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他这声“来了”,电话里响起了吉他的声音。
与此同时,像商量好了一样,恰巧在吉他弹到一个最高音的时候,精诚楼的收发室突然亮灯,合着高亢的吉他声一下子把已经暗下来的街景点燃。
“诶?吉他!”我忍不住叫起来。
“Yes, my miss!”吉他声中凌枭说。虽然我是英文渣,但是这几个词还在我的小三百词汇量内。“是的,我的小姐。”可能是因为接电话的缘故,注意力都放在声音上,突然觉得凌枭的声音特别好听,仿佛也是热血激昂吉他音乐里的一个音。作为学渣,我除了看外文电影,很少认真听人家讲英文。所以一听到英文,即使只有三个词,我立马有种置身电影中的感觉。他的声音带着自信的力量,又瞬间让我想起了上周电影里看到的帅气可靠的黑骑士,心脏登时漏了一拍。
“吉他,吉他是你弹的吗?”我定了定神,问道。
“Yes, my miss!” 他像是隔着电话读了我的心似的,依然保持着那样的声音,合着吉他音说出这三个词。
说起来我一直以为吉他之所以流行是因为技术性低好学,我从小到大的哥们儿里,总时不时有伪文艺青年为了追妹子不知道从哪儿搞把吉他,撑着眼皮抱个三天两天的佛脚,学一套和弦,然后就能像模像样地在妹子面前自弹自唱地卖弄一番。从来没拿吉他当什么正经乐器的我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从第一个音开始,吉他的声音好像燃烧弹,密密麻麻投向你的心,你还不及细想,手指头已经不听话地跟着音乐弹跳起来。
“My miss,on the right.”(我的小姐,看右边。)音乐突然一滞的空档正好听到凌枭的声音,我条件反射地往右看,电话里的音乐高亢起来的同时,右手边的精诚2号楼门前的路灯突然一起点亮。
“On the left!”(左边!)我的脖子跟着极快速的音乐跳动里的一个滑音突然转了个大弯儿,目光刚扫到左边,1号楼门口的路灯像也听到了我电话里的音乐魔法一样,猛然被急速跳跃的一段高音点亮。
我长大嘴巴瞪大眼睛,吉他声在灯光中一路高歌猛进,仿佛已经不是乐器所为,或者说好像根本不受任何东西制约,像只全身幻彩变色的小豹子,在我眼前和路灯光嬉戏打闹,时而伸个懒腰粉黄蓝绿变一波颜色,时而在路灯间伸长长腿跳跃翻滚,你一眨个眼的功夫,音乐突然加速,小豹子突然伸长脖子大叫一声一个俯冲冲到你眼前,你下意识一缩头,它又突然慵懒温顺地跟你碰一下鼻尖然后转过身跟你晃了下尾巴。
“Front!”(前面!)凌枭和着音乐叫道。其实根本不用他说,因为音浪里那只音乐的小豹子正全力地往前跑,这时候正一个跃起在空中翻着跟头。小豹子落在精诚楼A区的收发室,又跳上B区天台,最后在精诚楼的小广场上打起滚来,每过一处,那些地方的灯光似乎都受了感染,合着音乐节拍照亮夜空。
这哪里是弹吉他啊,眼前的好像是一场梦幻又热血的大型魔术表演,或者说简直可以算是魔法表演了吧!电话里音符和眼前的灯光完美配合,我的耳朵和眼睛已经成了这场大秀的俘虏,我的嘴巴大大张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真人现场演示了一次什么叫做瞠目结舌。
等我稍微镇定以后,我看看四周如常的人流,突然意识到更让我开心的一件事。因为音乐声来自电话,所以这美妙的吉他声,怕是除了吉他手本人,怕是只有我听得到了。而因为这时候本来天色就暗下来,是学校宿舍区亮灯的时候了,各个区亮灯时间前后相差几分钟本来就随管理员心情,所以也不会有人注意到开灯时间。——也就是说,眼前这么一场绚丽如梦的大型吉他灯光秀,虽然在所有人的眼皮底下发生,但却是只有知情人能看的到的表演!
这实在是太让人激动了!没几分钟,我的手已经不自觉地打着电话亭的玻璃为这场只属于我的表演打着节拍,内心的快乐和感动几乎要尖叫着冲出胸膛。要不是身处电话亭,我怀疑从没学过舞蹈的我,可以即刻双脚离地来段MJ月球漫步的SOLO。
音乐声盘旋,俯冲,拉升,直冲,眼前的灯光一片片点亮。终于精诚楼区的所有路边和公共区域的灯都点亮以后,电话里传来一个华丽的ending滑音。等那个音渐渐弱去,从表演中回过神来的我忘了手里还有电话,不禁鼓足我最大的力气去鼓掌,结果被听筒砸到了脸。然而我顾不得自己的花容月貌有没有被砸歪,坚强地歪着头夹住话筒,继续鼓掌。
因为我还在激动中,话筒里传来的一声笑我并没听到,只听到凌枭说:“这个礼物,喜欢吗?”
我对着话筒猛点头。
“我们在打电话啊,你对着话筒点头我看不到的。”
“啊!”我恍然大悟,赶紧说话:“我喜欢,超级喜欢!……”
“真的吗?”
“这还有假?完全喜欢,超级喜欢,爱死了!那个灯光,怎么做到的?还有,这个确实是吉他吗?现场弹的?怎么可能弹那么快,手指摆的过来吗?诶,你刚刚不还说是你弹的吗?骗人精了,你当我没见过别人弹吉他呀?我的哥们儿有很多会弹吉他的,不就是和弦弹唱么,哪有人能弹成这样,又不是有八只手?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放的哪家音乐公司录好的CD来骗我?好了,谁的CD,能借给我听几天吗?不,我要拷贝一份留下来……”
……
对着电话机关枪扫射了快一分钟之后,我内心某处突然隐约觉得事情哪儿有点不对:“诶,你不是看不到么,怎么刚刚知道我对着话筒点头啊?”
电话里终于传来他抑制不住的哈哈大笑,然后电话断线了。
什么情况?
还来不得反映,突然背后响起了一阵轻柔的吉他和旋。“祝你生日快乐!”清子的声音,“祝你生日快乐!”胖子浑厚的男低音,“祝你生日快乐!”果子和花龙嘻嘻哈哈地跑着调儿,“祝你生日快乐!”很多人的声音和在一起!
我一转身,发现凌枭抱着吉他走在前面,身后是胖子清子一众班里的朋友,旁边狸猫哥他们也在,正看着我拍手大笑。
生日快乐?
我明明为了不惹凌枭想到生日而难受,一直压抑着没有告诉班里任何人我的生日!而即使清子知道我的生日,我们生日聚会的传统也早就失传了呀!朋友们越长大越忙碌,各有各的事情,大家都早习惯和满足于互相送送礼物和祝福了,虽然怀念大家聚在一起开怀大笑的聚会时光,可是聚不齐也是没办法的事实。
然而还没等我搞清楚怎么回事,失传多年的生日会竟然轰轰烈烈拉开序幕!花龙他们已经把我推进了他们租下的附近的学校餐厅包房,然后把蛋糕推了上来。在我稀里糊涂蒙头蒙脑地许愿切蛋糕以后,紧接着一场蛋糕大战又在花龙的一声吼叫中毫无征兆地开场了。
被涂了满脸蛋糕的我很快也顾不得那么多为什么了,立刻调整状态撸袖子开打。于是餐厅很快就被吵吵嚷嚷欢声笑语包围。
很久之后我才知道,原来整个生日会都是凌枭准备的。这个我最不想让他想起生日的人,竟然记得我很久很久之前偶然说过我比清子小一个月的话,早早就去清子那里问出了我的生日!
那只惊为天人的吉他曲,真是凌枭本人弹的!
“灯光大师”的精诚楼管理员,是凌枭“收买”的!管理员的小女儿早成了凌枭迷妹,为了找“帅哥哥辅导作业”,恨不得天天放学跑来爸爸办公室!