小姨。”
很奇怪吗?我理直气壮道:“咱们是同桌又是好朋友,辈分一样的吧,你小姨我当然要叫小姨,难道我要叫姐姐啊。我要叫姐姐你岂不是要叫我一声小姨。”漂亮!我发现我总被锻炼已经能偶尔反攻,占占他便宜了。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有吃瘪的一天,被噎得一愣,喉结一紧咽了口口水。
我得意间突然听到别的同学乖巧地接待着到来的家长:“哦,您好,您是赵鹤的小姑啊,阿姨好,她坐三排这里。”我心里某个地方突然一塌,呃,隐约觉得事情哪里不对。
凌枭从被噎的震惊中恢复过来,脸上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哦,小师父说得对,同桌嘛同辈嘛,所以你随着我叫小姨当然没错咯。”停了一下,他突然露出揶揄一笑,两个酒窝瞬间深陷:“小师父,一会儿您父亲来了我一定好好迎接......”
啊!我终于知道哪儿不对了,呸呸呸,我干嘛要跟着他叫小姨啊,不管是谁的什么亲戚跟我有什么亲戚关系啊,我当然要男的叫叔叔女的叫阿姨才对啊!然后他最后一句什么意思,我爹来,他要干嘛,难不成他还跟着我叫......
我正一愣神,却听到老爹的声音:“苏茜,你傻站墙角干什么呢也不来接老爸,你位置在哪儿啊?”
凌枭扔给我一个戏谑地挑眉,“腾”地站起身迎上去!我脑袋立刻回想起刚刚的话“所以你随我叫小姨当然没错咯。”“一会儿您父亲来了......”
完蛋了!我也蹭一下蹿了上去,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一手奋力勾住他脖子,一手死死按住他嘴巴。妖精,你休得胡说啊!
然而我忘了在我爹面前演示这一整套的动作也是相当具有戏剧效果。老爹吃惊地望着自家闺女一脸土匪样,一把搂住面前男生的脖子,再看那男生,惊慌失措得像个要被女土匪绑上山压寨的文弱书生。
看着目瞪口呆的老爹,我才猛然醒悟,赶紧放手,然后于事无补地挤出乖巧笑脸:“爸爸,您来了呀,我坐这边哈,你跟我走就是了哈。”
老爸看看我又看看凌枭:“这是......”
凌枭刚要张嘴,我赶紧抢话:“啊,这是我同桌,我们刚才闹着玩呢。”
老爸哦了一声,仿佛突然理解了什么奇怪的事儿。他把手伸向凌枭,微笑看着他:“你就是凌枭啊,我总听茜茜和她妈妈夸你,说你又帅学习又好,在学校还总是照顾茜茜,我们茜茜真是给你添麻烦了,谢谢你。”
嗬,在家夸他的是我妈,不要带上我好伐。还给他添麻烦,他不找我麻烦我已经谢天谢地了!我腹议,完了这小子又要得意了。果然,凌枭回头向我露出一个“哟,小师父在家还夸我了呢”的贱笑。
接着他上前跟老爸握握手,我看他要说话,瞬间脑袋里警笛大作,赶紧抢话:“认识了就好了,爸,你快去座位上坐吧。”
然而抢话太明显,凌枭第一个字已经说了一半,爆破音b啊!他果然是想乱叫我爸!最悲催的是慢半拍的抢话又被老爸逮个正着,老爸瞪我一眼:“我说茜茜,你怎么不让人说话啊。”又一脸抱歉地看着凌枭:“不好意思啊,茜茜这孩子不懂事,总喜欢抢话。”
我几乎在一晃神间看到了他的得意神色,心想完了,一会儿他要是瞎叫了我怎么跟我爸解释啊。心里七上八下煮着饺子的时候,他张口了:“不用客气,叔叔,苏茜也在很多方面帮了我,我们是互相帮助的。苏茜是个很聪明很可爱的女生,没给大家添过什么麻烦,大家都很喜欢她。如果在学校她真有需要我帮忙的时候,作为她同桌和好朋友,我义不容辞,叔叔放心吧。”
诶?敢情我拼命拦了半天,拦得就是这么一段有里有面的场面话!他倒是给自己树立了一个谦谦君子,仗义可靠的形象,顺便累我成了抢话耍宝的傻子!
我是不是又被耍了!气!
凌枭的小姨在家长会开始后五分钟才姗姗来迟,她抱歉地摸摸站在门口等她的凌枭的头:“对不起小枭,你弟放学出来晚了,我跑过来还是迟了。”
我看见凌枭反而安慰他小姨一样说道:“没事,不要紧,刚刚开始。最后那排的空位置就是。”她小姨点点头,进去教室之前又回头向凌枭:“小枭,周末回来吃饭吧,小凯和小玉都很想你。”
凌枭的目光柔和起来:“好,结束再说。小姨先进去吧。”
这可能是有史以来开得最顺老爸意的家长会了。身处十三班的宝贝闺女成绩竟然蹿升到了十二班很多同学的头顶。虽然由于学校考虑到班级结构稳定和师生适应问题,学校一般只会根据每个学年的期末考试来重新调整学生班级(当然凌枭极品情况除外),但是老爸想到身在十三班的闺女从最差生变成了次最差生了,心里还是很欣慰。
家长会自然少不了点评震惊全校的十三班奇事。传奇般地无视分班考试,传奇般地在差生班考到年级第一,传奇般地要求单人考试,传奇般地在单人考试中出了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风头,最后还传奇般地拒绝校长调他去一班的要求。全班焦点一次次集中到我们这一桌,就算老爹在家听我讲过故事梗概,还是被今天的气氛感染。因为所有家长羡慕的目光不但望向凌枭小姨,也顺便捎带了我的老爹。
老爹不断心里捉摸着,巧不巧,闺女身边如此莫名其妙地坐了个年纪第一,真是中彩票体质啊。看样子小伙子跟闺女关系还不错,估计闺女总跟他玩在一起。
看看成绩单又想到,闺女的成绩一直没起色,这一次却在短短一个月里提升飞速,诶,会不会是这传奇般的年纪第一指导了自家闺女,闺女才突然开窍?
最后醒悟状暗拍大腿,哎呦,要是年纪第一肯一直帮忙闺女,闺女还不前途无量啊!
想着想着老爹就坐不住了,思忖着,看来还是茜茜她妈妈有远见,早就开始帮茜茜讨好这小子了!不行,我也不能落后!
老爹内心戏演得激情澎湃,家长会一结束就一路小跑找到在楼下发呆的我,一把拉过来:“闺女,你跟你同桌关系挺好的吧?”我不明所以:“还行啊,怎么了?”老爹急了:“还行怎么行,你这同桌怎么当的,人家天天帮你你也得对人家好点。那个什么,他不是住校吗,也不远,我给你妈打电话让她做几个好菜,你现在去请他到家里吃饭!”
啊,看不到老爸内心戏的我一头雾水,老妈被攻略我还能理解,老爸开个家长会,凌枭跟我和其他接待同学都老老实实站在楼下,难不成凌枭还有隔空攻略我爹的神技?
我拉住老爸:“爸,人家家里来人了,哪有空去咱家吃饭。”
老爸看着不上道的闺女,恨铁不成钢:“你不问问怎么知道,快去。你别又使小姐性子,好好跟人家说,有点耐心,真诚点邀请人家。我正好去找你们老师再问问你的情况。一会儿校门口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